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傅庭渊,不放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但最后,他连一点儿抱歉都没有。
“即使欣安被傅氏吞并,但它还在,只是换个名字而已,你别太玻璃心。”
我在期待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在酒吧里狼狈成那样,都还想着回来问一问的自己,可笑又可怜。
我拍掉掌心的灰,站起身迎上傅庭渊的目光:“傅庭渊,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如果不是讨厌,怎么会这么做呢?
“你别乱想,那是公事。”
小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要公私分明。
我以为这是个好词,现在才明白,它代表着不近人情。
我不想再聊下去了,干脆往外走。
“许南妤,你又去哪儿?”
傅庭渊在喊我,可我却不想回头。
出门时,莫旭仁的车还在。
我很自然的上了车,看着家门口追出来的傅庭渊,对莫旭仁说:“开车。”
引擎声轰鸣。
我看着侧方镜里傅庭渊越来越小的身影,竟觉得劫后余生。
这天之后,我把手机关机。
白天处理欣安的事,晚上就随便找个酒吧过夜。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我的病越来越严重,药也吃的越来越多。
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即使莫旭仁每天都变着花样的带我吃各种滋补的食物,都没有半点改善。
一个月后。
我照旧找了间酒吧,包了个卡座,打算在人声鼎沸间入睡。
昏昏沉沉间,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傅庭渊。
像是信号器被叫醒般,我下意识的向声源处靠近。
隔壁卡座里是傅庭渊的朋友,结婚时,他还是伴郎。
我想着那些过去,乏味的想要退离,却听到了我的名字。
“许南妤啊?也是个傻子!”
“当初傅庭渊是因为知道傅喻甯喜欢自己,为了断妹妹的念想才跟她闪婚的!”
第10章
原来是这样。
时隔三年,我终于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
莫旭仁打来电话时,我正在我和傅庭渊的家。
一切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
婚纱照也还是那么被拆分开,扔在地上。
一个月了,上面积攒了一层的灰。
我没嫌脏,一点一点的将婚纱照铺开,然后找了把剪子,从我和傅庭渊的中间径直裁开。
他是他,我是我。
泾渭分明。
之后,我找遍了房子里所有我和傅庭渊的合照,一张一张,全部裁开。
莫旭仁就在视频里看着我这么做,也不打扰。
他脸色很疲惫,这些天他前前后后一直在帮我跑爷爷和欣安的事,还要处理自己公司的事务,分身乏术。
见我停下来了,他才开口:“许爷爷的事件报告已经提交了,具体的开庭时间还要等通知。”
“欣安现在还在你名下,你不愿意,傅庭渊除了打压,也没别的操作空间。”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病,我联系了国外的医院,等我忙完这段,带你去看看。”
莫旭仁一句接一句,像极了爷爷在时,对我的唠叨。
“旭仁,谢谢你。”
这句话我很诚心。
莫旭仁笑了笑:“那要不要以身相许?”
“好啊,下辈子有机会的话。”
这辈子我无法回报,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也真心愿意。
我看着莫旭仁愣住的面容,摆了摆手:“你忙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好。”
莫旭仁回完,我挂断了视频,低头沉默了很久。
我没告诉任何人,其实我很怕疼。
癌症的折磨让我疲惫不堪。
我不知道还要这样多久才能不再痛了,也不想无休止的等下去了。
于是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8
但在这之前,我和傅庭渊之间,还差个结局。
之后,我找了几个大箱子,将我的东西全部都收了起来。
能捐的捐掉,不能的,就扔。
傅庭渊回来时,我刚解决完最后一件东西,要离开。
四目相对,他看着空了大半的客厅,很生气:“许南妤,你这算什么?”
看到我时,傅庭渊明显顿了下。
他皱起眉:“你病了?怎么瘦成这样?”
我没告诉他,说过了他不信,就没必要再说第二遍。
我想了想,回了他第一个问题:“分家?”
我其实不太会处理感情的事,傅庭渊是我的初恋,应该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恋人。
但不管怎样,都要有一个确定的结束。
“傅庭渊,去离婚吧。”
傅庭渊一愣,然后拒绝:“不可能。”
我有些不理解,但又恍悟。现在傅喻甯还没放弃,他怎么能给她希望。
“那就算了,不过以后我不会回来了,你……”
还要跟傅庭渊说些什么呢?
我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到,干脆不说了,往外走。
路过傅庭渊时,他拽住了我。
“许南妤,我以为一个月的时间够你冷静。”
他总是站在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指责批判我。
我突然来了火气,设想好的体面收尾也做不到了。
“你怎么敢叫我冷静?傅庭渊,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我恨你。”
我甩开傅庭渊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久违的艳阳天,晒得我有些发昏,却慢慢消了火气。
律师事务所。
我找到这里最权威的律师,立下了遗嘱。
“我死后,名下欣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全部留给莫旭仁。”
这样,即使傅庭渊作为我的丈夫,也没办法得到欣安。
他伤害了我,还伤害了我的亲人,这样不算过分吧?
不算。
我自问自答着,一身轻松的,奔向死亡。
……
傅庭渊家里。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脑海里全是许南妤那句:“傅庭渊,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我恨你!”
她……恨自己?
傅庭渊深邃的眼里闪过些茫然。
好久,他才有了意识,蹲下身捡起那些只剩一半的合照。
上面明明只剩下了自己,可脑海里却清晰的拼接出了另一半许南妤的模样。
傅庭渊看了半晌,拿着这些碎照上了楼。
一间一间,直到卧室。
这里还残留着许南妤的些许气息,他走进去,沉默的伫立了很久。
夜色深沉。
傅庭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向许南妤求婚的那天。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笑。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戴上那枚戒指。
她说:“阿渊,我不恨你了。”
然后转身,走远。
说不出的心慌蔓延,傅庭渊下意识想追上去,却一脚踏空——
他猛地惊醒起身,喘着粗气,慢半拍才听到门铃声。
只是场梦而已。
傅庭渊想着,下楼去开门。
门外,莫旭仁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神色奇怪。
傅庭渊刚要开口问,陌生男人就开了口:“您就是许南妤小姐的丈夫,傅庭渊先生吧?”
听到许南妤的名字,傅庭渊心咚跳了下,嗓子有些发干:“我是,你……”
“我是许小姐的委托律师,特地来向您和莫先生,宣读她的遗嘱。”
第11章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屏息的那几秒,傅庭渊的脑海就像走马观灯般闪过很多画面。
可全都敌不过律师最后的那一句:“遗言。”
……
“不可能,许南妤怎么可能死!”
傅庭渊紧皱着眉,一把将门关上,将两个人关在门外。
他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起许南妤离开时的一幕幕,她还在说恨他,怎么可能会寻死!
是假的!
莫旭仁是故意骗他的!
傅庭渊想着,拿过手机就给许南妤打去电话,决定戳破莫旭仁这可笑的谎言。
但被接起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莫旭仁的声音——
“傅庭渊,如果可以我比你更不想这个噩耗是真的。”
“但南妤,确实死了。昨晚,她在西郊跳楼自杀了。”
西郊。
这两个字如雷轰在傅庭渊头顶。
他僵硬的重新打开门,看着同样拿着手机的莫旭仁:“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南妤的遗言,你必须听完。”
傅庭渊沉默看了他很久,将两人让了进来。
“许小姐将自己名下欣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全部给了莫旭仁先生。”
“本来是不需要通知傅先生您的,但因为您是许小姐的丈夫,按照法律,您拥有继承权。”
“但因为许小姐立有遗嘱,我们还是按照逝去人的主观意愿进行分配。”
傅庭渊对这些没有兴趣,他看着莫旭仁:“她的……尸体在哪儿?”
莫旭仁却没说。
宣读完遗言后,律师和莫旭仁就离开了。3
傅庭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自己和许南妤的手机,一遍遍拨打。
听着铃声一遍遍响起,他一遍遍挂断。
终于将许南妤死亡的现实,刻进脑海。
天又黑了。
傅庭渊恍惚中,又梦到了许南妤。
那是一片仓库。
他跑上去,一眼就看到绑在窗台上的傅喻甯,以及被绑匪刀架在脖子上的许南妤。
“哥哥,救我,救我。”
傅喻甯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让人怜惜。
反观,许南妤却心灰意冷,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开,露出诱人的脖颈。
傅庭渊看着这一幕,心都在收紧。
绑匪用刀抵着许南妤的脖子:“傅大总裁,怎么样,妹妹和老婆,你只能选一个。”
傅庭渊想让他放开许南妤。
可还没等开口,他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放了甯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