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这是在试探朕对你的心意?
楚颜安没想到裴时淮会动怒,她心中一颤,下意识下跪请罪:“臣妾错了。
裴时淮拉住她的手,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往日模样:“莫再吃这样的飞醋,朕心里只有你一个。
楚颜安没有试探他的心思,她是真的想成全裴时淮和沈芯竹。
但没想到她的真心话,换来的却是裴时淮这样的反应。
楚颜安挤出一抹笑:“臣妾只是怕陛下独宠,引得言官进谏。
裴时淮这才收回眼底的怀疑。
“初初,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他将楚颜安抱起,往寝殿走去:“今年吐蕃献上了不少好东西,明日朕拿单子来,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楚颜安靠着他胸膛,苦笑。
寝殿内,水声四溅,浪潮沉浮。
楚颜安指尖狠狠掐入裴时淮结实的臂膀中,可她心里却酸胀难当。
裴时淮在床笫间,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哪怕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裴时淮的脸,更不知道,他是否将自己当成了别人。
云月终歇,楚颜安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她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又疼又酸。
吟霜进来为她更衣,嘴里说着晨间听到的传闻。
楚颜安轻声问:“本宫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
吟霜立刻美滋滋回道:“陛下果然听娘娘的话,将荔枝都分了出去,沈答应那边,的确也送了一份。
楚颜安手一顿,心里除了刺痛,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她终于从层层叠叠的回忆里看清了真相。
前世,宫里分荔枝,沈芯竹永远会有一份。
如今楚颜安明白了,原来爱吃荔枝的是沈芯竹,裴时淮只不过是借着她的名头兴师动众。
这样一来,沈芯竹如愿以偿,而骂名,却是她一力担了。
前世种种,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楚颜安心里来回切割,疼的她脸色发白。
许久,她才缓过劲来。
只是楚颜安没想到,她一个无心之举竟让众嫔妃前来道谢。
楚颜安坐在主位上,看着坐在角落丝毫不起眼的沈芯竹,想起她的身份。
太傅之女,和她一同入宫,本不该只封一个小小答应。
楚颜安只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与其他妃嫔闲聊。
这时,门外传来声通传:“陛下驾到!
裴时淮的身影一出现,众妃嫔皆是起身行礼。
楚颜安注意到,他迈过门槛的第一件事,便朝沈芯竹看了过去。
她心里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裴时淮转瞬便收回了目光,扶起楚颜安:“你身子需静养,日后她们来,你只管回绝了就是。
这话,让一众嫔妃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楚颜安笑也一僵:“臣妾……不觉得打扰,宫中无趣,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裴时淮眉一皱,摆了摆手:“都退下!
众人鱼贯而出。
殿内顿时只剩他们两人。
裴时淮这才放下帝王威严,拉过楚颜安的手,语气温柔:“朕说过,这后宫之中你没必要顾及任何人,朕会为你撑腰。
楚颜安看着他宠溺的目光,心却颤了起来。
裴时淮这话,前世她信了,结果就是在后宫树敌无数,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而后宫与前朝千丝万缕,楚家在朝中也就越发举步维艰。
楚颜安沉默着。
裴时淮又将她拉入怀中:“初初,如今朝堂稳固,朕该立后了。
楚颜安猛地抬眸,对上裴时淮笑意盎然的眼。
“初初,朕只想让你坐这个位置,但朕不能主动提起,只怕要丞相请命了。
楚颜安心里瞬间被疼痛填满。
上一世她听了裴时淮的话,自然是欣喜无比,连夜传信回丞相府。
可结果却是她爹刚说完,便被朝臣弹劾,更被百姓唾骂,丞相府的名声也是从这时开始一落千丈……
楚颜安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发颤。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能做陛下的贵妃,已经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他求。
裴时淮看着她,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色。
他向来顺着楚颜安,此事便不了了之,但当夜,他没来凤鸾宫。
楚颜安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起身,却见吟霜兴冲冲走进来。
“娘娘,奴婢听说,相爷今日早朝时,为娘娘请命立后呢!
楚颜安豁然起身。
吟霜有些奇怪,挠头问:“娘娘,您不高兴吗?
楚颜安沉默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最终苍白如纸。
她想起昨日自己拒绝后位时,裴时淮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说着想让她当妻子,实际上,她只是一颗棋子。
无论怎样,棋子都拿在执棋人手中。
楚颜安眼里闪过一丝悲哀,随即焦虑如同巨石压在她心上,沉到了极致。
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辙,保住自己和楚家?
此刻,偌大的凤鸾宫,像极了囚笼,她是笼中鸟,半步不能离。
楚颜安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天黑。
她进了小厨房,做了几道裴时淮爱吃的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裴时淮打消立她为后的念头。
热腾腾的菜色香味俱全,可直到表层的油渍凝固,裴时淮依旧没来。
楚颜安派去打听的小太监回来,跪在门外颤声道:“娘娘,陛下……今夜歇在了沈答应那。
吟霜神色担忧,还是开口:“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是初七。
楚颜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仿佛也空了。
她想起前世,每月的这一天,裴时淮都会去沈芯竹那里,从未间断。
当时她以为是裴时淮为了自己堵住悠悠众口。
但如今看来,大概这是沈芯竹与他之间有过什么约定。
楚颜安瞧着满桌凉透的菜,心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团浸水的棉花,闷的发慌。
半晌,她才道:“把这些撤下去吧。
第二天,楚颜安早早带着吟霜等在沈芯竹的翠玉轩。
等了片刻,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遥遥一望,她才惊觉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却和太极殿遥遥相对。
楚颜安心里猛然一刺。
原是如此,凤鸾宫再华丽,也比不得这里,开门见太极,情人两相应。
这时,墙内传来脚步声,裴时淮从里走出来。
正正撞上楚颜安情绪翻涌的眼。
楚颜安看着裴时淮,他脸上神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愉悦满足。
她心尖如同被什么狠狠掐住,痛意瞬间蔓延。
在裴时淮骤沉的目光中,楚颜安上前请安:“见过陛下。
她字字坚定:“陛下,臣妾绝无染指后位之意,还望陛下莫将臣妾父亲的话放在心上。
裴时淮瞬间收敛神色,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楚颜安,冷眸微眯。
嘴上说着后宫不得干政,可他的后宫中,谁的消息有楚颜安的快。
不过片刻,裴时淮便上前扶起楚颜安:“初初,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作态?
楚颜安心里一颤,却听裴时淮声音淡淡,语气却不容抗拒。
“朕心意已决,这后位,非你莫属,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
说罢,裴时淮不容置喙地道:“回凤鸾宫歇着,朕要去上朝了。
楚颜安看着他的背影,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她回到凤鸾宫,让吟霜注意着宫外动向。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日,流言便漫天飞舞。
“楚家嫡女无才无德,怎配为后?
“陛下就是对楚家太过宽厚,才放纵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楚颜安看着战战兢兢说着的吟霜,心瞬间跌入谷底。
这一刻,她总算懂得,何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如蒲草,如何对抗天下之主的雷霆?
楚颜安失魂落魄地回了凤鸾宫,只觉仿若由根无形的绳勒在她脖颈上,随时间一点点收紧。
楚颜安冥思苦想,给楚父捎去信。
……
“爹爹见字如晤……如今多事之秋,望父亲劝诫族人谨言慎行,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立后之事勿要再提。
裴时淮念完,看向立于身侧的大太监余逢,如闲聊般问:“你说,她这封信有何深意?
余逢低下头赔笑:“贵妃娘娘品性高洁,奴才庸碌,不敢妄加揣测。
裴时淮唇角讥讽一勾:“品性高洁?她也配?
殿内顿时死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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