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柟依迎着他的目光,悚然一惊,凤眸里尽是慌乱。
但随即,她又想起,现在的她,仅仅是一缕幽魂,许绪泽看不见自己。
她有些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她再醒来,就看到不远处的许绪泽。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颤抖着手去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瞬间穿过了许绪泽。
她怔然,难道书中记载的所谓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的说法,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
如若不然,又怎么解释她现在这般模样?
她就看着许绪泽带着她的玉印从庆州城下回来,看着他珍惜的将丁敏抱回营帐。
也许是魂体没有承载那么多七情六欲,她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
只是看着他皱眉,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许绪泽看着半空愣了很久,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低声自语:“我真是魔怔了。”
蒋柟依明明就已经死了,他还在期待什么?8
许绪泽向来觉浅,此时也睡不着了,他撩开营帐走了出去。
夜色慢慢褪去,营地内已经有伙夫开始烧起了锅炉。
蒋柟依本想就呆在营帐内,她原先也看过话本子,一般她这样的情况,是不允许出现在阳光下的。
但随着许绪泽的离开,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吸引力将她拉扯出去,直到靠近许绪泽三步之内,才逐渐散去。
蒋柟依愕然,难道她就算成了这幅样子,也不能脱离许绪泽不成?
难不成她对许绪泽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许绪泽走到一处,因为副将的呼唤停下了脚步。
副将上前说道:“将军,丁大夫昨夜连夜做了些药丸,说是吃下能即刻止痛。”
蒋柟依心想:虽说在感情上自己和丁敏合不来,但丁敏所做之事,真正是为国效力。
她转头看向许绪泽,却见他脸色一沉,应了一声之后便朝丁敏营帐走去。
蒋柟依跟着他到了丁敏。
此刻的丁敏,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之色,见到许绪泽还是打起精神来:“泽哥哥。”
许绪泽却没了往日的温和:“那些药丸你不能给他们。”
丁敏脸色一变:“为何?”
“你明知道这药会损害人之根本,竟还要给将士们用,我要不是念在儿时情分,治你一个下毒的罪名也不为过!”
蒋柟依陡然看向丁敏,心中逐渐涌上怒火。
丁敏却振振有词:“北疆一人之力,可敌我中原三人,你只带了十万精兵,如何能抵得过同等数量的北疆人,我下的分量不多,此战过后,好好修养便可。”
许绪泽冷眼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不许用。”
丁敏咬了咬唇,突然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敌不过,却非要攻城,难道不是为了蒋柟依而乱了心神?”
许绪泽跟她无话可说,冷声道:“你只是一个大夫,如何制定战略,你不需要多言。”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听丁敏在他身后开口:“泽哥哥,我曾问过你,你到底有没有对蒋柟依动心,你说没有,可现在,你再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
第15章
许绪泽脚步一顿,却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踏出了营帐。
蒋柟依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乱。
丁敏这次可算是误会了,许绪泽对她应当从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迫于皇权的压力娶了她,哪怕成亲三年,他依旧是心里没她。
蒋柟依甩了甩头,自嘲一笑,都已经天人永隔了,何必还执着于生前的情情爱爱。
如今,她日日夜夜都能看到他,也算是不错了。
一个时辰后。
许绪泽看着大军,扬起手中的旗帜:“将士们,随我出征!”
他身后,怒喝声响彻云霄。
大军开拨,没多久便兵临城下。
他们的动静不小,北疆早有安排,城楼上列开一排守城器械。
北疆首领出现在城楼之上,看着许绪泽道:“许绪泽,仅仅十万人,就想反攻,真是天真!”
许绪泽长枪点地,一字一顿:“等我攻破城门,你便会知道,此刻你的话有多可笑!”
开战之前,敌将叫阵,是兵中常有的事情。
北疆首领笑道:“可笑?你们中原的长公主都死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脸面跟我说这些?我看你还是等着你们的皇帝治你的罪吧!”
闻言,许绪泽眼眸泛起寒意,他不再多说,身后传令官瞬息挥动旗帜。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
中原将士盯着方盾,步步逼近。
许绪泽却紧盯着城楼之上,心中疯狂思索着此刻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北疆首领手中有十万兵,却只防不打……其中蹊跷…… 铱驊
蒋柟依看着他身处战场,险象环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场攻城战持续了半日,许绪泽才叫人退了回来。
回到营中,许绪泽环视着周围将领,出声道:“庆州城内,此刻应当没什么兵力。”
众人震住,有人开口:“将军如何得知?”
许绪泽分析道:“呼明浩这个人刚愎自大,仗着北疆士兵身怀蛮力,从来不会将中原人放在眼里,但今日他一反常态紧闭城门半个人都没有派出,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
“他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出了庆州,朝最近的泗州去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提出质疑:“将军,这是您的猜测。”
许绪泽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等会我们按兵不动,派出探子立即去泗州查探情况,最多一天,我们就能知晓北疆动向。”
蒋柟依听着,对眼前的战局有了些揣测。
庆州跟泗州以及远一点的凉城呈三角之势,当初设定城池时,便打着守望相助的主意。
若是北疆首领真的兵行险招派兵攻打泗州,那只需半日,庆州便能重新回到自己人手里,到时候还能擒住敌军主帅,一举两得。
此战,只能胜,若败,中原危矣。
蒋柟依想清楚之后,心里也不免紧张。
但许绪泽定下策略之后,却起身回了自己营帐。
蒋柟依本以为他是累了,却眼睁睁看着他从枕头下抽出一份信来。
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和离书。
蒋柟依有些迷茫,不懂许绪泽想做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男人带着情意的呢喃:“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第16章
蒋柟依骤然愣在了那里。
原因无他,向来对她冷冷淡淡的许绪泽,此刻眼圈泛红,指腹却轻轻摩挲着和离书上,她亲笔所写的名字。
不过只是片刻,他便将那张和离书重新放进了枕头下,人也躺在了床榻之上。
蒋柟依在他不远处随意坐下,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他脸上。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恨她的人,怎么会露出之前那样的神情。
像是怀念,像是遗憾,像是……情深似海。
蒋柟依收回了目光,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乱想。
许绪泽分明说过,此生不会爱她。
想到他当初立下的重誓,蒋柟依心底一颤。
就在她思绪飘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知道从何而来一股灼热之感。
蒋柟依猛地捂住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营帐门口飘去,却被许绪泽身上那股吸引力扯住……
另一边,玄清站在那里,看向眉头紧皱的巫医:“怎么了?”
年迈的巫医双手平齐蒋柟依的胸口,颤颤巍巍道:“少主,蒋姑娘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我没办法唤醒她。”
玄清一袭精致繁琐的华服,闻言看向坐在不远处,浑身散发着威仪的中年人。
那人轻咳一声:“你急什么,你带回来的人仍有一息尚存,现在不过是离魂症,族中巫医难道会治不好?”
说着他看向面露难色的巫医,心里一顿:“当然,既然是被什么绊住了,爹还是派人去看看。”
玄清脸色冰寒:“是您说过能救活她,我才愿意回族中接手少主之位,若是您骗我……”
中年男人连连摆手:“爹没想骗你,现在这种情况只是意外。”
玄清脸色稍霁:“那便劳烦您派人前去查探一番了。”
中年男人满口应下,带着巫医离开。
玄清看着躺在寒冰石床上的蒋柟依,眼神柔和:“我会救你。”
就在巫医手从蒋柟依身上拿开那一刻,营帐内的蒋柟依也感觉到那股莫名的吸力消失不见。
她猛地喘了几口气,心里余悸未消。
刚刚她夹杂在两股力道之间,只觉得自己离消散不远了。
蒋柟依没办法看见自己,不然她会发现,她就本就透明的身体更加透明。
许绪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副将在帐外将他喊醒,才睁开了眼。
副将站在帐前,满脸喜色:“将军,您的猜测属实,那些蛮子果然去了泗州!”
许绪泽眼前一亮,大步朝前走去:“传令,攻城!”
只要夺回庆州,北疆人在三座城池之间,注定只能是瓮中之鳖。
北疆首领看着许绪泽气势汹汹再度选择攻城,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被看破。
他朝身后怒吼:“往下倒桐油!”
下属脸上一片死寂:“我们的器械,全部都用完了。”
北疆首领愣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