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沈慈自然道:“机场呀。”
机场?贺沐年知道她要出国读书,当下便抬高声音:“你要走?”
沈慈:“嗯。”
听着贺沐年莫名提高的声音,沈慈随后想到什么:“不是出国,是去J市。”
贺沐年那颗蓦地腾起的心跳,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他声音虽没有刚才紧张,但依旧涩涩:“去J市干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沈慈并不打算跟他禀报:“我先挂,快登机了。”
那句萦绕在口中无数遍的“对不起”还是没有说出口,贺沐年沉默地看着手机,心里徒然生出一种异样又挥之不去的感觉,这句道歉他有必要当面跟她说。
“订一张去J市的飞机票,越快越好。”
出去后,王稳看着行程表纳闷:“先生最近没有去J市的行程,而且今晚有一个重要的晚宴要参加。”
孔樊东轻咳了一声,制止了他下面的话:“马上去安排。”
王稳忧心忡忡:“可J市今晚台风登陆。”
孔樊东接过天气预警报告:“你将动车和飞机票都预定好,飞机取消就坐动车过去。”
王稳一副还有话要问的样子,孔樊东:“别问那么多,这一趟老板肯定要去。”
第40章
这一趟出来, 沈慈找人找的十分艰辛。她到J市时是深夜, 一下飞机就接到编辑小组的那个人发短信来。
让她立刻赶过去, 然而台风是凌晨登录,这会儿风力渐起,沈慈不可能在这种天气冒着危险出去, 便跟对方留言明早见面。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风力逐渐减弱。她从酒店租了车,冒着大雨前往约定的地方。
却未曾想,她将人心想象的过于简单, 又或是她孜孜不倦地找人给了对方压力。
总之,沈慈到达目的地时,发现编辑小组在昨晚台风来临前已经全部撤离了。她坐在车里,这才想明白, 原来昨晚那人骗了她,至于是何居心她还想象不到。
昨晚那通电话让她在台风将要登录时赶过去, 若是她在路上出什么事故……对方到底什么居心?
沈慈再打电话过去时, 面对沈慈的质问对方故作惊讶, 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这么大的台风,我以为你不会过去了。”
事情发展来这个地步, 沈慈总算明白了,抄袭的那位大神十有八九跟编辑组是认识的, 更甚至就是他们内部某个人。
沈慈在电话里平静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抄走?”
对方俨然有种死猪不拍开水烫的意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也没有拿过你的稿件。”
沈慈不慌不忙, 对方这么耍了她一道后,现在应该正在兴头上。
抄袭的人能堂而皇之地占用别人的心血,署上自己名字,从道德品质上而言,沈慈对他们已经不具有任何期待。
“说我们抄袭?你去告呀。差点忘了,现在是我们告你,我们的作品发表时间在先。”
那头顿了顿,颇有种猫玩耗子的语气:“我知道你是谁,可你却不知道我。”
就在对方洋洋得意,觉得沈慈一定灰头土脸咬牙切齿时,却没想到对面传来非常平静的声音。
沈慈:“我去过你们编辑组,记得前台来访人员登记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接待人。”
说完,她慢而肯定的语气:“你叫郑亦清,对吧。”
那天,沈慈去编辑组时他们正在楼上开会,她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无聊时在前台翻看访问人员登记表。
记得当初接待自己,拿走稿件的工作人员也叫这个名字。
再联想起今天的电话,对方一副对她“知根知底”的模样。
沈慈直接戳破对方的真实姓名,显然把两人的对话一下“拉亲近”不少。
她声音悠悠:“但凭这一点,你不认识我的说法便站不住脚。”
“还有……”
沈慈不是那么确定,但仍就故意诈她:“你也是《无思量》的作者吧?”
对方显然没想到沈慈能直接将她跟《无思量》的作者联想在一起,电话里声音瞬间显的有些慌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慈想自己可能是猜对了,起码到目前为止,她和对方掌握的消息差不多。
“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能把律师函直接寄到我工作室,而不是寄给网站由他们移交给我。”
“凭这一点,你一定是认识我。常理来说,我跟《无思量》的作者素不相识,但你们编辑组不一样,知道我的信息,再加上你今天这一而再的挑衅,郑亦清猜出你是《无思量》的作者并不难。。”
“我听说,编辑组的所有人工作人员都有竞业禁止不可以即当编辑又当画手,我说的对嘛?”
沈慈显然猜到对方的最忌惮的那一点,那头没再跟她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她再打过去时,一直无人接听。
如果鹅厂动漫编辑自己披马甲在自家网站上连载动漫,在公司内部来说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们手里本就握着挖掘和签约各类漫画作品的权力,所以按照一般行业规则,编辑本人是禁止披马甲连载漫画。
打完电话后,沈慈心里有了底。打算回N市后好好会会这个郑亦清。
当她准备开车回去时,才发现发动机熄火了。
沈慈一脸黑线,真是“好事”成双,这个时候车熄火,她要怎么回去?
她这一路开过来各种泥水坑里跋涉,车不出问题才怪。打电话跟酒店联系处理完车后,她在软件上打车,没想到根本打不到车。
她来的这个地方有点偏僻,几十公里以外的出租车根本不愿意过来,更何况这里是昨晚台风登陆过,路况有些复杂。
外面下着大雨,连成线的雨水很快将她裤脚打湿,鞋子也浸透。
打不到车她也不着急走,台风和雨总是会停,今天走不了明天再走便是。
又走了两三公里后,到达市中心。
J市是个县级市,市中心也依旧偏僻,这种恶劣的天气几乎看不到人,好在她顺利找到了宾馆。
昨夜没睡好,又开了一早晨的车,当下很疲惫,在宾馆吃完早餐后便睡下了。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睡饱之后才悠悠转醒,眯着眼摸过一旁的手机,被上面显示的未接来电震得瞳孔放大。
她这是私人手机号,知道的人不算多,来电显示里贺沐年占据最多,其次是于晓晓,后面还有几个于鸿霄的。
前面两个是唯二知道她来J市的人,于鸿霄可能是跟于晓晓通气过。
看着号码,她鬼使神差地摁通了贺沐年的电话。
电话只不过滴了一声,那头迅速地接起,贺沐年的声音伴着呼厉的风声传过来:“你在哪?”
那头风太大,贺沐年说什么她其实听得不是很清晰,但莫名地她感受到他语气里的不安……还有压抑的焦急。
“我在宾馆。”
听到她在宾馆,贺沐年整悬吊了整日的心稍稍回落:“你把地址发过来。”
说到这里,沈慈已经从睡意里完全清醒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贺沐年:“J市的台风没走,而且升级了。”
沈慈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发现停电了。
她拉开窗帘,外面的雨水将窗户玻璃糊得一层接一层的,接连不断雨水从上而下。
天地外一片昏暗,仿佛迎来了世界末日。
台风升级?她这是什么运气?
下雨,停电,没车。
她要怎么离开,还没等她想清楚这个问题。
贺沐年已经在那头说:“在原地等我。”
挂了电话后,沈慈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百分之三十的电,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试图去楼下酒店问清楚情况,发现酒店大厅也困着许多跟她一样的客人。
大家情绪看起来都很急躁,有一个旅行团队伍在人群里嚷嚷着要让酒店开车送他们去车站。
沈慈用剩余不多电量的手机了解了外面的情况,J市被暴雨肆虐了一天一夜,本来说凌晨台风登录,早上过境哪知突然原地升级,从台风升级到了台风PLUS。
现在外面积水十分严重,车根本走不了。
酒店经理耐心地解释一番,可客人还是比较激动,沈慈听了一会儿觉得再提要求走的话,真是挺难为人家。
于是去前台买了一些饼干,泡面和矿泉水屯着。
就在大厅吵闹的不可开交时,人群里有人尖叫起来:“进水了!”
就着手电筒上的光线,大家低头一看。
大厅果然进水了,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大家也不吵了,纷纷转向楼上。
幸好沈慈东西买的早,等那些人意识到今天真的走不了,食物很快被一扫而光。
沈慈抱着一堆新买的东西,回到房间。
房间比刚才更暗,酒店给每个客人发放了蜡烛,点起来后,她发现空荡荡的房间亮着一盏蜡烛更显诡异……
于是将蜡烛吹灭,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黑暗。
人在黑暗,但又不困的时候总是想的格外多,尤其去会想那些跟自己命运完全不相同的轨迹。
外面风声很大,简直有种鬼哭狼嚎的特效。
她一个人待着,反锁门后,脑子里乱哄哄。
想到如果当年自己没有住进贺家,也没有认识贺沐年,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应该是嫁人了,毕竟她住的小城里,26岁嫁人很正常。这么大雨的天气,此时可能正在家里亮着一盏灯等丈夫下班回家。
若是深想以后会嫁给什么样人时,她却又怎么都想不出来。
她以前常常念着要嫁给贺沐年,后来伤心了,不想再爱他了,抽走的也仅仅是对他倾注的感情,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爱上别人,会嫁给别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贺沐年对她的影响,并不是她第一个男人这么简单。
她可以轰轰烈烈的恨他,也可以毅然决然地不爱他,但是她忘不了他,那个名字像是长在脉络里,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她可以压制不去想,去反抗由爱转恨,但他仍永远然在那里,譬如在这黑暗又孤独,被独困在一个陌生城市,大雨滂沱的傍晚——这个名字猝不及防地被想起。
然后心脏开始揪着疼,理智告诉她路是自己选的,不可以往后看,这才将心里的难过平息。
她看着手机的电量还剩百分之三十不到,试了试宾馆的插座,依旧没有来电。
不再敢用手机,关掉所有程序后,怕浪费电只给于晓晓发了短信报平安。
于晓晓短信:“我哥他们全队出去抗洪了,让他去接你。”
沈慈回复:“可别,那是他工作,你可别给他添乱。”
于晓晓抱怨:“你客气什么,我哥又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