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郭修尧坐在家里,亮堂的吊顶灯将客厅照的纤毫毕现。
也显得这个曾被他当作家的地方愈加冷清。
郭修尧面前摆着那张死亡确诊单,耳边回荡的,却是护士最后的那句话。
“尸体?被阮希彤女士的朋友带走了,不在我们医院。”
姜清歌的能耐他清楚,是个精英女强人,可没本事联合医院一起骗他。
所以,眼前这张死亡确诊单大概率是真的。
空气中的寂静无端让人头皮发麻。
郭修尧猛地打了个冷战。
从下午看到阮希彤的遗像开始,郭修尧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断了。
之后的行事,完全是依靠本能。
有这样一种反应,是你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郭修尧的时间,仿佛停留在看到阮希彤那双带着笑意的眼那一瞬。
直到现在。
他陡然动作急切的拿起手机,向来理智的人,连找阮希彤的电话都找了好几分钟。
郭修尧按下拨号键,那边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一遍又一遍,电话那边的机械音不厌其烦的重复着。4
郭修尧牙关咬的咯吱作响,声音断断续续不成句。
“希彤……接电话,别不接……”
“阮希彤,别玩我了,这样的游戏不好玩。”
“阮希彤!”
每一次喊出阮希彤的名字,郭修尧的眼圈便红上一分,最后几欲要滴出血来!
不知道拨通了多少次,不知道念了多少句。
那个名字在嘴边转来转去,却再也得不到应答了。
最后一次拨通,屏幕闪了闪,然后彻底归于沉寂,竟是没电了。
郭修尧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屏幕,颓然朝后一靠。屈雨棠,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刺目的灯光如同水银宣泄,冲进郭修尧的眼球。
让他眼睛骤然发胀。
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可阮希彤的脸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郭修尧静静的靠在那里,平坦的胸膛,甚至看不出什么起伏。
恍若一尊遗落世间多年的石塑。
这时,门被敲响,郭修尧猛然睁开眼睛。屈雨棠,你回来找我了是不是?
他从沙发上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池屹,抱歉不请自来,我很担心你。”
冰冷从门把手透过郭修尧的手掌,直直钻进心里。
他站在门口,身形半分未动,看向一脸担忧的林知夏,眼神冰冷。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里你不许来。”
他语气平常,可林知夏知道,他生气了,顿时心里一慌。
“池屹,对不起,我打不通你电话,我不是故意的,我……”
“给我滚!”郭修尧如同一只被人侵入领地的雄狮暴怒出声,“这是我跟阮希彤的房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出现在这里!”
林知夏浑身的血都好似凝住了,她不由自主退后一步,眼中蓄着不可置信。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没等林知夏转身,郭修尧‘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止不住的喘着粗气。
这些年,他在外面玩的再无法无天,也从来没允许过任何人来这里找阮希彤。
这是他们的婚房,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一起置办的。
外面的温柔乡再好,也抵不过这一处安宁港。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忍心将阮希彤一人丢在港口,永无止境的等他回来?
郭修尧蹲下身子,高大的身形蜷成一团。
蓦的,从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致悲恸的呜咽。
从今以后,山河远阔,清风万里,他的希彤之舟,再也回不来了。
第13章
整整三天,郭修尧都没去公司,那场发布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发布会上发生的事情,霍氏的股价都跌了不少。
董事会已经对郭修尧提出不满了,但在这种紧要关头,当事人竟然不在公司!
最后,江子楚是在ENR会所找到他的。
看到郭修尧的那一瞬,江子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来一丝不苟的人,下巴上胡子拉碴,身上的衬衣皱皱巴巴,散发着难闻的酒味。
郭修尧眯着一双醉眼看他,语调随意:“江子楚,你是来陪我喝酒的吗?”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酒瓶。
“但是酒没了,你想喝,我再让侍应生拿。”
“你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如一起放个假,不醉不归。”
江子楚看着他,沉默两秒,闷声开口:“霍总,姜小姐送来请柬,邀您参加……葬礼。”
包厢内骤然沉寂。
江子楚没说是谁的葬礼,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郭修尧坐直身子,眼中醉意仍在,神思却清明许多。
他突然开口:“你说,阮希彤怎么会死呢?”
“她明明那么坚强,明明是所有人都称赞的铁娘子,明明忍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寻死?江子楚,你说她是不是傻,我可以让她后半生安枕无忧,她为什么要死啊?”
江子楚放在身侧的手捏紧,不长的指甲狠狠陷入肉里。
他看着郭修尧,轻声道:“可能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可能她觉得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郭修尧掀起眼皮看向他,道:“你也在怪我是不是?”
“我只是个助理,从来没有质疑上司的习惯。”9
郭修尧定定看了他许久,才道:“给姜清歌回电话,阮希彤是我的妻子,她的后事,只能让我准备。”
江子楚抿了抿唇,还是应下。
另一边,姜清歌得到江子楚的回复,气的浑身发抖。
“这个渣男,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啊!出轨成性的时候没想过阮希彤是他的妻子,这会想起来了!”
于辞坐在一边,淡声道:“从法律层面来说,郭修尧说的也没错。”
“他没有资格!”
于辞起身,轻轻拍了拍姜清歌的肩膀。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肯相信希彤死了,否则,他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于辞眸色闪动。
“对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知道,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姜清歌迟疑再三,才给江子楚回了电话。
“既然郭修尧非要如此,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一个小时后。”
城郊殡仪馆。
郭修尧换下了衬衫,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衬衣西裤,从车上走下。
他看向姜清歌:“阮希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