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倾暖跟着抬眸望去,只见霍慎尧一身大红喜服,脸上溢满了温柔。
再看身穿丧服的自己……何其讽刺!
慕倾暖再也按捺不住,冲到霍慎尧身前,嘶哑着问道:
“王爷,您可还记得今日是妾身父兄的头七?"
霍慎尧视线如刀般在她身上刮过,冷若冰霜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与本王何干?"
短短几个字,就将慕倾暖打入地狱。
慕倾暖茫然失神,恍惚间,又听霍慎尧用打发街边叫花子的语气淡淡道:
“来人,赏她一杯喜酒。"
闻言,她身形一晃,耳边轰鸣不止。
所爱之人的抛弃,血亲的离世,让她多年来隐忍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悉数化作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
慕倾暖掐紧手心,迎着霍慎尧的眼睛,嗓音沙哑:“我父兄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话音一落,她的手指便不自觉揪紧。只要霍慎尧否认,她就相信他!
然而男人眸光一沉,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的侥幸--
“你让本王沦为北燕笑柄,血亲死光,便是你的报应!"
这一刻,慕倾暖彻底心如死灰。
她无力地收回视线,决绝道:“霍慎尧,我以一命换你一命,也算还清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你我,从此陌路。”
闻言,霍慎尧拧起眉。
不知怎么,他顿觉胸口仿佛被块巨石压住,无故升起一股烦躁。
霍慎尧静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拂袖离去。慕倾暖回到慕府,看着祭台上整齐的牌位,眸色渐渐黯淡。
“阿爹、阿娘、哥哥,暖暖……来找你们了。"
她已经痛得,哪怕一天都再也活不下去了。
慕倾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毫不犹豫地仰头将瓷瓶里的药倒入口中。
不多时,鲜血倏然涌出,瞬间染红了她身上的苍白丧服。
慕倾暖绵软倒地,只剩一滴泪,慢慢从眼角滑落.....
“霍慎尧,我再也……不欠你了。
———
北燕七年仲冬,冷风裹着鹅毛大雪纷扬飘落。
慎王府内,慕倾暖跪在雪地里,一对膝盖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
她眨去落在长睫上的雪,双眼模糊地看向廊下眉眼凛然的男人——
霍慎尧,当今天子最宠爱的亲弟弟,也是她的夫君。
见她望来,男人如寒潭的黑眸微沉。
“你擅入书房毁坏本王最爱的画,现下可知罪了?”
慕倾暖眼睫一颤,心像被利刃刺伤。
成婚两年,她堂堂慎王妃,在霍慎尧的心里竟还比不上一幅画!
“妾身不是故意的……”慕倾暖垂下眸,声音止不住发颤。
霍慎尧却是眸光瞬冷。
“不知悔改!”
他漠然拂袖起身,声如寒冰:“既如此,今日你便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给本王好好反省!”
言罢,男人再没看她一眼,径直起身离去。
慕倾暖望着霍慎尧绝情的背影,喉间漫上丝丝苦涩。
倏然间,一阵寒风将慕倾暖脸上覆着的薄纱吹起。
只见她白皙的左侧脸颊上,赫然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红痕!
慕倾暖慌忙去压,心底却更刺痛。
两年前,圣上出游,她父亲慕将军奉命沿途保护,也请旨带上了她。
谁知途中竟遇叛军偷袭。
霍慎尧不幸身中剧毒,为救心爱之人,身为医女的慕倾暖义无反顾地献上清白之躯,将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这块丑陋的红痕,便是毒发之兆。
而这一切……霍慎尧都不记得。
雪落满身,慕倾暖双唇冻得发紫。
侍女春桃匆忙赶来,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一个时辰到了,奴婢扶您回去吧。”
慕倾暖只觉得骨头里都泛着寒意,近乎昏迷的被春桃扶回了落烟苑。
到屋中,春桃给她换下湿透的衣服,又端来一盆热水,一边给她擦着身子,一边小声地啜泣。
“小姐,您何苦这么委屈自己?”
闻言,慕倾暖自嘲地摇摇头,眼底涌上一抹苦涩。
四年前,她上山进香时碰上山贼,若非霍慎尧出手相救,她恐怕早就清白不保。
从那一刻起,她便对他一往情深,旁人再也无法入眼。
所以比起委屈,慕倾暖更想陪在霍慎尧身边。
不知是何时睡去的。
再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慕倾暖虚弱地撑起身子,刚靠上床头,春桃就端着药推门而进。
她望过去,清澈眼底划过抹希冀:“王爷今夜可会过来?”
春桃身形微滞,看着慕倾暖的神色欲言又止:“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先喝药休息吧。”
慕倾暖长睫微颤,一双眸霎时黯淡无光。
明明炭火将屋内熏得犹如春日,但她还是觉得周身一阵寒冷。
自她嫁入王府以来,霍慎尧从不在落烟苑过夜,更别说碰她。。
她知道霍慎尧根本不爱她,可还是每晚遣人去问一声。
然而次次期待,终究都被失望给掩埋。
静默中,慕倾暖缓缓抿紧唇:“我知道了。”
一夜无眠。
翌日,天刚亮,慕倾暖就提着一盏参汤去书房找霍慎尧。
她不想和霍慎尧因为一幅画而心生嫌隙,便决定去与他道歉。
到书房外,慕倾暖正欲抬手敲门。
却听屋内传来霍慎尧贴身侍卫的声音:“王爷,王妃昨日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怕是伤着身子了,您不去看看吗?”
慕倾暖动作一滞,心中的期待像枝芽似的抽伸。
然而下一瞬,这期待就被霍慎尧寂冷的嗓音给狠狠掐断——
“两年前她当众拒婚,让本王颜面尽失,昨日便是跪死,也是活该!”
第二章
闻言,周身的寒意瞬间蔓延了慕倾暖的四肢。
她狠狠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
自成婚来,她一直以为霍慎尧的冷待是因不爱,没想到……竟还有这个原因。
两年前,圣上感念慕父救驾有功,便金口玉言将慕倾暖许给了霍慎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