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丹心口没来由的一跳,脊背绷紧时下意识的贴紧了马车车壁,手指紧张的抓着斗篷边缘的兔毛。
眼前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凤眸褪去了锐利,神情落寞又可怜。
“在这之前我不会再乱来,也会守着叔嫂本分,不会让你为难,只求嫂嫂别疏远我……”
马车之中原本暗潮汹涌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奇奇怪怪起来,叶雪丹看着尽在咫尺的严墨川,棱角分明的脸和高挺的鼻梁,眼睛漂亮的不像话。
明知道他是在装可怜,更听出了他话中偏执,可叶雪丹却莫名的并不厌恶。
喜欢严墨川吗?
她不知道,可她不讨厌他。
那天玉磬堂中严墨川突如其来的“发疯”,她第一时间不是觉得恶心,而是惧怕这份感情被人知道后,会让萧家背负恶名,怕萧老夫人她们会对她生出嫌恶。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心软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若真厌恶眼前的人,她会以更加强烈的手段来斩断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系,可她没有。
无论她承不承认,那份悸动是有的。
严墨川要是就那么糊里糊涂的处理两人的关系,她或许不会觉得什么,只慢慢疏远之后,这份悸动也许就淡了,可当他这么认认真真的与她说他的打算。
她却忍不住动容。
叶雪丹不开口,严墨川就那么看着他。
马车碾过积雪路面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外头坊市喧闹不已。
严墨川久久得不到答案,那灿若星辰的眼眸一点点的黯淡下来,他喉间苦涩,垂着眼低声道:“算……”
“好。”
严墨川脸上一愣,眼眸圆睁时,多出几分傻乎乎来。
叶雪丹见呆愣的样子,所有的警惕和对抗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抚平,对着他道:“三年孝期之后,萧家平顺,你若依旧如初,再以严墨川来见我。”
峰回路转不外如是。
严墨川难得失态:“你说真的?”
叶雪丹唾弃自己心软,被他看着时扭头:“假的。”
严墨川却听出了她话中口是心非。
他嘴角高高扬起,笑容从眼角眉梢开始一层层的绽放开来。
这个在所有人面前杀伐冷峻之人,笑得犹如得到了稀世珍宝,那本就绝色的容貌更加艳丽。
“我不管,我就当你说真的。”
严墨川乐的露出一口白牙,昳丽笑容弥漫整张脸,“三年为期,我听到了,你反悔也没用!”
叶雪丹感觉到他心情激荡,那恨不得能原地转上三圈的傻乐让人不忍直视,她心中像是被温水泡过,浮出一些细小的气泡来,撇开眼没好气的道:
“别笑了!”
严墨川弯着眼:“不笑。”
说着不笑,那笑容却怎么都压不下来。
叶雪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被他目光灼灼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懒得再理会他,只扭头朝向窗外。
手里抓着身旁放着的手炉,揪着上面已经微凉的铜耳,嘴角扬了一瞬,就快速压了下去。
这傻子!
……
萧老夫人正跟陈妈妈说着年节采买的事情,就瞧见相携走进来的两人。
叶雪丹在前,严墨川落后了半步。
门前暖帘掀开时,叶雪丹身上的斗篷挂在了门栓上。
严墨川伸手替她取了下来,而叶雪丹便就势拍了拍身上落上的雪,两人之间少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又好像回到严墨川未曾去西北的时候。
萧老夫人朝着身旁侧目:这叔嫂两人是和好了?
陈妈妈无声的眨眨眼:应该是吧……
要没和好,六公子怎么能笑得跟花儿一样,半点不见这些时日板着脸的冷峻?
陈妈妈是知道叶雪丹跟严墨川吵架的事情,也知道二人置气。
叶雪丹不见严墨川,躲在玉磬堂里生闷气,严墨川也跟点了炮仗似的,在府里一声不吭,去了府衙就一个劲折腾那些想找他麻烦的人。
好久没瞧见他这般笑意盈盈的样子了。
没人会喜欢府里晚辈闹着矛盾,萧老夫人自然也一样。
她倒是没去多问两人怎样“冰释前嫌”的,只朝着他们说道:“你俩这是出去了?”
严墨川嗯了声:“我跟嫂嫂出去办了点事。”
萧老夫人说道:“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去就行了,干什么还拉着你嫂嫂,外头这么冷的天,阿丹的身子还没养好,要是再冻着了回头又得用药。”
她朝着陈妈妈说道,
“去沏些热水来,别放茶叶,阿丹喝不得。”
陈妈妈笑着道:“奴婢这就去。”
叶雪丹有些不好意思:“祖母,我已经好多了,这些天都没出过门,在府里待得的有些发霉了,而且出门身上裹得严实的很,哪就能冻着。”
萧老夫人说道:“还是小心些好,你这次一病就病了这么久,瞧着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大好。”
“你呀还是身子太弱了,等开春之后,你就跟小七一起来我院子里学学武,身子强健起来比什么都强。”
第229章 偏心
叶雪丹闻言倒颇有兴趣,她早就羡慕老夫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鞭子,英姿飒爽起来压根就没男人什么事儿。
而且徐家那事儿到底还是给她留了阴影,那几乎半只脚踩在死亡线上的经历,也让她深切感受到,有时候武力还是比脑力更有用处。
起码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会毫无自保之力。
“那我现在学不晚吗?”叶雪丹问道。
严墨川在旁笑着说道:“想学内家功夫肯定是有些晚了,那得从小就打基础,不过如果只是学一些拳脚,想要打倒三、五个壮汉的程度,还是可以的。”
叶雪丹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能打倒三、五个壮汉也很厉害了。
她朝着萧老夫人就道:“我想学!祖母教我!”
“好好好,教你。”
萧老夫人笑着道,“等天气暖和些了,就教,到时候请个女师傅回来,你跟小七一起学,还有婉芸,等她身子好些,意哥儿也满了周岁,她也跟你们一起。”
旁人护着,终究没自己有能力来的好。
陈妈妈那边出去了一会儿,就提着壶没放茶叶的热水回来,替叶雪丹倒了一杯后,她才又给严墨川倒:“大少夫人嗓子还没好,六公子今儿个就跟着大少夫人一起喝白水。”
严墨川瞧着一清二白的杯底,朝着陈妈妈说道:“阿嬷可真偏心,光顾着嫂嫂都不心疼我了,连点儿茶叶都舍不得。”
陈妈妈顿时被逗笑:“那可不,谁让咱们府里姑娘是宝……”
“男孩儿是草,对吧?”
严墨川接了一句,说的几人都是笑出声。
说是这么说的,严墨川却半点都不嫌弃,端着水就灌了一口。
叶雪丹将手炉放在一旁,也将茶杯放在手中,片刻被吹的冰凉的手指就暖和了起来,她才朝着笑容满满的萧老夫人问道:“祖母这是在忙什么?”
萧老夫人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礼帖:“准备节礼呢。”
“咱们府上不好设宴待客,年节时也不与人走动,可该备的礼还是得备着。”
府中丧事已经过去将近一年,虽然还在守孝,可这一年间帮过萧家的那些人家不能不表示,而且严墨川入了朝堂,以后也得有自己的交际,有些人脉也得帮着维护。
“你们来的正好,我把节礼单子列好了,你们也瞧瞧,看还有没有漏了谁家,或者有哪家不合适的,等定好了,就交给陈妈妈和邓管家去办。”
叶雪丹点点头:“好。”
那单子共有三份,萧家族亲,朝中旧友,还有一些跟萧家姻亲的人家都列在上面,叶雪丹和严墨川看完之后,各自又添了两三户人家上去,这才将单子交给了陈妈妈。
陈妈妈拿着单子就去找了邓广平,安排下面的人采买节礼所用的东西。
办妥了正事,萧老夫人才看着他们:“你们两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叶雪丹愣了下:“祖母?”
“当我傻呢?”
萧老夫人笑话道,“我人虽然老了,却还没糊涂,要不是有事儿,你俩能凑到一起过来,今儿个阿川可是当值的日子。”
“说吧,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徐家那头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叶雪丹朝着严墨川看了眼。
严墨川也知道她怕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给老夫人说萧云鑫的事,他直接就揽了他过来,先让房中的丫鬟退了下去,又让外头春回守着房门,不准人靠近。
萧老夫人见状正色:“怎么了,这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