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战争无情，身为军人，又怎么能把一老一小的百姓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在肖云峰的催促下，阿木牵着大宝回家了。
看着孩子的背影，他命令道：“明天派人把他们转移到县里去，就算抬也要抬走。”
指导员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立刻去安排。”
肖云峰揉了揉眉心，从口袋拿出顾心兰的照片，冷毅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些。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才过半小时，满身血的大宝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它嘴里还衔着阿木一片衣角。
肖云峰心霎时一沉，立刻带人朝阿木离开的方向赶过去。
天色渐暗，四周是茂密的杂草，各种昆虫的鸣叫相互交错。
“注意脚下，小心地雷。”肖云峰低声提醒。
忽然，一个战士低声喊：“团长！找到了！”
他立刻循声过去，眼前的景象如千万根针扎进了他的双眼。
一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阿木倒在一个土坑里，肚子上的刀口还在流血，小脸已经白到几乎发青。
“卫生员！过来救人！”
第21章
听见肖云峰的低吼，卫生员赶忙过去给阿木检查，呼吸微弱，得赶紧止血！
“妈的，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
战士气红了眼，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得赶紧送回驻地输血治疗，否则就来不及了。”卫生员面色凝重。
肖云峰让他们把阿木带回去，将子弹上膛后往阿木家去。
“团长，你去哪儿？”战士惊讶看着跟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去的他。
“阿木爷爷一个人在家太危险，我去把他接过来。”
“我们跟你一块去……”
“不行，一连围剿还没回来，说明敌人还没有被解决，太多人去只会打草惊蛇，你们把阿木安全的送回驻地，这是命令！”
“……是！”
等战士们跟卫生员带着阿木走后，肖云峰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顺着小路往阿木家去。
可刚看到那垛木房的影子时，就看见两个穿着邋遢工字背心的男人举着步枪，摸进去了，
他面色一紧，暗骂了声：“该死！”
紧接着，阿木的爷爷被推搡着出来，矮个儿男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高个儿男人就把对准老人的枪口抬高。
肖云峰眉头紧蹙，他们似乎也没想到村子里还有人，看样子是想抓阿木爷爷当人质。
眼看老人要被带出国界，肖云峰也来不及顾虑，直接照着两个男人脑袋开枪。
‘砰！砰！’
两声枪响，两个男人连痛都来不及就倒在了地上。
他赶忙手跑过去扶住阿木爷爷：“老人家，没事吧？”
老人听不懂普通话，但一看是肖云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着他的手。
眼看天快黑了，肖云峰收起枪，准备把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送去驻地。
‘砰——！’
黑暗中，枪口瞬间的火光犹如昙花绽放。
肖云峰脸色瞬间苍白，木然低头看着胸口汩汩流血的血洞……
阿木爷爷被吓住，惊惶地看着面前踉跄的身影。
像是被直觉趋势，肖云峰突然转过身，用身体护在老人面前。
‘砰——！’
下一秒，又一颗子弹穿透肖云峰的后背！
几乎是刹那间，他只觉眼前都刺眼了起来，枪声和着战士们的嘶喊像是从远方传来，带着回音。
大股大股的血从他口鼻涌出，‘咚’的一声闷响，原本挺拔的身影骤然倒地，护身符从口袋掉出，被血染红。
“团长！”
他凝着漆黑的天空，嚅动着唇：“带，带老人走……”
一颗陨落的星星带着拖尾划过天幕。
恍惚间，肖云峰看到所有星星都汇聚在了一起，拼凑出那个他心心念念却永远失去的顾心兰。
他红着眼笑了笑。
幸好自己走之前已经把顾家豪的事情交代好了，否则还真是没脸去见顾心兰啊……
十年前，他救了她。
十年后，他跟她牺牲在同一个地方。
想想，不亏吧……
凝着那星光中熟悉的脸庞，肖云峰慢慢闭上了眼。
……
“云峰？肖云峰！”
伴着吵嚷的呼唤，肖云峰便觉脸颊挨了两下。
他立刻睁开眼，正想看看是谁敢这么对自己，却见眼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列兵。
小列兵身上脏兮兮的，戴着劳保手套，一脸着急地痛斥：“这个时候你还犯困！那个叫顾心兰的孩子都被埋五天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肖云峰眸光一震。
叫顾心兰的孩子！？
他才反应过来，抬眸张望。
整座城市一片狼藉，塌陷的楼震废墟上穿梭着军人、消防员和医生，还有悲恸大哭的人。
这是……十年前地震受灾最重的临川县！？
下一秒，又听见有人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一个人从清理出来的缝隙钻进去，让孩子先补充体力才行！”
“可这样风险太大，如果一旦处理不当发生坍塌，别说孩子，连进去的人可能都有生命危险。”
肖云峰心神一动，几乎本能反应般冲到了前面：“我要去救心兰！”
第22章
‘哒！哒！’
防尘水顺着钢筋滴落在水泥板上，在狭窄幽暗的空间格外刺耳。
顾心兰趴在角落，被身上的桌椅石块压了五天，又没吃没喝，虚弱的只剩下轻飘飘的呼吸。
她半睁着眼睛，意识逐渐涣散。
她会死吗？
爸爸妈妈，他们怎么还不来救她，她好渴，好冷……
慢慢的，顾心兰连眼皮都抬不起了。
‘哗啦’一声，几块碎石落在她面前，一抹阳光穿过缝隙，照在了她灰扑扑的脸上。
她失焦的眼神清明了些许，艰难抬头，那抹光芒越来越亮，让她的双眼也澄澈起来。
忽然，一个军绿色的身影背着光出现。
他俊朗的眉眼就像月光，干净清冽中透着温柔。
“别把，把手给我。”
他轻轻说着，朝她伸出了手。
顾心兰亮着眼眸，挣扎着将冰冷的小手放进他温暖的手心：“……叔叔，你是神仙吗？”
跨越两辈子的初遇和对话让肖云峰霎时红了眼，他轻揉着掌心的手：“不是神仙，是军人，还有不要叫我叔叔，要叫哥哥。”
出于对顾心兰身体的考虑，医生让她先喝了些葡萄糖才给食物。
外面的救援紧张而谨慎，通道时不时有碎石和木屑掉落。
顾心兰抓紧了肖云峰的手，仿佛抓住的是唯一的希望：“哥哥，我怕……”
肖云峰回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别怕，哥哥在这儿陪着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让顾心兰慢慢放松下来，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哥哥，我爸爸妈妈带我弟弟出去了，他们没事吧？”
听到这话，肖云峰面色一僵。
他记得在，顾心兰父母带着顾家豪出去给她买生日礼物，地震来临时，顾家父母用身体护住了顾家豪。
顾父当场身亡，顾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让救援人员去救在家休息的顾心兰。
而年仅两岁的顾家豪因为右小腿被横梁砸断，不得不截肢……
“他们会没事的，为了你的爸爸妈妈和弟弟，你要撑下去。”肖云峰忍着喉间酸涩回应。
听着外头的声音，他便知道可以救顾心兰了。
在将上方危险的的石板移开后，肖云峰爬进只能让他蹲身缩成团的三角空隙里，一点点挪开顾心兰身上的东西。
“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哥哥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听见他的话，顾心兰这回却说：“我不怕，我相信哥哥。”
看着女孩清澈的双眸，肖云峰只觉因失去顾心兰的心重新被慢慢填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到十年前，但再见到顾心兰，他只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给他的一次弥补机会。
他要再次救出顾心兰，再也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坚定着这样的决心，肖云峰在保证顾心兰的安全下加快了速度，直到她可以动身子了，他才趴下，将她背在背上，摘下帽子盖住她的脸后才慢慢骂爬出去。
“担架担架！快！”
将女孩小心翼翼放到担架上后，袖口忽然被攥着。
军帽子下，顾心兰的声音细小但清晰：“哥哥，你别走……”
第23章
面对着女孩微弱的祈求，肖云峰心都缩成了一团。
他轻轻握了握顾心兰的小手：“哥哥不走，哥哥要去救别的人，你乖乖去治疗，我会去看你的。”
听到这话，顾心兰才慢慢松开手：“那……那哥哥记得要救我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好。”
看着女孩被带去临时搭建的医院，肖云峰才跟着战友去另一边救人。
直到所有人精疲力竭，连长才让大家休息。
所有战士累的直接睡在了木板、马路还有废墟上，但肖云峰坐在一边，根本睡不着。
他摸了摸胸口，失去意识前，那颗子弹是结结实实打到了他的心脏。
想不到醒来居然回到了1976年……
他拧了把胳膊，很疼，不是梦，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事！
“哎，想什么呢？不抓紧时间眯会儿？”顾建国坐过来，用手肘撞了撞他屈起的膝盖。
肖云峰看着他年轻朝气的脸，眼神微沉。
今年是他当兵的第二年，顾建国之前跟他是一个新兵连的，又一起被分配到了步兵连，算是铁哥们儿。
顾建国说自己从小的志愿就是当兵保家卫国，可谁知道会在当兵第三年被查出患有强直性脊柱炎，遗憾退出了他最热爱的军旅生活。
“你又发什么呆啊？”顾建国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肖云峰蹙起眉，拍了拍他的肩：“等救完人回去，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生病这件事不可避免，他只能让他早点发现病情，免得拖到最后更加严重。
可顾建国一头雾水：“每年不是都有体检吗？干嘛还要去医院检查？”
肖云峰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往临时医院去。
“你去哪儿啊？不睡觉了啊？”顾建国低声喊。
“我去看看心兰。”
闻言，顾建国脸上闪过抹疑惑：“心兰？救了那么多孩子，怎么就对这个小姑娘这么上心？”
借着钨丝灯昏暗的光，肖云峰找到已经熟睡的顾心兰。
他轻轻坐下，抬手轻轻拂过那张稚嫩的脸，目光有着与他此时年龄不符的沉重。
无论如何，顾心兰还活着，还活生生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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