冰天雪地里,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顾婉云震惊又下意识地往后退。
逃了半个月,还是被找到了。
“过来。”陆衍声音嘶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一双眸子通红,下巴上带着胡茬,眼神凌厉似乎带着刀锋,像是恨不得吞吃了她。
顾婉云被他猛地一拽,直接拽到了怀里,强硬抱上了车。
而后马车便开始转动车轮,哒哒哒地往前走。
男人的双手如同牢固的钳子,死死地,紧紧地钳住了她。
顾婉云牙齿轻轻颤抖,终是哀求出声,“陆衍,我不想做妾,不想低人一等,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与旁人做夫妻。”
“我求你,放我走行吗?”
陆衍的手指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把她的身子抱起来,而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冰冷的唇吻了吻她的眼睛。
“不能。”
顾婉云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三个月前,昭乐公主和新科状元陆衍大婚,他成了驸马爷,文牒上明媒正娶的妻子变成了当今最得宠的公主。
而她这个当年也是陆衍正经娶的妻子,在一个月前被接到京城,却被安排在一个偏院子里。
迎接她的是降妻为妾。
那夜,点着油灯与蜡烛的屋内,亮堂堂的,顾婉云把陆衍的神情看得很清楚。
“你要让我做妾?”她盯着他问,眼睛灼热,浑身冰冷。
陆衍波澜不惊,声音平稳,“名分不代表一切。昭乐她愿意接受你,而且她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你以后安心过日子就是。”
纵然猜到了结果,明白他后院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且那是金贵无比的公主,是自己这个低微的商户之女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听到他那样亲口说出来,顾婉云还是难受得眼睛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
一直以来,自己背后隐隐的不安是什么,其实许多事情都早已有苗头,只是她不愿意去想。
灯下男人眉目依旧清俊不羁,那是顾婉云看了十几年的熟悉样子,也是她深爱了十几年,从未想过离开的人啊。
可是在那一刻,她终于相信,自己深爱他,可他却是真的不爱她。
可他不爱她,却也不愿放她走。
马车一路回到顾府,绝望之际,顾婉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陆衍非要留下她。
陆衍直接把她扛下了马车,一路到了后院,直接把人扔到了床上。
覆身压了上去。
无论顾婉云如何哭求,他都依旧残暴地在她身上肆虐流连。
宛如一头暴怒的狼,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事后,他到她耳边低声,“婉云,我们要个孩子。”
顾婉云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
陆衍的脸偏过去,忽然捏住身下她的下巴,咬着牙,“当日你要休书,要走。离开我你想去哪里?你一个女子,出去外面要怎么生活?”
“你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除了我,你还能依靠谁?”
“想想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能受得了什么苦?”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我说过,除了名分之外,其他的无论什么我都不会委屈你。”
“你在这里,依然住大宅子,依然可以有很多你喜欢的漂亮衣衫和首饰。”
陆衍的话,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割着顾婉云的肉。
阿爹去世后,她原以为她在世上还有自己的夫君。
可她的夫君原来也从不属于她。
这时听着陆衍这些可笑的话,顾婉云笑得凄楚。
“陆衍,我知道你当年娶我,是阿爹逼你的。”
“你不肯放我走,是要报复当年阿爹当年逼你吗?”
一直以来,顾婉云都以为陆衍只是性子冷,所以成婚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才只是她一头热。
可直到半年前,阿爹去世时,顾婉云才无意得知,当年陆衍娶她不是心甘情愿的。
他是被阿爹挟恩逼迫的。
那时,顾婉云才知道,原来那么多年,她的真心相许,一腔热枕,真的只是一厢情愿。
陆衍半响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他起身穿好衣裳,他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你好好养着身子,放你走不可能。”
顾婉云呆呆望着帐子,滑落的眼泪片刻把枕巾湿透了。
当年阿爹的强求,求来的是陆衍的怨和不甘。
陆衍要把她困在这里,像养一只锦衣玉食的金丝雀。
他不知道,只要一想到他陆衍每日睡在旁的女人身边,想到他与旁人白头偕老,将来死了都要合葬,她都觉得要呼吸不过来。
她不愿意做什么陆府的妾氏,日日被关在小院子里;
见到公主便要低声下气,听着她如何与陆衍恩爱;
她更不愿意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陆衍与公主伉俪情深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一年,两年,或者十年,二十年。
她等了陆衍那么久,几乎付出了整个人生,等到的便是这样被人践踏在脚底的滋味。
*
那夜之后,接连数日,顾婉云都没再见过陆衍。
她也没有机会再出门,院子外面都被死死看牢了。
出不去的唯一好处,就是托病不用过去公主那边请安。
之前陆衍不放她走,顾婉云为降低他的戒心,甚至同意他的要求,以妾氏的身份去给公主敬茶。
公主没有为难她,却比为难她更让她痛苦。
公主让她看见陆衍和公主在一处,是如何郎情妾意、卿卿我我的。
那是她顾婉云和陆衍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柔款意、体贴周到。
也是,他一个昔年因家道中落而不得不寄居她家的寒门子弟,当年还屈辱被迫娶她,又怎么比得上新科显贵状元郎和天之娇女公主的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顾婉云以为这回托病,可以有一段日子不用再见这样的画面;她以为公主已经知道怎么对她诛心,就不会再用别的手段为难她。
直到有一日,她身边的丫头兰儿被公主那边来人叫去帮忙打络子。
兰儿手巧,擅长打络子。
顾婉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时常感到恍惚,也没有想太多。
而且以她的身份,不要说公主传唤她身边一个丫头,就是传唤她,她也得乖乖过去。
可等兰儿再回来,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送回来,身下血淋淋一片。
“这个眼皮子浅的贱婢,竟敢偷我们公主贵客季小姐的镯子。顾氏你不会管教丫头,我们公主代你管教了。”
来人居高临下说了这几句话后,就直接把兰儿扔在地上走了。
顾婉云看到兰儿浑身是血的模样,已经顾不得问清是怎么回事,急急叫人,“快去请大夫。”
却一个大夫都没能请来。
府上平日惯请的大夫请不来,其他医馆的大夫也一样请不来。
顾婉云心痛不已,失控大叫,“叫陆衍回来,让他去请大夫。”
可陆衍直到晚间才回来。
期间,顾婉云只能靠自己给兰儿处理伤口,希望她能熬到大夫到。
同时也问清发生了什么事,公主今天邀了好友季小姐上门,商量打络子。
叫了兰儿过去帮忙,没想到兰儿暗中偷藏了季小姐的手镯。
顾婉云心里就清楚了,不是兰儿偷手镯,而是公主不好明面上折辱她,于是借她身边的丫头作文章。
顾婉云痛苦又难堪,却毫无办法。
等晚间一听到陆衍回来,她立即亲自跑去找他。
她走得极快,下人们都还没来得及禀报,顾婉云便听到了屋子里陆衍和另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听闻你那妾氏生得貌美如花,竟把我皇妹都给比了下去。”
正是昭云公主的皇兄,当朝二皇子。
陆衍说:“她不过是个商户女,上不得台面,也没什么内涵。我之所以留着她也是看她可怜,孤身一人。”
“若说知心,哪里比得上公主知书达理、德才兼备。”
二皇子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是个痴情种,这才不远千里地把她接了过来。”
陆衍笑得随意,“妾氏而已,空闲时候打发时间。”
顾婉云站在柱子后面,浑身的血都似倒流了一般,发冷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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