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釉秦烬(容釉秦烬)小说-容釉秦烬全文免费阅读

时间:2023-06-04 14:06:2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他心里叫苦不迭,却是半分也不敢烦闷,只能更小心地抬头看了过去,这次却没等他发问,秦烬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朕说?”
蔡添喜被问得一懵:“奴才……该有事情要说吗?”
秦烬拧眉看着他,蔡添喜被看得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想,却是真的想起来一件事:“昭阳殿那边来人传话,说内侍省新遣去昭阳殿的宫女,悦妃娘娘不太满意,想着换几个人。”
秦烬脸一沉,萧宝宝不是不满意这几个人,而是不满意宫里的人,她这是想从萧家调人进宫伺候她。
“给她换,换到她满意为止。”
蔡添喜连忙应声,心里知道这是打定主意不肯再让萧家人进宫了,也是防备着宫里宫外互通消息。
萧家如今势头正盛,若是前朝后宫勾连太过,难保不会出岔子,可秦烬才登基三年,又是从外头认回来的,根基不稳,还要仰仗萧家,并不能在明面上做什么,倒也是有些憋屈。
蔡添喜唏嘘一声,便是九五之尊也有难过的槛啊。
可念头还没等落下,秦烬的目光就又看了过来:“你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蔡添喜被问得头皮发麻,他到底有什么事该和皇帝说啊?
他满脸茫然,秦烬看得拧眉:“你仔细想想。”

蔡添喜被逼得欲哭无泪,脑海里忽地亮光一闪,皇帝该不会是想知道容釉的消息吧?

可想起上次那惊得人浑身冷汗的话,他又怎么都不敢主动提起,末了他还是一咬牙:“皇上,奴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求您提点提点?”
秦烬却又闭了嘴,半晌没吭一个字。
蔡添喜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秦烬却忽然咬牙切齿道:“朕还是太仁慈了……既然她这么能忍,想来对外头的事也不会感兴趣,门窗都给她封了吧。”
蔡添喜一顿,明知道不该开口,可还是忍不住求了句情:“皇上三思,真要是这么关起来,怕是会病啊。”
多少冷宫的娘娘都是这么被关疯了的。
秦烬嘴唇一抿,迟迟没再开口。
蔡添喜知道这是还有余地,正要再开口,德春忽然进来小声禀报:“皇上,长信宫的秦嬷嬷来传话,说太后请您明天过去用晚膳。”
太后和皇上不是亲母子,彼此间只是维持面上的和睦,连晨昏定省都被太后免了,这冷不丁请他过去必然是有目的的。
秦烬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年关将至,宫里要开始筹备了,往年这事儿都是容釉去帮衬的,那时候长信宫只是来传句话便将人领走了,今年特意要用晚膳,必然是有了别的想法。
可秦烬在意的不是太后的打算,而是容釉的。
怪不得死扛着不肯认错,她一定是猜到了自己不会给后妃这个体面,到时候不得不放她出来……
都算计到朕头上来了!
秦烬怒不可遏,一拍桌子:“你现在就回乾元宫,将朕的话一字不落的传下去。”
蔡添喜眼见他勃然大怒,不敢再说什么,连忙去传了话。
容釉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连忙抬脚走到了门边,她虽然努力给自己找了事情做,可仍旧是闲得发慌,慌到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愿意放过。
她抬手就要开门,可门板却“砰”的一声响,随即几道人影投射在上头,有细碎的人声响起,然后是乒乒乓乓的敲击声。
容釉一顿,抬起的手没有落下,只是放轻了动作慢慢附在了门板上,敲击声化作不安的颤动一下下传到掌心,她抿紧了嘴唇一声没吭。
她知道这是秦烬的意思,他这是连看见日升月落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了。
等偏殿的门窗都被封死了,眼前彻底黑下来,蔡添喜的声音才从外头传进来,一开口先叹了口气:“容釉姑娘,你说你,闹到这田地何必呢?”
容釉仍旧没开口,只是靠着门板坐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田地。
在秦烬心里,她就真的错到了这个地步吗?


第36章惠嫔
秦烬一进长信宫便闻见了脂粉的香气,心里顿时有些腻烦。
昨天夜里他想着蔡添喜说的逼疯两个字一宿没睡好,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今日一天却都莫名的烦躁。
眼下又被人这样设计,便越发不痛快,却也只能忍。
他抬脚进了内殿,果然里头不止太后一个人,惠嫔也在,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逗得太后不停地笑。
太后算是惠嫔的姑祖母,按照这个辈分来算,她该喊秦烬一声表舅舅。
但在权势面前,人伦也是要退让的。
他躬身行礼:“给太后请安。”
惠嫔被吓了一跳似的扭头看过来,连忙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太后威严的脸上露出慈和的笑来:“皇帝快起来,今日倒是巧,惠嫔来探望哀家,便留了她一起用膳,人多也热闹些。”
虽然明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凑巧,可秦烬还是没有拆穿,笑吟吟应了一声:“倒的确是巧,朕也有些日子没见惠嫔了,冷不丁一见倒是险些被晃了眼。”
惠嫔生的英气,不同于悦妃的灵动,庄妃的柔顺和良嫔的病弱,她性子十分爽利,听见秦烬这么夸她,咧开嘴就笑了起来:“皇上别哄人了,臣妾这容貌可比不上姐妹们,四个人里头我最丑。”
太后嗔怪地看她一眼,却又忍不住笑起来:“哪有你这么妄自菲薄的?咱们荀家的姑娘,又岂是只看容貌的?”
惠嫔笑得没心没肺:“那长得比别人差,咱们也不能硬夸不是?太后,咱们什么时候用膳?肚子都叫了。”
太后似是没辙,摇头笑了一声:“罢了,皇帝也到了,就传膳吧。”
她说着看了秦烬一眼,见他在愣神,只当他是觉得荀成君这样的女子新鲜,生了兴趣,眼底不由闪过笑意。
秦烬也的确是新鲜,四个人里他对这惠嫔最陌生,先前是从未听说过的,不然也不会给个“惠”字的封号,这样的性子,属实不衬这个字。
不过反正都是摆设,也无所谓了。
他跟在太后身侧去了膳厅,这顿饭显然太后是用了心的,大都是秦烬喜欢的菜色,甚至还有兰陵那边的特产。
只是明知道对方另有目的,所以不管味道多好,他吃着也味同嚼蜡。
太后给荀成君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给皇帝倒酒。
那酒不是寻常的酒,秦烬一闻味道就知道,他虽然不是非喝不可,但待会儿太后的提议他要拒绝,所以这酒还是得给面子。
不止酒要给面子,今天他怕是还得送惠嫔回九华殿。
他心里越发不痛快,面上却丝毫不显,既然已经登上了帝位,就要守住这个位置,在有能力不被各方掣肘之前,该忍的他都会忍。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由着太后安排,让惠嫔坐在了身边,甚至还耐着性子给她夹了筷子菜。
惠嫔有些意外,她比不上萧宝宝和秦烬是打小的情谊;也不是窦安康,因着体弱被秦烬处处优待;更没有庄妃王惜奴的缜密心思,能和皇帝说到一处去。
回回秦烬去她那里用饭,他们就是真的闷头吃饭,连话都不说一句,比起夫妻,倒更像是饭搭子。
这夹菜也是头一回。
可荀成君虽然性子直爽不拘小节,却不傻,她知道皇帝这是做给太后看的,也没往心里去,道了谢便低头自顾自吃东西。
太后却不这么觉得,先帝后妃无数,临幸过的没名没分的宫女更是不计其数,她打小生存的荀家,男子也都是妻妾成群,她自然觉得男人都是这幅德行。
眼见秦烬这幅态度便觉得他是动了心,说话也直接了些:“哀家年纪大了,你又没有立后,可年关将至,宫里琐事颇多又杂乱,总得有人管起来……哀家是舍不得劳累悦妃庄妃的,良嫔又身子弱,索性惠嫔在家中操劳惯了……”
秦烬微笑着打断了太后的话:“这就是太后偏心了,您心疼旁人,朕却是心疼惠嫔的,家中千娇万宠的女儿,入了宫如何能受这般劳累?”
太后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微不可查地一僵,不管话说得多好听,内里都是一个意思,这掌宫的权利,他不给。
她有些不甘心:“若是皇帝心疼惠嫔劳累,让庄妃来帮衬一把也使得。”
秦烬仍旧带笑,他自顾自倒了杯酒,意有所指道:“太后这酒真是佳品,朕竟也有些贪杯。”
太后脸色变幻片刻,虽然秦烬话说得含糊,可她还是听明白了,皇帝这是要她选呢,今天是要为了掌宫的事继续纠缠;还是退一步,助惠嫔得宠。
说到底,惠嫔是后妃,自然是皇帝的恩宠胜过一切。
只是这差事既然落不到惠嫔头上,那别人也休想沾手。
太后心里打定了主意,脸上便带了笑:“皇上喜欢便多喝两杯,惠嫔照顾人也是妥当的……”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新妃们刚入宫,也的确是诸事不懂,今年的年宴,还是哀家操劳着吧。”
秦烬心里一哂,说是太后操劳,可过往两年她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事情都是容釉做的,忙得她人都要瘦几斤。
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有好一阵子瞧不见人……倒是也清净。
“那就劳累太后了。”
太后摆摆手:“母子间不说这个,只是哀家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和皇帝借个人用用,想来你也不会舍不得。”
借的是谁太后不说秦烬也明白,他心里仍旧不想放容釉出来,可也知道,不放不行。
年宴上会有各方属国来朝拜贺,若是出了岔子,丢的是大周的脸面,他不能意气用事。
他颔首应是:“过两日朕便将人送过来,太后尽管差使。”
太后含笑说了声好,目光落在了惠嫔身上,目光微微一闪,随即疲惫似的揉了揉额角:“哀家年纪大了,就不留你们了……这月黑风高的,皇帝就送一送惠嫔吧。”
惠嫔先前见这母子二人说话,便一直在走神,冷不丁听见太后撵人连忙回神,却不防备听见这么一句话,下意识道:“不必劳烦皇上,臣妾也不怕黑。”
太后一哽,先前只觉得这孩子说话直,相处起来简单,却不想她不只是直,还有些傻。
她气得瞪了惠嫔一眼,惠嫔很是莫名其妙的挠了下头,满脸茫然地看了过去。
秦烬却很给面子:“朕也有些惦记九华殿的茶了。”
惠嫔张了张嘴,太后怕她又拒绝,忙不迭地开了口:“那就去吧,惠嫔,一定要好好照料皇帝。”
惠嫔听出了这话里的警告,没再说出不该说的来,跟在秦烬身后出了长信宫,可忍了又忍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皇上,你是不是记错了?臣妾宫里没有茶,都是糖水。”


第37章欲拒还迎
容釉这一觉睡得很久,打从门窗被封了之后,她就不记得过去多久了,开始还有灯烛可以点,后来灯烛烧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秦烬从惠嫔嘴里听见了一点抗拒,这女人似是很不想他去九华殿。
他也懒得客套,总觉得说话拐个弯,这人就会所答非问。
“你是不想朕过去?”
惠嫔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不想吧……皇上你不说话怪吓人的,臣妾有些打怵。”
秦烬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说话就吓人?
这要是容釉,别说他不说话,就是他暴跳如雷,她都不肯服一下软。
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太后开口,朕不好拂了她的面子,送你到九华殿朕就走了。”
荀成君松了口气:“好。”
顿了顿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又补了个礼:“多谢皇上。”
秦烬没再开口,自顾自抬脚往前,荀成君跟在他身边也哑巴了似的不吭声,只是却也不闲着,左顾右盼地,似是对长信宫很是感兴趣。
“头一回来?”
荀成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臣妾不大爱和人走动,是父母叮嘱要和太后多亲近这才来了一趟。”
秦烬侧头看她,神情有些晦涩,他不相信进宫的人会心思单纯,有什么说什么,这位惠嫔要么是在蓄意伪装,要么就是故意试探。
但不管哪种,他都懒得接茬。
剩下的路他便安静了下来,荀成君也没再开口,却是走到哪里都探着头看,好奇的样子像是真的从来没来过。
秦烬心里“啧”了一声,忽然有些好奇她会演到什么程度,索性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把荀成君落下了,身后传来叫声:“皇上?皇上?完了,我把皇上弄丢了!皇上!”
她拔高嗓子开始喊,蔡添喜正要提醒一句,就被秦烬抬手阻止了。
他站在角落里,看荀成君急得团团转,仿佛他真的丢了一样,这才意味不明的哂了一声,慢吞吞开口:“朕在这里……你不好好跟着,乱看什么?”
荀成君循声找过来,被教训地讪笑:“臣妾不怎么出门,所以看什么都好奇。”
秦烬转身继续往前,大约是怕再走丢,这次荀成君老老实实跟着,没再晃神,眼见到了九华殿,秦烬才停住脚步:“朕就送到这里了。”
荀成君又道了谢,戳在门口没动弹,像是在等着秦烬走。
秦烬侧头看她一眼,却迟迟没抬腿。
荀成君似是有些尴尬,心虚地低下了头:“要不皇上进去坐坐?”
秦烬慢慢走近了一些,挺拔修长的影子笼罩在人身上,倒是十分有压迫感,惊得荀成君心脏咚咚直跳,隐约觉得太后的期望今天要成真了。
她脸色有些不自在,小声开口:“皇上……”
“朕在,”秦烬慢慢开口,语调柔和,可说的话却宛如一盆冷水,“朕就不进去了,糖水伤身,惠嫔也要少喝。”
话音落下,他后退一步转身走了。
荀成君怔了一下才屈膝恭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大丫头豆包。
刚才宫门外发生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忍不住开口:“主子,这皇上怎么真走啊,他连欲拒还迎的戏码都看不明白吗?”
荀成君没开口,豆包迟迟得不到回应,皱脸看了过来:“主子?”
荀成君这才摇了摇头,看不明白吗?是不想配合罢了。
糖水伤身……这位皇帝比想象中的要难缠。
但只要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她也就不必费尽心思去争宠取悦,谁不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净日子呢?
“且再看看吧,不着急。”
蔡添喜快步追上了前面的秦烬,方才秦烬送惠嫔回九华殿的时候,他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头,隐约听见了两人说什么。
惠嫔这样的女子宫里还是少见的,刚才秦烬被人撵着走却又不动弹的时候,他还以为今天真的会有第二位被临幸的妃子出现,结果却是他想多了。
皇帝还真是不好女色。
可这么说也不对,先前容釉没受罚的时候,几乎是每日里乾元宫都是要热水的。
若说他是喜欢容釉才如此有兴致,可他对容釉却又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动辄苛责。
蔡添喜心里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他年纪大了,明明以往对人心十分通透的,现在却是不管怎么用心琢磨,都猜不透秦烬丝毫。
果然圣心难测啊。
他叹了口气,冷不丁瞧见秦烬停下了脚步,连忙也跟着停下,心脏却还是跳了一下,得亏看见得及时,不然就得撞上去了。
可秦烬虽然停下了,却又没做什么,就那么伫立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
蔡添喜有些摸不着头脑,冷不丁想起秦烬刚才喝的那些酒来,虽然说是助兴的酒,效力不会太大,可皇帝毕竟年轻力壮,这太后又不是皇帝的亲娘,说不得会为了成全惠嫔而下重手。
他担心起来:“皇上?可要传容……”
话到嘴边他猛地顿住,虽然乾元宫近在眼前,传容釉伺候是最方便的,可毕竟人在受罚,而且最近每每提起她,皇帝的脸色都不太好,所以犹豫过后,蔡添喜嘴边的话还是变了。
“可要摆驾长年殿?”
秦烬抬手揉了揉眉心:“良嫔娇弱,朕醉酒之下难免会伤人,回乾元宫吧。”
蔡添喜连忙应声:“那奴才挑个老实的宫女过来……”
秦烬脚步一顿,脸色有一瞬间的诡异,随即冷笑出声:“不是有现成的吗,何必再找旁人?她总得有点用处吧?”
蔡添喜从他话里听出一丝嘲弄,直觉容釉这一宿不会好过,却一个字也不敢劝,正要遣人去传容釉,一抬头却见秦烬大踏步往偏殿去了。
偏殿的门昨天才封上,皇帝亲自下的令,这门窗封的自然十分结实,除了一个送饭的小口,连一处透光的地方也没有,这么看着活像是一座牢笼。
蔡添喜心里不由一紧,只是站在外头看一眼他都觉得压抑,里头的人该是怎么过的?


第38章心是什么做得
容釉这一觉睡得很久,打从门窗被封了之后,她就不记得过去多久了,开始还有灯烛可以点,后来灯烛烧完了,屋子里便彻底黑下来,完全分不清楚昼夜。
她试图靠宫人送饭的次数来计算时间,可直到肚子饿得彻底扁平下去,都没有食盒送过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得皇帝待见的后妃尚且会被苛待,何况她这个奴婢。
这些饭食,怕是有人打算替她省下来了。
她靠在床头,在周遭浓郁的黑暗里,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是她的呼吸,若是没这点动静,她连自己的存在都要感受不到了。
怪不得冷宫会有那么多人是疯子,原来彻底的孤寂是这种滋味。
这么呆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服软呢……
容釉甩了甩头,将软弱的念头抛了出去,不会有那一天的,秦烬忽然间又发作,手段这么激烈,应该是不得不放她出去了。
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就好了。
她蜷缩进被子里,可偏殿的阴冷仍旧宛如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她,这薄薄的被子毫无抵抗力,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被吹走。
真冷啊,可她的眼皮却在发烫。
她更紧地蜷缩起来,一下一下搓着手试图取暖,可手指却已经麻木冷硬的失去了知觉,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一样。
冷不丁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淌了出来,她一怔,十分迟钝地意识到她把自己的手抠破了,血流的不少,伤口应该很深,却奇怪地感觉不到疼。
她默默地摩挲了一下,将头埋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耳边却忽然一声巨响,偏殿门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响,容釉顿了顿才敢确定这声音是从门口传过来的。
有人来了。
她僵着身体坐起来,正要去找衣裳,一盏灯笼由远及近,而提着灯笼的人一身明黄,即便是夜色昏暗,也难掩他一身凌厉。
秦烬。
容釉怔怔看着他回不过神来,他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很惊讶吗?你不是笃定了朕不得不放你出去吗?”
秦烬开口,说话间已经越走越近,很快进了内室,抬手将灯笼放在了桌子上。
“朕亲自来告诉你敕令,不高兴?”
他这副样子,容釉便是心里真的松了口气也不敢露出丝毫,她拖着僵硬到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出了被子,屈膝行礼。
秦烬却仿佛没看见,由着她不受控制的颤抖,自顾自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你是不是以为,朕为了顾全大局,就不得不饶过你这一回?”
容釉自己站了起来,垂眼看向秦烬,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比以往的时候更冷漠。
她默默抠进了手背上被自己不小心碰出来的伤口,痛楚迟钝地涌上来,慢慢压住了侵入骨头的冷意。
“若是皇上如此不情愿,年节之事,大可以命四妃协同,也不是非奴婢不可。”
这种时候还要针锋相对,蔡添喜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进去捂住容釉的嘴。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容姑娘是图什么,示弱而已,有那么难吗?
不示弱也就罢了,难道连不说话也不会吗?何必非要激怒皇帝?
皇上还喝了酒,要是酒劲上来……
里头一声巨响,是凳子被秦烬踢翻了,秦烬果然被激怒了:“明知道软肋捏在朕手里,还要如此,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容釉一惊,声音不自觉一颤:“你应了我会放我出宫的。”
秦烬凉沁沁一笑:“朕金口玉言,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可你出宫去哪呢?若是你容家人不小心死绝了,你还出宫做什么?”
一股凉气自脚底窜上来,容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明知容家于国有功,你还要为了悦妃拿他们来威胁我?”
“于国有功?”
秦烬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抬手摁了摁心口,容家的功劳就是对他赶尽杀绝吗?
容釉还真是恬不知耻,若是他当真要追究,眼下容家九族,都已经成了白骨,还轮得到她来质问自己?
他眼神发冷:“他们现在不过是滇南的苦力,便是朕不下旨,都不知道他们能活多久。”
容釉心口被狠狠一刺,她打听过很多滇南的事,的确是不宜人居,她的父母兄长自小生在京都,也不知道得多辛苦才能适应滇南的气候。
“容釉,别和朕讨价还价,你没这个资格。”
容釉瘫坐在地上,一时间不管是冷还是疼都察觉不到了,只剩了心口那跳着的东西沉沉地往不见底的深处坠下去。
“是不是我认错,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秦烬垂眼看下来,似是在欣赏她出现了裂缝的骄傲,许久才开口:“兴许吧。”
容釉苦笑了一声,将她逼迫得这般厉害,却连个明确的回答都不愿意给。
秦烬……
她垂下眼睛,直到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她才哑着嗓子开口:“奴婢错了,以后……”
“不必在朕面前说,朕会给你个机会,当面告诉悦妃。”
容釉僵住,秦烬比她想的还要不留余地。
“怎么,不愿意?”
秦烬蹲下来,抬着她的下巴逼她仰头:“你是想让朕再威胁你一遍?”
容釉闭上了眼睛:“……愿意。”
秦烬这才满意,抬起拇指将容釉唇上被自己咬出来的血一点点擦干净:“这才乖,容釉,你现在只是个奴婢,要永远记得这一点。”
他将人抱起来丢上床榻,栖身压了上去。
容釉扭开头:“奴婢许久不曾沐浴……”
“朕不在意。”
容釉抓住了他的手,没心思再找借口:“请皇上去娘娘们那里吧,奴婢今天不愿意。”
秦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不愿意?”
当初爬齐王的床费尽心思,到朕这里,就是不愿意三个字……
好,好得很!
他低头啃咬般狠狠亲了容釉一口,浓郁的酒气萦绕在两人鼻息之间,可他的话却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晰:“朕若不是因为醉酒怕伤了她们,你以为朕会愿意动你?容釉,朕也是早就腻了你了。”
容釉浑身一颤,喉咙陡然间被堵住一样,又酸又涨,再没能说出话来。
她默默闭上了眼睛,秦烬,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39章记得你的身份
夜半时候秦烬走了,容釉睁开眼睛,看着模糊的屋顶发呆。
秦烬这一来,地龙也通了,木板也卸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可容釉却清楚的知道,不一样了,她的心口有个大洞,哪怕偏殿再温暖,也仍旧有凉意不停地渗出来。
冷,很冷。
她再次蜷缩进被子里,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秦烬回了正殿却没能再睡着,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过后,容釉就绝对不可能再变回之前的容釉,可本该高兴的事,他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可能是还没达到自己想要的程度吧。
他靠在软塌上发呆,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手上,刚才偏殿虽然光线暗淡,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容釉的手脚都肿了一圈,被关起来两个月,她就生了冻疮。
还真是娇气,有那么冷吗?
他嘁了一声,翻身上床闭眼睡了过去。
蔡添喜熄了灯,悄声往外走,冷不丁想起来正殿那边没点熏香,匆忙折返,可远远就瞧见秦烬站在廊下,身上连大氅都没披。
他唬了一跳:“哎呦,皇上您怎么这副样子站在外头?这天寒地冻地,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他慌忙取了衣裳来给秦烬披上,冷不丁碰到秦烬的手,被冰的一哆嗦:“这么凉……太医,快去请太医。”
秦烬皱眉:“别大惊小怪,朕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何至于要动用太医?”
蔡添喜十分愁苦:“圣体尊贵,哪容得了闪失?您就是为了天下人也得保重啊。”
秦烬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抬下巴:“啰嗦……罢了,听你的吧。”
蔡添喜忙不迭让人去传太医,可不等听见脉象如何就被秦烬打发了出去。
他一宿没睡安稳,第二天伺候秦烬起身时见他并没有着凉的症状这才松了口气,正要上手接了宫女的活计伺候秦烬,却陡然想起来容釉,昨天那一遭她应该是被解禁了,怎么今天没来伺候呢?
他左右看了一眼,没瞧见任何一个影子像容釉,不由抬头看了眼秦烬,对方似是根本没察觉到该来的人没来,脸上毫无表情。
蔡添喜也不敢多言,跟着秦烬去上了朝。
因着前阵子秦烬拿后位做过饵,眼下世家便紧咬着不放,礼部几乎每日里都要上折子请求立后。
秦烬拿明年的春闱之事暂时搪塞了过去,萧家又参了荀家几桩罪责,说荀家卖官鬻爵,徇私舞弊,两家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明明是文臣,却几乎要大打出手。
秦烬冷眼看了会儿热闹,并没有做和事佬,反而命大理寺去严查,一副偏颇萧家的样子,萧家似是也这般觉得,这才消停下来。
可荀家却追着到了御书房,痛陈萧家嚣张跋扈,私占田产等等,一副要和萧家死磕到底的架势,秦烬周旋几句,最后无可奈何似的,也让刑部去查了萧家。
等将两家的人都打发走,他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后宫的事果然会牵扯前朝。
他甩甩头,不愿意再想,蔡添喜小声提醒他:“您今日说要去昭阳殿用早膳。”
秦烬顿了顿,抬眼看向御书房门外,那里无声无息地立着一道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走吧。”
他起身出门,门外的人识趣地跟了上来。
蔡添喜却十分惊讶,眼见秦烬不注意,偷偷凑过去说话:“容釉姑娘怎么来了御书房?咱们这可是要去昭阳殿的。”
他知道容釉和昭阳殿不对付,提醒她有事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容釉感激地低了下头,随即露出一个克制过的苦笑来:“皇上命我去和悦妃认错。”
蔡添喜一愣,大约也是没想到秦烬所谓的认错,是要到这个地步的。
他唏嘘了一声,有些怜悯容釉,也不知道是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难还是在偏殿被关得太久,容釉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整个人都削瘦了许多,看着颇有些病弱。
可他不敢再说旁地,怕被秦烬忌惮,只能叹了口气走远了。
容釉也没再开口,安静地跟着去了昭阳殿,萧宝宝早就得了消息,此时已经等在了昭阳殿门口。
她生得娇俏又围着兔毛围脖,越发衬得她面如春花,瞧见秦烬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欢快地跑了过来:“烬哥哥!”
她抬手要去抱秦烬的胳膊,冷不丁看见容釉脸色瞬间变了:“你这个小贱人还敢来?!你看我不打死……”
秦烬抓住她的手:“太后还用得着她,不许胡闹。”
萧宝宝不甘心的甩开了秦烬的手,气呼呼地回了昭阳殿。
秦烬纵容地摇了摇头,丝毫都没有发火的意思,可侧头看向容釉的时候,脸色便沉了下去:“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容釉紧紧攥住了袖子:“是。”
秦烬又看了她一眼才抬脚进了昭阳殿。
宫女送了茶上来,容釉上前接过,深吸一口气才上前一步,将茶盏双手奉上:“奴婢给悦妃娘娘赔罪。”
萧宝宝一愣,眨着眼睛看向秦烬,秦烬一笑:“你不是气她得罪你吗?今天让她给你认个错,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
萧宝宝有些不甘心,可眼看着容釉低头心里又很痛快,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有了个好主意。
她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去端茶,可随即茶盏就跌落下来,滚烫的茶水全都泼在了容釉因为冻疮而红肿的手上。
“哎呀,不小心没端稳。”
她做作地叫了一声,看着秦烬撒娇:“烬哥哥,我没喝到。”
秦烬指尖蜷缩了一下,神情却丝毫不变:“那就再让她端。”
萧宝宝高兴起来,给丫头递了个眼色,随即得意地朝容釉一抬下巴。
容釉慢慢直起身来,沉下眼睛和她对视,说是来道歉的,她却半分都不肯退让,甚至看得萧宝宝莫名的胆战心惊。
她吞了下口水,陡然想起来自己是主子,她一挺胸:“你看什么?让你端茶你听不见?”
蔡添喜已经又让人端了茶来,见容釉站着不动,用托盘碰了碰她:“容釉姑娘,奉茶吧。”
容釉却仍旧站着不动,双手火辣辣地疼,她只是来认错的,不是来被刁难的。
她胸口剧烈起伏,理智和气性不停博弈。
冷不丁有人咳了一声,声音低沉又充满压迫:“容釉,记得你的身份。”
容釉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秦烬这不只是在提醒她的身份,还是在警告她。
她抖着手再次端起茶盏,刚送到萧宝宝跟前,就见她恶劣一笑,清晰的碎裂声响起,滚烫的茶水一滴不落的再次泼在了她手上。
剧烈的痛楚叠加在一起,水泡肉眼可见的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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