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旖旎瞬间消散,望着眼前的薄刃,顾珩竟有瞠目之感,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竟随身携带着杀人的利器,她竟然想行刺他!
顾珩只要想到自己方才若不是及时警觉,此刻恐怕脖子上就鲜血淋漓。
心头的恼意和愤怒杂糅在一处,便如点了火,加了油般沸腾起来。
顾珩狠狠握住她的左手,磨牙道:“你敢行刺我!”
姜臻手腕剧痛,冷笑道:“倒打一耙,明明是你非礼在前!”
看着她被捏的疼痛却紧抿着嘴的模样,顾珩的脸阴沉得要滴水。
他平息了呼吸,又抓住她的左手,将她的指链卸在了自己的掌中。
姜臻连滚带爬地躲在马车的角落里,顾珩的声音带着寒霜:“记住,离柳思行远一点。”
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姜臻怔怔地回不过神来,等到金钏儿和含珠儿战战兢兢地上了马车,看到姜臻瘫在地上,金钏儿叫道:“姑娘!”
金钏儿见她鬓发微乱,左手腕上一圈红痕,唇瓣微肿,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不禁哭出声来:“姑娘…”
姜臻这才回过神,拍了拍金钏儿的手,“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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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之夜,华灯初上,整个上京灯火辉煌,璀璨绚丽。
一条黎河由西向东,横贯上京,东边住的是权贵之家,西面则是各种酒肆茶坊店铺等。
今天的黎河两岸张灯结彩,河上船只画舫络绎不绝。
站在天香楼上望去,黎河波光粼粼,倒映着河两岸的景色,仿若银河一般。
天香楼是上京买欢之地,顾珩和钱钰甫一踏入,老鸨就热情地从人堆里迎了上来。
钱钰是天香楼的常客,户部尚书之子,出手又阔绰,老鸨见到他,脸笑成了一朵花。
“钱公子,您来啦--”
眼尖的老鸨老早就看到跟在钱钰身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外表实在太出色,在乌泱泱的人堆里显得尤为扎眼。
他身形挺拔,着了一身霜青色的绸袍,束玉冠,挂宫绦,五官俊冷无匹,气质矜贵非凡,好看得足以叫天香楼里见多识广的姑娘们失魂。
风月场所里打滚的老鸨,练就了一双识人的慧眼。
她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贵客。
她扬着笑:“钱公子,这位贵客是……”
顾珩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将你们楼里的头牌请出来。”
这话一落,钱钰也瞪大了眼睛,在他身边打趣道:“嘿,我还真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呢,没成想,你还挺会玩。”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家伙,白日里不知道抽什么疯,在樱花河旁脸色铁青地将自己赶走,晚上又拉着他来天香楼买欢。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过,能拉顾珩下水,他可是高兴极了。
上京的膏粱子弟,谁还不沾染点香艳韵事?
偏他,天天冷着一张脸,不知冻跑了多少对他有遐思的姑娘,他甚至怀疑,那家伙还是个雏……
天香楼的头牌,名叫关吟月,长得花容月貌,也能歌善舞,更是知情识趣。
自顾珩走进天香楼,关吟月的目光便胶在他的身上,满楼的男儿,唯数他最是高大俊美,清贵俊雅,与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完全不同,叫人忍不住想将他玷污,拉进这红尘欲浪里滚上几番才好。
随着一阵丝竹悦耳之声,关吟月掀起竹纱,向顾珩盈盈走去。
一旁的美婢连忙斟满了酒水,关吟月涂着红蔻丹的纤纤玉手执起酒杯,声若莺啼:“公子,奴家吟月…”
第45章 着魔了
她袒着雪脯,稍微倾身就展现出了那醉人的沟壑,香气馥郁,扑鼻而来。
顾珩身形微动,眉头皱了一下,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顾珩的眼睛微吊,乍一看很是风流多情,可是再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里无一丝红尘欲色,皆是冷沉与疏离。
但就这一眼,便将关吟月的魂魄勾去了三分。
她并不气馁,正人君子她见得多了,可只要软玉温香在怀,铁树也能开花,柳下惠也能化为绕指柔,更何况这蕴藉风流的男人?
她一双玉臂轻抬,衣衫在她圆润的肩头欲坠不坠,她靠近他,吐气如兰:“公子,良辰美酒,何不与奴家一晌贪欢,共赴极乐?”
顾珩闭了闭眼,他暗暗捏紧手中的酒杯,心中燥闷无比。
天香楼的头牌如此取悦他,他却毫无感觉,甚至想拂袖而去。
“啪嗒”一声,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关吟月见了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敢再吱声。
“你下去吧。”
从头到尾,他只对她说了这四个字。
这样好听的声音若是用在床榻上,只怕魂也要被他迷走。
关吟月的自尊好似被碾碎了,整张脸都涨红了,一颗心也酸胀无比。
他真的对自己一丝意思也无,这应该算是她做头牌以来最难堪的一次。
但他出手又极是大方,看似又给足了她颜面,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人便离开了。
***
明月高悬,清辉遍洒。
国公府里一片阒静,沧浪院的主院依旧亮着灯光。
顾珩坐在一蟠龙雕花大椅上,正摩挲着手心里的那根金指链,北辰立在一旁。
“南星还没有回音吗?可是滇地出了什么篓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南星是顾珩的另一暗卫,被他派去滇地暗查一案子。
“暂时没有回音,想必就这几日会有消息了。”
“啪”的一声轻响,光线一阵摇曳,蜡烛刚刚爆了一朵花,照得他的侧颜更显冷峻,窗外一片黢黑,不知他低低对北辰吩咐了什么,北辰领命便退了出去。
退出书房门前,北辰见顾珩依旧在打量手中的金指链,那根从菡萏院那位表姑娘手里夺下来的金指链。
他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他的主子从那姜姑娘的马车里出来时,嘴角却有口脂的淡淡痕迹,脸色却阴沉无比。
北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公子这段时日来多次阳元泄溢,大抵与这表姑娘脱不了干系。
如今又唇带晕开的唇脂从姑娘家的马车里下来,北辰再蠢,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主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顾珩困惑地闭了闭眼,将头靠在椅上。
唇上那真实又虚幻的触感似乎也在,腰间的柔软似乎还停留在他的手掌心。
是,他承认,这个寄住在自己家的女人容貌的确不俗,可世上有姿色的女子多了去了,总不能因为她看着更动人些,自己就生出了那别样的心思吧。
何况还是个这么个不安分,心术不正的女子。
他何曾如此失态过,真他妈是着魔了!
***
却说顾玥领着妹妹们从红柳河回府后,便独自去找了姜臻。
顾玥盯着她的脸,半晌发声道:“臻妹妹今日玩得不开心么?”
姜臻笑道:“怎么会,下午逛铺子逛得累了。”
顾玥点点头,又疑惑地看着她的唇:“你的嘴唇怎的有些红肿?”
姜臻:……
“下午嘴馋,看见糖葫芦变买了根,没成想被签子扎了下。”
顾玥笑道:“你这馋猫,也太不小心了。”
姜臻连忙岔开话题:“玥姐姐今日玩得可好?那万姑娘家的香山是否真如传闻那样阔大美丽?”
顾玥笑容淡了点:“今日我们可没去她家的山头,府里在香山也有两座山头,我和妹妹们在自家山头赏花呢。”
姜臻讶异:“为何没去?”
顾玥笑了笑:“那万玉茹眼睛长在头顶上,她不给你下帖子,我还能如了她的意?我们今日要是去了,她还不知怎么沾沾自喜呢,她今日欺负了你,改日就能欺负别的妹妹。我就要让她看看,国公府的姑娘还没怕过谁。”
姜臻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又对顾玥钦佩不已,这才是国公府教导出来的姑娘,身上展现的是真正的世家贵女的风范。
在上京,哪怕嫁了人,其背后的母族是极其重要的,顾玥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她真心实意对顾玥说道:“玥姐姐,你真好。”
顾玥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蛋。
***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了。
上巳那日发生的事情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姜臻除了去蓝玉斋调香,其余时间也不外出。
但姜臻的不安却是被含珠儿和金钏儿看在眼里。
二人站在廊檐下,看着屋里歪靠在紫檀木美人榻上的姑娘。
姜臻鸦发松松挽了个髻,眉心浅浅蹙起,眼底泛出了淡淡的青色。
含珠儿撅着嘴,有些气愤道:“我还当国公府的世子是何等的光风霁月,原来也行这般小人行径。”
那日马车里姑娘脆弱的模样她们都看在眼里,脸上还糊满了深浅不一的口脂,含珠儿再小,也知道自家姑娘被国公府世子轻薄了。
金钏儿亦有些忧心忡忡:“咱现在寄人篱下,姑娘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世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含珠儿道:“大不了回滇地去。”
金钏儿摇摇头:“滇地也是虎狼之地,丁姨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况还有个高太守虎视眈眈。”
含珠儿心疼起自家姑娘来:“别的不说,国公府里的姑娘都有老夫人和父兄庇护,咱姑娘怎的就…要是她也有哥哥该多好…”
含珠儿和国公府的下人们往来较多,也知道国公府的姑娘们有多娇贵,有求必应,真真是捧在手心里跟珠宝一般。
金钏儿道:“就盼着姑娘能尽快找一门良缘,等姑娘有了夫郎,也就有名正言顺遮风挡雨的靠山了。”
二人默然,这才忙去了。
姜臻做事一向很有目标,而且她从来不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上耗费精力与心神。
可此刻,她内心却惴惴不安,上巳那日发生的事情不断在她脑中回想,脑中始终有根弦绷着。
昨晚,姜臻做了个噩梦。
她又置身在滇地的那个山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