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先退了出去,玉锦稍作收拾一番后,紧随其后。
小厨房里春禾已经在等着玉锦了,见她来,忙迎过去说:“你我一起想想法子,看看午间做些什么吃食给老太太好?”
府上曾经聘过一位南方来的大厨,她做出来的菜,很是称老太太的口。只是那位大厨年纪不小了,在府上没呆几年,便回了南方老家。
玉锦当时年纪虽还小,但也已经隐隐有了给自己筹划未来的意识。她知道技多不压身的道理,所以哪怕厨房里的活再苦再累,她也坚持拜了那位大厨为师。如今民风开放,女子亦可抛头露面去做些小生意,她想着自己若是能有一技之长傍身的话,日后不管怎样都是个谋生的手段。
也正是因此,之后那位大厨离府后,老太太便越来越依赖她、赏识她。婢女也分三六九等,一等婢女的月钱自然要高许多,且她得主家喜欢,平时逢年过节得的赏钱也多。
抓老太太的胃口玉锦是一抓一个准的,她主厨,春禾给她打下手。二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儿功夫,便做好了两荤一素一汤,外加两道精致的饭后点心。
再看时间,正好刚过巳时,正是老太太平时用午食的点。
二人摆盘好,提着食盒,便一道往老太太上房去。
庄嬷嬷这会儿就伺候在老太太身边,见她二人提着食盒过来,忙笑着说:“玉锦丫头的厨艺您是知道的,难为她大中午的还得挤去伙房忙活这大半晌,老太太,您一会儿可得多吃点。您吃的高兴,这俩孩子忙活的也就值了。”
庄嬷嬷这会儿提玉锦有两个意思,一是希望老太太看在玉锦厨艺的份上多少进点食,二则是暗示她老人家,香珺不成事也无碍,这不还有个玉锦嘛。
心里有了下一步的盘算后,老太太这会儿的精神着实要比上午时好些。此番再看玉锦,因心中对她寄予了厚望,就更是满眼喜爱了。
庄嬷嬷说的对,五郎素有才情,或许并不喜欢那些庸脂俗粉,而是喜欢颇有些才情的女子。玉锦若论容貌,是要比香珺还胜些的,论才情,那可比香珺更是高出一大截。
不说多才华横溢,但识过字念过书,于一旁红袖添香总是可以的。
庄嬷嬷说话间,玉锦春禾已经将菜布好。老太太原就心情稍顺畅了些,这会儿又见桌上菜香四溢、色泽诱人,不免就胃口大开,多吃了几口。
饭毕,老太太漱了口,一边擦嘴一边对玉锦道:“怪道当年的陈厨娘夸你心灵手巧有天赋,你如今的厨艺,是越发长进了。”
玉锦忙退了一步,福了一礼道:“今儿春禾姐姐也在一旁帮忙了,是奴婢和春禾姐姐配合默契,这才做出了这顿可口的饭菜来。您老人家若是喜欢,之后奴婢同春禾姐姐日日都亲自给您做。”
伙房的活计辛苦,她们是她贴身的婢女,又不是分配在伙房干活的,偶尔做一次是她们有心,若是真日日做,即便她们是心甘情愿的,老太太也会心有不忍。再说,传扬出去,外面那些同他们侯府有过节的,不免会说他们忠肃侯府刻薄、吝啬,虐待身边的一等女使。
所以这份心意老太太是收了,但她却道:“好孩子,你们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但如今各院还是一起过,并没分家,我身为长辈,不好带头坏了这个规矩。偶尔一两回就罢了,不好经常这样。”如今阖府还是一起过,各院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老太太开小灶,晚辈们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时间久了,难免上行下效。如今是侯夫人掌中馈,届时必然是给侯夫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老夫人小厨房开伙自然可以不动公中,自己掏腰包。但凭府上侯爷和侯夫人的孝心,他们自然不会肯,且传出去也不好听,说起来傅侯竟然连母亲都供养不起,竟需要老太太自己花钱吃饭。若再传得严重些,搞不好能有御史弹劾傅侯。
傅家如今正如日中天,盯着的人可不少。
所以既然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应还是按规矩来的好。
玉锦正是清楚明白其中的理,所以这才没再继续说话劝老太太。
饭后老太太打发了别人,特意留玉锦在身边伺候,玉锦心中料着怕是为着五老爷。果不其然,才陪着老人家在外面院子里消食回屋,就听门子上人来报说:“五老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老读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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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府上五老爷这个时候来请安,是大家都能意料到的事。不管香珺是做了什么惹恼了他,毕竟香珺是老太太院儿里的人,傅尧连夜就将人直接撵了回来,虽然针对的是香珺,但难免也会拂了老太太面子。
他们是嫡亲的母子,自然不会因此有隔阂,但傅家也是诗礼传家,极重孝道。不论如何,傅尧都是会为着此事亲自来给老太太个说法,以及赔罪的。
他一早天不亮便要去上朝,之后还得去衙门忙碌。估摸着,也就午间回来用午食时有些空闲。
而老太太有歇午觉的习惯,再晚点她老人家就该午休了。所以,傅尧必然会是这个时候过来。
婢女话音才落下没一会儿,便见一身着浅蓝锦袍的公子迈步走了进来。公子有苍柏之姿,松雪之魄,腰杆笔挺,步伐稳健,走到厅堂正中央时驻足,然后阖手朝上位老夫人拜道:“儿子见过母亲。”
见到小儿子,老夫人早堆上了满脸笑意。
“这一大中午的还过来请安,饭可吃了?”然后不等堂下之人答话,老夫人又兀自絮叨起来,“怎生瞧着瘦了些?是不是公务太多没歇息好,也没吃好?”
老母亲都是这样疼子女的,怕他们太忙碌没时间休息,也怕他们吃得不好。哪怕是傅家这样的勋爵人家,长辈关心起小辈来,也多是从吃穿睡谈起。
其实傅尧前两日才来请过安,才两日功夫哪里就能看出来是胖了还是瘦了。但听母亲这样絮叨,傅尧不免也要笑一笑。
“多谢母亲关心,儿子一应皆好。”然后自也是对母亲一阵嘘寒问暖。
而这个时候,老夫人自然是要在傅尧跟前多多夸赞玉锦几句了。
“这几日玉老虎厉害,仍很闷热,我这心里有些心浮气躁,连带着胃口也略差了些。不过你只管好好忙自己的就行,不必担心我。我身边有玉锦这丫头伺候,她聪明又心巧,会变着法子哄我多吃几口。”
既提到了玉锦,傅尧不免要顺着母亲话目光侧移,朝她望去一眼。
但也只是轻轻一点,很快又挪开,傅尧只说:“母亲身边的婢女,自然都是好的。”
傅老夫人见儿子望玉锦了,心里多少踏实了些。但她吸取了前几回的教训,这次不敢冒进,直接就送了人去他房里了事,她这回打算迂回含蓄些,一步一步慢慢来。
所以,傅老夫人又看向玉锦道:“你去给五郎斟茶润润口。”
玉锦心知肚明老夫人的意思,但即便她心中不愿走上这条路,此番眼下也只能遵吩咐办差。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忙应了是后,便退去了傅尧身旁伺候。
凭傅尧的敏感和缜密心思,他自然不会看不出老人家的意思。但想着昨儿夜里才拂了她老人家面子一回,且这回也没明着来,傅尧也就只当作没看懂。
任玉锦站在他身边给他斟茶,斟好后,傅尧也端起了茶盏来捧在掌心。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拎着盖子刮着杯盏中的浮沫,过了一会儿,倒是低头浅啜了一口。
虽然从头至尾二人一句话没说,但老夫人对此俨然已经很满意了。她不住在心中提醒自己,要慢慢来,这次定不能再着急。若是着急了,连玉锦也败了,那她可真是再没任何法子了。
傅尧没久呆,略坐了会儿吃了盏茶便告辞了。傅尧走后,老夫人这才叫玉锦退下去歇着,她则又唤了庄嬷嬷到身边来,然后把方才堂上的一切都说给庄嬷嬷听。
庄嬷嬷也跟着附和她老人家道:“您瞧我说的对吧?咱们五老爷如此才情的郎君,又不是外头那些浪荡子,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眼的。玉锦……她好歹是秀才公的闺女,身上多少是沾了点书香气的,且这些年都是老太太您亲手□□的,可比香珺她们好多了。”
想着她秀才女儿的身份,傅老夫人不免也叹息道:“这孩子是可惜了,若不是当年家里遭了难,那样的人家也不可能卖女儿。她是自幼读过书的,我还记得初见她时就觉得这丫头讨喜又可人,懂道理,知进退,比那些好太多。”
老夫人对玉锦的怜惜之情是真,但存着私心不愿放她出府去也是真。
庄嬷嬷深知老夫人的心思,便安她心道:“您如此为她打算,是她的福气。在咱们这侯门贵府里做个妾室,又有什么不好?而且您老人家有意撮合的,还是最得您宠的五老爷。咱们五老爷侯门嫡子的身份本就尊贵,且他自己也极争气,年纪轻轻便官拜正四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您这是对玉锦的恩赏。”
果然庄嬷嬷这样一说,老太太也心慰了。
日头正足,老太太又坐了会儿,便开始犯困。庄嬷嬷见状,便扶着她往内寝去歇下。
许是缠绕心头多时的烦心事儿瞧见了点能妥善解决的苗头,老太太心舒了,故这一觉睡得沉且也久了些。老太太午觉睡醒后才歇没多久便到了请安的时辰,各房夫人陆续带着小娘子们过来请暮安了。
老太太体恤小辈,是免了她们晨安的,只定了每月逢五逢十再来请晨安,其余日子都可多睡会儿。但长辈体恤小辈,小辈们自然也敬重长辈,所以在侯夫人的坚持下,各房暮安是日日要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