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云层渐动,窗外渐渐明亮了起来,但雨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飞溅声变本加厉地响起。
商蓁探头看了看窗檐上溅起的水花,走到窗边,半拉上玻璃窗。
这是杭城市中心的高层,西湖在远处的云雾下若隐若现,在这寸土寸金的地块上,建立的不是大型的公司,而是高高耸立的医院。
她现在就站在医院最高层的ICU病房之中,这间病房之中始终保持着26度的恒温设定,空调隆隆的白噪声不断地在雨中运作着,推拉式的窗户时不时将几滴零星的雨水溅到窗沿边。
对于一向人挤人的医院来说,整间病房都显得格外空荡。
病房之中只有一张病床,孤零零地立在这间房间之中,病床的一边是监护仪和呼吸机,一边是悬挂着不同的点滴和输液泵。
病床上的人被抱枕调整着躺姿,因为被褥交错的原因,令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商蓁看着监护仪上不断浮动的各种图像,感受到身后顺着窗户缝不断进来的冷风,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将窗户严严实实地完全关上。
那扇窗户有些沉,完全合上的时候,厚重的玻璃毫不犹豫地撞上了窗檐。
“——砰”
她急忙探出身,将窗户的卡扣合拢。
似乎是因为这关窗户的声音太响吵醒了身后病床上的人,当商蓁回头时,就看到那人修长的手已经用力地按在病床的扶手上,似乎想抬起身子往自己身后看一眼。
商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因为他的动作而浮起的青筋和他手上摇摇欲坠的血氧饱和度探头传感器。
她赶忙走到病床旁边,想都没想就一只手按住了他正在用力地手,一只手放在被子上轻轻拍了拍,对床上的人安抚道:“别动,医生说你还不能乱动。”
听到她的话,她手掌下的手指间紧绷的力道就一下子泄了下去,手指无力地从床边的扶手之上滑下去。
商蓁微微怔了怔,低头拉了拉旁边因为刚刚动作有些凌乱被子,将手重新放回被子之中。
当她再抬头的时候,眼里的一闪而过的情绪已经被她完全隐藏起来,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他没有看她,只是侧过脸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后,才问道:“现在几点了?”
“三点十四,我还可以呆十几分钟。”商蓁一边说,一边坐回床边,关切地问:“刚刚睡得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
“嗯。”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迅速松开,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的,已经不怎么疼了。”
即使他极力克制,但是商蓁依旧还是从他的脸上窥见到了痛苦。
短短一周的伤病折磨,已经让他清减了许多,枕在医院的白色的枕套上,更显得他的肤色苍白,他的下颚线比之前更加分明,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已经被倦色和疲惫所取代。
刚刚那一觉似乎并没有让他有片刻丝毫的轻松,反而更加加重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霾。
即使是这样,消瘦的面孔与脸上的倦色还是为他增加了几分脆弱但又精致的美感。
这是她法律上的丈夫,霍应淮。
商蓁一直知道霍应淮长得好看,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加上被他的照片吸引,商蓁或许会再一次违背自己父亲的要求,辞职跑出国去躲这莫名其妙降在自己身上的娃娃亲。
他们从相亲的见面订婚到领证,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还远远算不上是相爱,但也能称得上一声相敬如宾。
只是现在,婚礼没有办法如期举行就算了,眼前的他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忍受着只发生在他自己身上难以言说的伤痛。
那辆车在高速行驶的状态之下直接撞到了他,见自己撞到人之后,那司机飞速地驶离了现场,如果不是路边的好心人看见报警,商蓁都无法想象他会不会现在还在自己面前。
那个晚上,当她赶到急救室看到他的时候,那流淌到地砖上的鲜血令她都忍不住腿脚发软,甚至连医生和他们讲手术风险的时候,商蓁都没办法下笔去签字,最后还是他的爷爷,霍家的大家长拍板定下同意手术的决策,她才下手签了字。
这场手术风险太大,主刀团队是霍家连夜请过来的骨科权威专家团队,血袋一袋一袋被他们看着送进手术室,那场连夜手术足足持续了八个小时,到第二天的黎明时分才结束。
那天正好是礼拜一博物馆闭馆休息的时候,商蓁哪里都没去,她看着霍应淮被送进ICU,等到情况完全稳定下来之后在医院匆匆休息了一会。
即使过去一周了,但是每一次护工帮他翻身的时候商蓁还是能看到他背上被纱布包裹的伤口。
那里头还放着不知道多少根钢针,这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商蓁的心忍不住软了下来,她抬了抬自己的凳子,把凳子的位置移到更靠近床头的位置,抬手移到他皱起眉头两旁的太阳穴上。
她一边帮他轻轻按压太阳穴放松肌肉,一边柔声说道:“医生说明天开始你可以先进行坐起训练了,要是头晕的话记得和医生说,我明天上班,等明天看看有没有事情,没有事情的话我请假过来。”
“你上班重要。”
随着太阳穴旁边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霍应淮皱着的眉头稍微松下来一些,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