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该是姜臻表演了,敞轩内逐渐变得安静。
姜臻此时正以团扇遮面,仰靠在美人座上,这上京的贵女一个个才艺竟如此了得。
她刚坐直身体,便见谢婉华莲步轻移到她身边,与她一同坐在敞轩旁的美人靠上:“臻妹妹擅何种乐器呢?”
她居然亲自挪到姜臻身边,拉着她的手问,姜臻瞬间有受宠若惊之感。
姜臻笑道:“我自小才艺便不如人,就不献丑了吧?”
姜姝嘀咕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顾珩淡淡看了姜姝一眼,这一眼看得姜姝心里发怵,便立刻闭了嘴。
顾玥也走了过来,捏了捏她的脸蛋:“少谦虚,快说,要什么乐器?府里可是什么乐器都有的。”
姜臻见逃不过,便站起来,伸手往靠近美人靠的一杆竹上摘了一片竹叶,对着谢婉华和顾玥道:“恭敬不如从命,我的乐器就是这片竹叶。”
众人皆是一愣。
谢婉华抚掌笑道:“妙极,树叶可是最简单,亦是最古老的乐器了。臻妹妹真是个妙人。”
姜臻两手轻捏竹叶的两端,将竹叶含在唇间,轻快的旋律从她的唇间流淌开来……
她吹的是家乡的山野小调,调声清脆明亮,悠扬高亢,众人没有听过,却觉得委实好听。
姜臻心里也没有负担,毕竟树叶这种乐器难登大雅之堂,闲暇娱乐而已,因此,她吹的愈发投入。
她想起了小时候,滇地风气较上京开放,她也不是什么豪族女郎,陈氏也不拘着她,因此爬树掏鸟蛋、游泳摸鱼的事情也没少干。
那应该是她最为快乐的日子了。
一曲山野小调被她吹得欢快里间杂着追思与怀念,当真是动听至极。
苏映雪悄悄看向顾珣,顾珣正一眼不错地看着姜臻,她心不由得一沉,刚撇开眼,又无意间看见顾珽正痴痴地盯着姜臻。
鬼使神差,她又把目光调向了顾家的大公子,顾珩正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手中的杯盏,神情莫测。
待姜臻吹完最后一个音符,众人好似都回过神来一般,顾玥赞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妹妹,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随手可得的竹叶,竟然可以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臻妹妹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发声的是顾珽,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光亮。
只有姜姝轻嗤:“不过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也值得三哥这般吹捧。”
顾珽哂然。
姜臻道:“姝妹妹说得不错,这是下里巴人的艺术。”
谢婉华却道:“所谓大俗即大雅,妹妹这一曲子可谓是雅俗共赏。”
只有顾珩和顾珣没有评价,苏映雪心头忽然酸涩无比。
“臻姐姐吹得真好!你教我!”忽然,一道清脆的童声由远及近,就见一道风似的影子往姜臻扑去。
却被人捏住了后颈,顾琛大嚷大叫:“哥哥坏,你松手!”
这男童乃顾琛是也!
他刚从慈安堂过来,远远就听见了这清脆的树叶吹出的小调,孩子心性,便觉得非常有趣。
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哪里见过这等乡野玩意,又见吹曲子的是他心心念念的臻姐姐,一时兴奋地奔跑过来,就要往她的怀里钻,哪知被顾珩截胡了。
“你不是去祖母那了吗?跑来作甚。”顾珩看着他问道。
“哼,是母亲让我来的,你要再欺负我,我就告诉母亲去。”顾琛气呼呼道。
众人讶异,晋阳长公主也来了?
这时,跟在顾琛身后的侍女也走进了敞轩,这侍女名叫玲珑,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只见她对众人行了个万福礼,禀道:“请各位公子和姑娘明日巳时前往慈安堂觐见长公主。”
自国公爷顾仲亨战死沙场后,长公主便深居简出,大多时间居住在公主府上,除非国公府有大事,譬如婚嫁迎娶等,长公主才会现身,寻常的花宴、节日宴都很难见到她的身影。
众人的表情又变得了然,长公主主要是想见一见谢婉华。
以谢婉华的美名与家世,嫁给国公府可谓是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顾珩脸上的表情更淡了,谢婉华低垂着头,脸上染上了一抹羞赧之色。
顾珩渐渐松开了顾琛的脖子,顾琛跳了起来跑向姜臻,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姜臻也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
男子倒觉得没什么,可一旁的姜姝、顾玥和谢婉华又看直了眼。
顾琛是什么人啊?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老祖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因此从小便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
平日里谁都不看在眼里,嘴巴还毒,见着姜姝就非得损一顿,常常把姜姝气得个倒仰。
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他的,就连身边伺候他的丫鬟和嬷嬷,也常常是战战兢兢,不知道这霸王似的小人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此刻见姜臻居然敢捏顾琛的脸,着实让人心里吃惊,最难得的是,顾琛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要知道,顾琛可是很讨厌别人碰他的,除了老祖母、长公主,再加个顾珩,等闲人都不敢碰他。
姜姝酸溜溜地问姜臻:“臻姐姐怎么和琛哥儿这么亲近了。”
姜臻不知道这层内里,只是觉得姜姝连这个醋也要吃,觉得莫名有些好笑。
姜姝又不由得想到了另一层,顾珩这个大哥,二十二岁了,一向视女子为无物。
正头的娘子迟迟不娶,垂涎这位置的贵女们时常被斗得头破血流,一些贵女们见攻克顾珩无望,便使起曲线救国的招术,企图同顾琛亲近,以期能得到顾珩的垂青。
哪知道顾琛比他大哥的脾气还要臭,常常将那些别有心机的贵女整得暗自咬牙。
莫非……她这个堂姐也想接近顾珩?
但姜姝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顾珩是谁呀?姜臻又是什么人?
她甚至觉得,把姜臻和顾珩一起提及,都是对她大哥哥的一种亵渎。
谢婉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姜臻将那缠着他的小人哄好了后,他又生龙活虎地逗弄姜姝去了。
“哎呀,姝姐姐,你怎的又黑了,还胖了!”声音里是满满的捉弄。
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姜姝气了个倒仰,伸手就要撕他的嘴。
顾琛边跑边冲她伸舌头:“还是臻姐姐好看,你不如去向臻姐姐取取经!”
这话可是点了炮仗了,自打姜臻进府,姜姝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逮住机会就要把姜臻挖苦讽刺一顿,她生平最恨长得比她白比她窈窕的人,这姜臻可是两条都占了。
此刻被顾琛这个混小子说了出来,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忙追着顾琛打去。
……
姜臻觉得甚是无趣,便悄悄退了出来,她散步到了一处满是桃树的园中,此刻心中才有说不出的放松。
漆黑的天幕映着朵朵粉色花瓣,她整个人如同夜色中的精灵,嘴角微翘,一只手正要抚上一朵花。
噗通--
顾珽屏息凝神,心口如小鹿碰撞,就连呼吸都漏了几拍。
“臻妹妹!”顾珽喊道。
姜臻愕然回头,见是顾珽,脸上的笑意淡得快看不见了。
顾珽瞧的分明,他本想上前和她单独聊上几句的,但是看见她冷淡疏离的模样,顾珽的满腔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
脚步踟蹰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臻瞧了瞧他的眼神,叹了口气,要不是顾珩那混蛋,她真的不想放弃顾珽,多好的人啊,他那少年般的心性在姜臻面前毫无遮掩。
姜臻在他面前也毫无压力,这样的男子做夫君,还不由着她掌控,根本不需要费心神,她的婚姻生活也会过得很是舒畅。
可惜……
“三表哥,我虽寄居在国公府,承蒙三表哥看得起,唤我一声表妹,可到底男女有别,若姜臻之前做了什么让三表哥误会了,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也不看顾珽,转头便离开了。
她越想越气,心里对顾珩恨得不行。
行到一假山处,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天旋地转间,就被人拉进了假山里面的山洞里,被人抵在一圆滑的山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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