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妱并不接茬,她来这里主要是为了避开气头上的韩玠,虽然也有一点是想让两人以后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但这一点并不值得提起,举手之劳她也不觉得有必要被人感激。
“两位贵人先接赏吧。”
林贵人张贵人连忙跪地,沈妱读完了单子将两人搀扶了起来:“今年皇上开恩,规制之外多赏了几篓子红罗炭,还有些素锦棉絮,贵人们若是得闲,做些衣服被子打发时间也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感动,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皇帝赏的,韩玠从没正眼看过她们,又怎么会知道她们缺的就是炭和棉衣?
可这宫里最忌讳多嘴,两人只能忍下万般情绪再次道了谢。
宫女小草端了茶上来,茶叶很寻常,沈妱却仍旧喝了一大半,等道了谢她才又开口:“听说惠嫔娘娘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两位的闲不如去九华殿走走。”
这是在给她们指出路。
她们本就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得韩玠喜爱后也就失去了价值,所以进宫后哪怕日子过得辛苦,太后也没多看一眼。
可偏偏她们身上仍旧打着长信宫的标签,想另找出路都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苦笑出来:“我们也不是没去过,九华殿的豆包姑娘没让我们进去,说惠嫔娘娘在休息。”
话说得还算客气,可内里就是嫌弃她们,不想让她们这样的无用之人拖累惠嫔。
沈妱不以为意:“一次见不到就去两次,两次见不到就去三次,比起往后的日子,现在的这点脸皮算什么呢?”
若她也这样脸皮薄,早在被韩玠百般羞辱的时候,已经死了。
“两位贵人若当真豁不出去就多想想以后吧,给自己一个念想,眼下的苦自然就熬得过去了,奴婢言尽于此,告退了。”
两人都没再言语,只一路送着她出了门。
可她却走得不疾不徐,甚至还在路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乾元宫。
韩玠不出所料已经回来了,整个乾元宫的气氛都透着紧绷。
沈妱脚步顿在了门口,送韩玠东西的时候倒是解气了,现在却多少都有些心虚,哪怕明知道韩玠没什么理由把她如何。
“姑姑,”秀秀偷偷溜过来,小脸绷得紧紧的,“您可回来了,皇上一回来就找您,脸色可吓人了,奴婢就说不能这么做,皇上果然生气了……要不奴婢去把东西要回来吧?”
沈妱虽然紧张,却还是被她给逗笑了:“你要是真那么干了,皇上只会更生气。”
那就不只是肉疼了,还脸疼。
秀秀失望地叹了口气,将一个荷包递了过来:“奴婢去长年殿的时候好好看过良嫔娘娘了,病得不重,只是虚弱些,应该不要紧的,这是娘娘身边的奶嬷嬷给的,说是给你的。”
沈妱心口被戳了一下,安康给她的。
她抬手接过来,明明只是个很寻常的荷包,她拿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坠得她手直颤。
窦安康,安康妹妹……
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只珍而重之的塞进了怀里,一支软枕忽然自正殿里扔了出来,唬得两人都是心口一颤。
“给朕滚进来!”
韩玠沉甸甸的声音响起,一听就是压抑着怒气。
秀秀吓得抓住了沈妱的胳膊:“姑姑……”
沈妱摇摇头全当安抚她,随即深吸一口气进了正殿。
韩玠果然是很生气的,大马金刀地坐在罗汉床上,一副准备算账的样子,一见沈妱进来,他咬肌立刻绷紧了,一句话每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哟,散财童子回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啊。”
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看得沈妱想笑,但她死命绷住了,一脸正经道:“皇上谬赞了,奴婢也只是不想辜负皇上的教诲,再说都是些身外之物,能博娘娘们一笑,想来皇上也会高兴。”
韩玠脸色铁青:“高兴?对,朕高兴得很……过来。”
沈妱没动,反倒后退了两步。
韩玠眼睛眯起来:“你躲什么?你不是说朕很高兴吗?朕龙颜大悦,你有什么好怕的?”
沈妱还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心里多少有些打怵:“皇上,奴婢还有些活要做……”
“你没有。”
沈妱还要辩驳,韩玠已经起身走了过来,他身形挺拔,这么紧盯着人走近的时候,压迫感强大得仿佛要凝成乌漆漆的阴影。
沈妱被惊得转身就想跑,门板却砰的一声被关上了,蔡添喜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赶紧关上,关好了就都下去吧。”
沈妱:“……”
蔡公公你可真有眼力见。
她无奈只能站在原地:“皇上,赐福的东西是您让奴婢做主的……”
韩玠冷笑着哼了一声:“朕也没说不是啊。”
他将沈妱紧紧抵在身后的门板上,声音低了下去:“打从你进门开始,朕可有责备过你一句?”
沈妱一怔,好像还真没有。
“话是朕自己说出口的,不会因为这种事追究你。”
虽然这话说得让人安心,可他的一举一动却透着和话语截然相反的意思。
沈妱轻轻缩了下肩膀:“既然皇上不追究,那奴婢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韩玠扛着她的腰粗暴地把她扔上了罗汉床,咬牙切齿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但朕今天看你不顺眼。”
他栖身压下来,盖章似的在沈妱锁骨上咬了个牙印:“做主做得很痛快是吧?喜欢做主是吧?朕今天让你做个够!”
他翻身将沈妱举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动,朕不说停,不准停。”
第58章他还记得她爱吃什么
沈妱累极而眠,身体蜷成不大的一团缩在罗汉床上。
她大约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又被胁迫着不敢偷懒,被放下来的时候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睡了过去。
韩玠目光扫过她斑驳的颈侧,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看你还敢有下一次……”
积聚了一整天闷气慢慢散了,捏着沈妱鼻子的手却没有挪开,只稍微松了松,给她留出了呼吸的空间,目光却又黏了上来。
那目光沿着鼻尖一路移到了闭合的眼睛上,脑海里却突兀地浮现出了另一个画面,那是今天凌晨的时候,沈妱站在廊下看雪时的背影。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韩玠猜得入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沈妱的脸颊,一不留神就将人弄醒了。
他其实很少见到沈妱刚睡醒时的样子,大部分时候沈妱会在他睡梦中离开,极偶尔的情况,就比如之前他在偏殿过夜的时候,会完事就走,那时候沈妱都还没来得及睡着。
他从不知道沈妱刚醒的时候,声音是软糯沙哑的,像个孩子,完全没有平日里气人和犟嘴时候的冷静和刚硬。
像是变了个人。
他听得耳朵发痒,连带着心口也痒了起来,一瞬间竟产生了亲吻她的念头。
然而沈妱要醒了。
韩玠迟疑片刻,亲吻变成了啃咬,等沈妱真的醒过来的时候,锁骨上已经多了两个牙印。
她闷哼一声,挣扎着要起身。
韩玠将她摁了回去:“这不是龙床,朕允你多待一会儿。”
沈妱叹了口气:“一滴精十滴血,请皇上自重。”
韩玠一哽,这女人果然是一醒了就不招人待见了。
他抬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劝谏是皇后的职责,还轮不到你来做,朕让你睡你就老实睡,听懂了吗?”
沈妱动了动嘴唇,似是还有话要说的,可韩玠捂得严实,她试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能发出来,最后只好妥协,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她仍旧是疲惫的,刚才的清醒也不过是之前被韩玠踹下龙床的记忆太过深刻,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她虽然睡着了,却很快又被迫醒了过来,韩玠就在她身边,哪怕不说话不动弹,存在感也很鲜明,何况现在他还大狗似的一下一下舔着她的锁骨。
她又不愿意睁开眼睛,很多时候只要她不开口,韩玠也不会说话,这份难得的亲昵就会多持续一会儿。
如她所料,韩玠始终没有开口,只是舔弄她锁骨的动作逐渐轻柔了起来,恍惚中竟给了沈妱一点旖旎的错觉。
可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了,蔡添喜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来:“皇上,该用晚膳了。”
沈妱心里叹了一声,之前那句说蔡添喜有眼力见的称赞她要收回来,他并没有。
韩玠应了一声,随即起身下了地。
沈妱感觉到什么东西蒙在了头上,大约是被子,将她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外头的动静却仍旧听得清楚。
先是推门声,应该是蔡添喜进来了,然后才是两人说话的声音,
“皇上的晚膳在哪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