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苑霍千决(舒苑霍千决)小说-舒苑霍千决全文免费阅读

时间:2023-06-09 14:22:5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天色渐暗,霍千决自角落起身走出东宫。
他于深宫混迹多年,早对各处幽暗偏僻的暗路了然于心。
不多时,他便到了御花园。
今日设宴,上京各家夫人小姐俱在,霍千决对上京世家了解甚少,门第高的犹甚。多年来他无法利用太子身份接近任何人,虽三年前反杀段宜亭,又顶着他之名偷梁换柱,但未免穿帮,他甚少现于人前。
今日这等认人的机会,他实不想错过。
霍千决顺着墙根走到假山后头,静静打量园中各人。
在场之中大多都是三皇子拥趸者,大皇子虽有母族撑腰,但早年秽乱后宫无人不知,虽圣上因回护皇后体面未曾公之于众,但知道的人亦是不少。
原本三五呈分庭抗礼之势,但自江行简诈尸回京后,城阳侯府声名尽失,那些个墙头草纷纷投至三皇子旗下。
想到那日去城阳侯府见到林葭玥的情景,霍千决嗤笑出声。
不过几月时间便将百年世家搅得臭名昭著、天翻地覆,甚至连累了五皇子背后根基。
这等将才,也不知世上还有多少,若是能收拢三五个至麾下,送到大皇子母族同宋家,怕是不出三年,他便可稳坐东宫。
正琢磨着不知如何才能培养出林葭玥这等善才能手,霍千决便见舒苑同身边丫鬟走至他不远处,赏玩宫灯。
这处位置偏僻隐秘,在不显露自身的前提下又可将众人收入眼底,霍千决眉尾微挑,不知舒苑此举是无意还是有心。
他敛着身子向后,将自己隐入阴影中。
“小姐,这处有灯谜。”
蘅芜指着几个宫灯笑道:“这几个字奴婢认得,小姐您来猜猜?”

舒苑转身看着廊上宫灯,朦胧烛光映在她面颊,将本就姿容出众的人照得愈发端丽冠绝,如梦似幻。

名媛美淑,绝色难求。
脑中暗暗浮出八字,到今日霍千决方有些明白,为何江晏对他这个嫂嫂如此心心念念,魂牵梦绕。
“小姐,皇。”
舒苑淡笑:“白玉无瑕。”
“黯。”
“有声有色。”
蘅芜捂着唇:“小姐阅览群书,这等灯谜竟都不用想的。”
舒苑笑道:“还是要想的,不过想得快了些。”
她笑得轻快,完全不似在侯府时那般谨慎戒备。
宫中宴会一过,芸妃便派了人护送舒苑回府。刚下轿她便发现内院婆子面色怪异,看着她时闪闪躲躲,不同寻常。
舒苑寻来院中丫鬟,让她去探听探听今日府中出了何事。
那小丫鬟回来道:“禀大奶奶,原是绣烟阁林姨娘白日在院中晕了过去,请了府医后说是……说是林姨娘有了身孕。”
舒苑眉头一拧,心下诧异。
江行简一直未让林葭玥喝避子汤,如今竟连庶长子都有了?
“可禀告夫人了?”
那丫鬟点头:“夫人知晓。”
“如此便好,辛苦你了。”
蘅芷送了小丫鬟离开,回头帮舒苑拆起妆发来。主仆三人再未提林葭玥有孕一事,这庶长子生与不生,同她们并无什么关系。
舒苑这边落灯睡下,林葭玥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抚着肚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惊得浅碧轻红二人担忧不已。
“姨娘可是哪里不适?”
林葭玥喃喃道:“我如今没什么感觉,听说怀孕害喜要三个月以后?府医说我如今月份还小,是感觉不出什么的。”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在这世上,我也有了血亲,一个同我血脉相连的孩儿!也不知他是男是女,长得像侯爷还是像我。”
浅碧轻红对视一眼,二人齐齐低下头。
“要是男孩儿,我希望他能学些武艺,将来于江湖上游走做些行侠仗义之事,看看那些我不曾看过的大好河山。”
“若是女儿……”
林葭玥眼眶一红,抿着唇不说话。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悲凉:“到时辰做女红了。”
从笸箩中拿出竹绣撑,林葭玥双目无神的绣了起来。
浅碧见她绣着绣着,将自己手臂上带着的软纱都缝了上去,不由上前阻止,可还未出声提醒,便被轻红拉住。
轻红摇摇头,示意她莫要去管。
二人蹑手蹑脚退了出去,浅碧道:“往日姨娘虽总说着傻话又疯癫了些,但却从未苛责过咱们,我如今瞧她这模样,心里好生难受。”
轻红咬着唇:“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些事哪是我们做下人管得了的?侯爷几日未来姨娘院子,今晚怕是要来的,我看咱们还是寻个地方出去躲躲好。”
“躲什么?”
“你傻了?”
轻红压低声音:“这孩子根本要不得,说不得……说不得侯爷今晚就会端着碗落胎药来,届时我们要如何?”
上去拦肯定是不敢的,但眼睁睁看着林葭玥痛苦哀嚎,她又不忍心。
“一会儿我寻个差事由头去老太太院中避避,至于你要如何,我可管不得。”
说完,轻红便沉沉叹息,扭头离开了绣烟阁。
江行简回府已过亥时,本以为府中各院都已歇下,却未想他方进内院就听守更的婆子说夫人等他许久,让他回来必先去福鹤堂。
虽心中疑惑,江行简还是赶了过去。
方一见他,江母便眉心紧锁:“你可知林氏有孕?”
江行简一愣,随即狠狠皱起了眉。
他忘了让林葭玥喝避子汤。
侯府近日乱得厉害,且又无主母管这些房中事,他一个男子何曾记得这些?
“我还以为你是……”
江母叹息:“若早知你并非有意让她怀有身孕,今日我就该让府医一碗落胎药灌下去,绝了这祸根。”
江行简沉默不语,愁绪如麻。
许久后他才道:“此事我自会处理,母亲不必担忧。”
“这胎儿留不得,你万万不要心软。”
江行简抿唇,转头走了出去。
去到绣烟阁时,林葭玥还未睡下,她正坐在烛火前默默出神,浅碧站在一旁眼皮耷拉着,困倦得神魂都丢了似的,连江行简进屋都没发现。
他轻咳一声,二人这才恍然回神。
林葭玥一见他,立刻勾起明媚笑容:“我知你最近忙,所以不敢打扰,可我想着你今天总会来的,便一直等着。”
“江行简,咱们有孩儿了。”


第87章 隐秘

“这感觉真是神奇。”
林葭玥摸着小腹,眼中带着点点温柔:“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如今有了你又有了孩儿,好像生命也被填满了一样。”
她仰头看向江行简:“你喜欢他吗?期待他的到来吗?”
江行简沉默不语,林葭玥低下头:“我猜你一定喜欢,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儿。”
“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好不好?”
“你觉得什么字比较……啊!”
正说话间,林葭玥突然面色惨白蹲在地上,浅碧被惊得跳起,江行简亦皱着眉。
“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响?”
脑中忽然浮现出江景被人抬出院子时,垂落在竹架外的皙白手掌,还有周姨娘触柱而亡迸溅得到处都是的点点红色。
林葭玥抱着头蹲在地上,惶恐惊慌。
江行简看向浅碧,她慌忙摆手示意并非自己所为,两人在屋中查找许久,才发现是盥洗架上挂着的珍珠串断了线,珍珠咚咚落在铜盆里。
浅碧慌忙将东西收拾起来,江行简把人抱了起来。
林葭玥搂着他脖颈,小心翼翼问道:“是江景吗?是江景同周姨娘回来找我了吗?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过会害了她二人性命。”
“只是珠子断了线,你不用担心。”
江行简摸着她的头,幽幽叹息:“你好生歇着,养好身子为要。”
林葭玥呆呆点头,将人哄睡后江行简离开,去了怀素房中。
刚进门,怀素便连忙起身帮他褪去外袍,又从桌上端来温度刚好的热茶,江行简轻抿一口递还给怀素。
“侯爷,净口的青盐。”
江行简净口后,躺在榻上任由怀素帮他按着额头。
二人再无言语,但江行简却觉得再轻松不过。
“葭玥有孕一事府里都谁知道?”
怀素道:“澜庭院同夫人那边应当是知晓的,其他各院府医不会说。”
“明日你告诉院中人,让她们嘴都紧些。”
怀素手一顿:“侯爷是……想留下这孩儿?”
江行简未答,闭上眼沉沉睡去。
看着他的睡颜,怀素咬着唇满目担忧。
第二日一早,林葭玥身边便多了两个嬷嬷,一个是江行简乳母李嬷嬷,一个是江母身边伺候多年的人。
二人一到便将绣烟阁看得如铁桶一般,任谁也无法进出。
瞧这架势,舒苑便知对方决定留下这孩儿。
正修剪花枝的手一停,她淡笑着摇摇头。
蘅芷见状道:“小姐,侯爷是不是疯了?”
舒苑垂眸,目光认真的盯着手中花枝剪:“如此做派,他应当是想着不会有人知道侯府有了庶长子,说不得明日后日还要封了澜庭主院让我不得出入,如此十月过后,再将那孩儿送至我膝下抚养,充做嫡子。”
“这样一来,侯府既有了嫡出,外头的流言也可不攻自破。”
“小姐!”
蘅芷面色一白:“他这般做,就不怕咱们府里知道后饶不得他?”
“只是猜想罢了,不然我实在不知江行简为何留下这孩儿。”
侯府的名声已足够令整个上京世家退避三舍,如今莫说府中几位小姐少爷的婚事不好谈,就连宫中江妃同五皇子亦受到很大影响。这样紧要时候,再闹出庶长子之事,必是百害而无一利。
便是江行简再怎样看重林葭玥,舍不得她腹中孩儿,应当也不会拿江妃同五皇子,以及侯府百年基业作陪。
所以舒苑想不通。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侯府这十月严防死守,让她不能同宋府传递消息。
待林葭玥生产之日,她落个“难产而亡”的下场,日后这孩子便可以名正言顺成为江宋二家血脉。
只是这话舒苑未说出口,她怕蘅芷蘅芜忧心,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今日传琅婆子进府,试试江行简究竟如何想的。”
蘅芷点头,慌忙去传。
同蘅芜在院中等着,二人心中都十分焦灼,可让舒苑没想到的是这消息竟真递了出去,且没受到半点阻拦。
晚间琅婆子进府,她还有些惊讶。
思索再三,舒苑让她给宋扶带了信,将庶长子一事细细交代清楚。做完这一切,琅婆子道:“前些日子大爷被调去文选清吏司开设科,做了五品郎中,大爷让老奴见了大奶奶时说一声,免得您总记挂。”
“当真?”
舒苑抿唇一笑:“阿兄经纶满腹,去了哪里都会大放异彩。”
二人又说了几句府外事务,琅婆子方离开。
待她走后,舒苑不解道:“我可将侯府有了庶长子一事传出,说明江行简并无那样打算,这可真是奇了。”
蘅芷点头道:“奴婢也觉得侯爷不敢混淆江宋二府血脉,若东窗事发,老爷同大少爷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舒苑秀眉微颦:“瞧不出他所想所行,实令我心中难安。”
江行简的所作所为不仅舒苑不懂,连江母同江晏亦是看得云里雾里,但江母做惯了甩手掌柜,如今儿子一句不必担忧,她便真的抛开不管,专心侍奉江老夫人,力求让老夫人多活两日。
江晏则是用了自己的法子帮舒苑铲除危害。
青斋刚端着新砚进屋,便听江晏道:“侯府不应出现庶长子,今日你去寻浅碧,她知道该如何做。”
“奴婢晓得了。”
将东西放置书案上,青斋去库房取了金银绣线离开。
今日之前,她还不知浅碧是二爷的人,想来林姨娘刚进府时,二爷就已安插好了棋子。
思及此,青斋眼露敬崇。
去到绣烟阁门前,她寻了澜庭院中的低等丫鬟让她去找浅碧。
不多会儿浅碧站在房里,青斋隔着窗户同她说话:“前几日领府例时,听闻你说林姨娘这里金银绣线不够,我这月多了些,便给林姨娘送了来。”
将东西递给李嬷嬷,还未等她接到手,便听浅碧道:“劳烦青斋姑娘了,我们姨娘最近懒怠动,好久不做绣活了。”
“不过绣烟阁确实没了金银绣线,奴婢还欠着怀素姨娘两团,不知青斋姐姐这份可否让给我?”
青斋点点头,将东西给了李嬷嬷,让她转交怀素。
回到毓灵斋时,江晏正侍笔弄墨,青斋道:“禀二爷,浅碧说怀素先于咱们动手了。”
“怀素?”
青斋点头,江晏却是眉头紧皱:“必要时助她一力。”
“奴婢知晓。”
见江晏全副精力都在笔下画卷上,青斋小心退出书房。
江晏于笔下勾勒出一道曼妙身影,他下笔熟练,仿佛每一道线条都经过无数次描摹,那人的眉眼亦如刻入他骨血,每展现一点他便忍不住耳尖发热。
待到心中人跃然纸上,他眉眼舒展,却是痴中带悲。
小心将画作收卷起来,江晏寻来火盆慢慢点燃。
纸灰飘摇四散消失于世,仿似他心中那不可道与人说的隐秘心思,终难显于光天化日。


第88章 为兄

得知江行简要保下庶长子,宋扶只觉城阳侯府河决鱼烂,从上至下再寻不出一根好木头。
他本就忧心于舒苑处境,如今更是彻底放弃对江行简会迷途知返的奢望。
连保下庶长子之事都做得出,想来江行简早生了同宋家决裂的心思。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挽儿再在侯府待下去。
先前江行简三番五次羞辱宋府,让挽儿颜面扫地,他便想不顾一切将舒苑接离侯府,若非父亲上门江行简百般赌咒发誓,他又怎会将此事轻轻放下?
宋扶忍下心中怒火,匆匆至府中书房寻宋蓝安。
宋蓝安正在处理公务,见他进门悠悠放下手中折子。
“何事?”
宋扶道:“父亲可知江行简同那姨娘有了庶长子,还打算生下?”
“此子定无法诞于世,你多虑了。”
“父亲怎如此笃定?若他偏要保下这胎,又如何?”
宋蓝安面露不霁:“便是江行简想保,宫中那位也不会放任他留下,你如今性情浮躁,怎得连这点小事都看不清?”
“你应将心思多放于仕途之上,而不是一味关注侯府中事。”
宋扶闻言紧抿着唇,心中失望。
当初得知江行简边关遇难,他便提出让父亲出面推了与城阳侯府的婚事,可父亲却以母亲生前遗愿为由拒绝。
正是自那时起,宋扶方得知挽儿是抵不得父亲的野心,以及官名声威重要的。
宋扶沉着脸,片刻后道:“无论江曼亦或江行简都未将宋府放在眼中,他们几次三番置挽儿名声性命不顾,这般姻亲要来何用?且宫中局势有变,世人都知挽儿乃姑母软肋,若来日……”
抬手打断宋扶话语,宋蓝安眸色深沉:“你口口声声挽儿挽儿,怎么挽儿是你妹妹,宋摇宋拈便不是了?”
“你将宋府阖族上下,二房三房的宋拟、宋招以及你堂兄弟那些儿女又置于何处?”
“为我宋蓝安一人之女,坏了族中上下几代近百数女儿家声名,你觉得外人会如何看我这个宋氏族长?”
宋扶闻言道:“若我宋府无缘无故破坏两姓之好固然不妥,可如今是侯府无礼无度在先,若我宋府袖手充耳、漠然置之,岂不更损宋氏风骨?”
“若开此先例,是否等同告知世人,我宋府的姑娘外嫁后可被人随意欺辱?”
宋蓝安道:“那依你所见,又应拿挽儿如何?”
“孩儿想聚二府族亲见证,让江行简写下放妻书。”
宋蓝安看着宋扶不发一言。
“太子苏醒,宫中局势有变,虽五皇子不至总角,但江妃野心不小,必会有所动作。父亲迟迟不管侯府之事,可是想让江妃亦或江行简对挽儿动手,借此以告知世人江妃手段阴损、品性有瑕,连残害弟媳之事都可做出?”
“如此宋府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立于不败之地?”
一旦江妃使出这种肮脏手段,必会人心尽失,若父亲想不战而胜,说不得日后还会推波助澜,亲自迫江妃对挽儿动手。
宋扶只要想到此,便觉心头愤懑难抑,恨不能立刻将舒苑接回府中。
见自家嫡子言辞激烈,宋蓝安微微眯了眸子:“这便是你同父亲说话的态度?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进入吏部,做了个五品郎中便可游离宋氏族外,自立门庭?”
“孩儿不敢。”
“不敢?我瞧你胆子大得很。”
宋蓝安哼笑:“区区一个五品郎中,便让你目中无人同父叫嚣?难不成你以为这官职是白来不成?”
“若你不是宋家子,又怎会坐上这位置?”
宋扶道:“父亲的意思,这郎中之位乃族中安排?”
宋蓝安冷哼一声,既不应下亦未否定。
“想让挽儿离开侯府,也并非难事。”
将面前奏折一一合起,宋蓝安站起身:“我既是挽儿父亲,又是宋氏族长,怎可因一己之私带累宋氏一族?你这般想我实令为父失望。”
“且你身为宋府嫡子,日后这一族的担子亦要交给你,若挽儿此时归家,你要如何自处,你的婚事又怎好与高门女子相看?”
“你日后要接任族长之位,更需撑门拄户,是以宋家下一任主母出身必不能低。”
“你当为父不思虑这些?”
宋扶垂眸,一时不知这是父亲真心,还是对他婚事有了想法,借挽儿辖制于他。
他双手垂立,任由宋蓝安左右。
宋蓝安淡淡道:“你的婚事我已有人选,待两家定下宋府无了后顾之忧,万事方好谈。”
“不知父亲中意哪一府?”
“英国公府二房嫡出九小姐,不知你觉得如何?”
宋扶抬眸看向宋蓝安,许久后微微颔首:“凭父亲做主。”
英国公原乃齐国公之子,父子二人皆葬身于四十年前同南庆的大战中。英国公之妻乃当今圣上嫡亲姑母,懿和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生有两子一女,九小姐乃嫡出二公子所生。但早年二公子病逝,九小姐生母悲愤殉情,是以英国公府九小姐一直被大长公主养在房中。
上京传言九小姐极受大长公主喜爱,其嫡亲舅舅乃兵部侍郎严同甫,亦是万分疼宠她。
按说这般身份远非宋家可匹配,但上京从未有人见过这位九小姐,据闻她患有语阻之症,说话不甚利落。大长公主不忍她被人取笑,方从不让她外出见客。
这般女子出身再好,想要做一府主母亦是不可能,可大长公主性情跋扈眼光奇高,上京世家子中甚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更莫说那些膏梁纨袴同庶出子弟。
父亲能同大长公主搭上线,将这门婚事说成,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
宋扶垂眸遮住眼中神色:“孩儿婚事已定,挽儿是否可接回府?若府中不便,孩儿亦可将她安置在别处。”
宋蓝安淡笑:“待你大婚过后,便可独当一面,这些小事你可自行处理。”


第89章 定数

宋扶同英国公府嫡出九小姐明湘定下婚约后,一直无人告知舒苑。直到两府庚帖已换,这婚事再无转圜余地时,她才得知这个消息。
这还是因芸妃生辰邀了舒苑入宫小聚,长信宫太监来传芸妃口谕,她方知晓父亲给阿兄选了这样一门亲。
脑中回想英国公府现况,舒苑不自觉皱起了眉。
蘅芷面色亦有些难看,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蘅芜忍不住开口:“小姐,这英国公府九姑娘您可知晓?”
舒苑点头:“九姑娘算是老来子,据闻英国公府二房夫人嫁去多年未有子嗣,但她同夫君情深意笃,二老爷一直未曾纳妾,直到年近三十,二人才艰难诞下九姑娘。”
“二老爷病逝后,二夫人隔年便跟着去了,二房留下九姑娘一人被老太太养在房中。据闻她口齿有些问题,小时候被家中刁奴嘲笑过,这些年便一直再未出来见客,一直被大长公主护得很好。”
蘅芜视线扫过蘅芷,喃喃道:“这样的姑娘……老爷怎会说给大少爷?”
“九姑娘母舅是严同甫严大人,父亲有自己的成算。”
舒苑微微握拳,忍不住失望。
她从来知道如自己这样的高门贵女,唯一作用便是为族中联一门好亲,所以无论父亲做何抉择,她从不曾心生怨言。
女子艰难,但世上女儿皆如此,所以她不攀不怨。
可宋扶不同。
她阿兄日后要顶门立户,无论于朝堂亦或后宅,若无一个能掌得住家的夫人,怕将来要愁多喜少。
虽说甚少人像林葭玥那般惯会惹是生非,但如江母那种性子,也足够让人忧心。
且九姑娘又不好出面交际,日后阿兄在官途上便少了大半助力。
舒苑抓着裙摆,胸口憋闷。
“大长公主已年至古稀,九姑娘不过刚及笄,寻常教导应是疼宠怜爱居多,掌家理事的本领怕是学不到几分。”
“虽出生世府之家,但她自幼无严父慈母教导,天性尚不知如何……”
舒苑生母故去得早,自幼便无人教她明事理晓进退,若非侯府孀居日子难熬,以致她被迫博学宏览,如今尚不知要生成个什么性子。
这般无人教导之亏她尝过,是以舒苑心中并不看好这桩婚事。
便说父亲看重大长公主身份,同严大人背后关节,亦不该用宋府主母之位置换。大长公主年岁渐长,她故去后不知圣上还会念英国公府几分恩情。
且严大人不过是九姑娘母舅,严家前前后后尚有十数个闺中女眷,便是严大人自己的嫡庶闺女便有三五个不止,她实在不知对方会有几分心思放在她阿兄身上。
这桩婚事对宋氏一族,同她阿兄的好处实在有限。
“不知父亲是如何想的。”
舒苑眉宇间染上淡淡哀愁,可如今亲事已定,其他一切都是徒劳。
因芸妃生辰要同江行简一起入宫,舒苑想到此更是兴致缺缺,蘅芜见自家小姐与蘅芷都闷闷不乐,亦不敢多言多语,只在一旁整理芸妃生辰那日要穿的衣物。
晚间舒苑睡下,蘅芜方拉了蘅芷在外间绣榻上小声询问。
“阿姐,大少爷要成亲了,你可是……”
“胡呲什么?这等话日后再也莫提。”
拉了被子为蘅芜盖上,蘅芷一人缩在角落里偷偷摸了眼泪。
女子爱俏,对大少爷那般金玉一样的公子动心实是寻常。
但她向来知道这天下再混的混人,也没有收亲妹子房中女婢的,是以蘅芷从来都晓得心中万般情思,皆是空谈。
扯了被子将头蒙上,蘅芷偷偷哭过一顿,便不再想其他。
入宫那日天气渐凉,舒苑整理好妆发后,见江行简正在门外等她。
说来他二人也有些时日未见过了,今日她才发现江行简消瘦得厉害,也不知为何事难成这般。
她无意询问,江行简亦无心提起,二人一路沉默,冷淡模样混似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江行简垂着眸,只见舒苑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抚在膝上一副谨慎防备的模样。他忽然就想起上次二人一起入宫时,于马车中膝头相触的情形。
当日车中情愫蒸腾,曾让他心头躁动不已。
可如今舒苑避他如蛇蝎,再不见当日温柔小意。
同一辆马车,同一条路,二人心境却是不尽相同。
直到进入长信宫,两人才齐齐勾出笑意,仿如是多年恩爱夫妻,如胶似漆、鸾凤和鸣。
舒苑夫妇到得早些,拜见过芸妃后江行简便跟随衍庆宫太监去见江妃,原本他还邀了舒苑一起,却被她拒绝。
“今日到底是姑母生辰,你不在便罢了,总不好我二人都不在这边。”
“你平日寻不到机会同江妃叙旧,不若趁此多陪陪娘娘,不必急着回来,姑母不会怪罪。”
江行简沉默一瞬,转身离去。
江曼正在衍庆宫等待江行简,上次宋芸宁于众人面前落她面子,实让她难以忍受。若非顾全大局,她倒想寻个由头整治那人一番。
“祖母如何了?”
江行简摇头:“怕是撑不住几日,娘娘可有什么拖延的法子?”
江曼颇有些烦躁的摆摆手。
她在深宫之中,哪里能管得了祖母死活?
只是见江行简近日消瘦得厉害,她心中不忍:“再想办法拖几日,若不行就将老太太尸身藏至冰窖,待将来治丧寻个借口莫开棺便好。”
“宫中我亦有些安排,宋芸宁同沈千柏……”
江曼垂眸,话未说透。
“你也莫要过于忧心,伤了身子便是阿姐的过错了。”
江行简道:“这话应该我讲给阿姐听。”
姐弟二人会心一笑,江曼淡淡道:“我知林氏有了孩子,按说这胎儿本不该留,但既是你第一个孩儿若你想要便留下吧。”
“寻个偏僻地界将她送走养胎,待时局已定再将人寻回不迟。”
江行简却道:“我知该如何做,弟弟心中自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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