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的爸爸召开发布会,严正申明,他还是个孩子,是被人欺骗才会做出这种事,以后会好好管教他。
他还成立了一个反校园霸凌基金会,说如果以后有人遇到同样的事,会出手帮助。
他带着人和记者来我家公开道歉,站在门口言辞恳切,说愿意帮我妈介绍一份高薪的工作,让她养我更轻松一些。
哪怕自始至终,我妈连门都没开,他还是在门口放下了满满一箱钱。
这一切都为季家惨淡的生意挽回了颓势。
至于江珂,就没那么好运了。γż
她的大学同学们知道了她做过的事情,没有人肯和她做朋友,甚至她引以为傲的、以校风校纪严苛出了名的大学,对她做出了劝退处理。
于是那天下课后,我和舍友一起走出教学楼,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江珂。
她的神情再不复从前的甜美,咬着牙,气急败坏地问我:「宋妍,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这才刚开始,你就受不了了?」
「不把我经历过的事情全部经历一遍,怎么能叫道歉呢?」
「谁要跟你道歉!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江珂抬手想过来打我。
舍友立刻前跨一步,挡在我面前:「你想怎么样?这是大学,是法治社会,真以为是你家宫殿啊?」
她是个性格直爽的姑娘,开学第一天就认出了我,并拍着胸脯保证,有她在,大学里没有人再敢欺负我。
舍友抬高嗓音,四周的同学都向这边看过来。
最后,江珂被保安请出了校园。
我们回去的时候,宿舍楼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季渊。
这些天,他好像根本没有去上大学,而是一直都守在这里,不说话也不离开。
昨天还有几个男生路过,手里的篮球「不小心」砸在他脸上,砸得他鼻青脸肿。
我跟舍友说了一声,终于主动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想道歉,想补偿我是吗?」
我说,「你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接下来,轮到江珂了。」
「你让江珂把我遭遇的痛苦都感受一遍,我就原谅你。」
季渊抬起头,嘴唇颤动了两下,望着我。
日头正毒,把他脸色晒得通红。
他和我对视,仿佛要从我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找出点什么,用来佐证他内心那点愚蠢而可笑的希冀。
于是我如他所愿,补上最后一击:「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过你,季渊。」
从那天起,季渊从我们宿舍楼下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天到达上海,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江珂。
半个月后,警方在弄堂的一间老房子里找到了江珂。
她瘦得眼窝凹陷,浑身狼狈,头发里藏着几只死蜘蛛,已经昏迷过去。
送去医院后,医生甚至在她的胃里找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警方找到我,问我近期有没有见过季渊。
「没有。」
他们说,季渊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哪怕是未成年,也救不了他了。
他说完,顿了顿,皱着眉看我:「你笑什么?」
我笑着摇摇头:「警察叔叔,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高兴的事。」
13
我最后一次见到江珂,是在假期回家的时候。
因为居住的老房子要拆,附近的邻居搬得七七八八,我妈已经租了新房子,准备带着我搬家。
那天傍晚,她做饭的时候,发现有些东西没带过来。
我回老房子去拿,刚一进门就被一股力道重击在脑后,踉跄着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醒来的时候,双手被绳子绑在身后,鼻息间是刺鼻的汽油味。
我强忍着剧痛抬起头,看到江珂状若疯癫的脸。
她一脚踹在我身上,尖声问我:「你使了什么手段?季渊那么爱我,怎么会为了你来折磨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那你应该问你自己。」
如果不是她,我一辈子都不会和季渊有什么交集。
「你不知道,他把我关在那里,都对我做了什么……我再也不能正常生活了,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她神情狰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扔在满地汽油上,熊熊火焰顿时腾起,灼得我眼球发烫。
「宋妍,去死吧!」
江珂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门外一道黑影忽然扑进来,把江珂摔进了一旁的火焰里。
竟然是在外逃窜了一个多月的季渊。
他过来,用小刀替我割断绳子,轻声说:「妍妍,走。」
我没有看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季渊在我身后,嗓音嘶哑:「这些天我一直在外面东躲西藏,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情,但即便加起来,也没有你当初十分之一的无助吧?」
「妍妍,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会赎罪的——用我的命,和江珂的命。」
我没有回头,始终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江珂的尖叫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地的沉闷声响。
那天晚上,熊熊燃烧的烈焰映红了半边夜空。
消防车赶到,扑灭火势后,只从里面发现了两个人。
江珂的尸体,和浑身上下烧得没一块好肉、只剩一口气的季渊。
江珂和季渊的父母都快疯了,要求警方处置我,但经过调查足以证明,汽油和打火机都是江珂买的,和我毫无关系。
季渊被送去医院,怎么抢救都无法阻止他伤口的溃烂,最后流着脓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始终没有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