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经有苏清荷了吗？又为何总惦记着一个已死之人？
楚声笙想问出这句话，最后却只是沉默无言地咽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楚声笙了，再问这些毫无意义。
楚声笙起身：“你伤口还未愈合，好好休养。”
说完她往外走去，刚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亦是见了鬼一般惊声道：“王妃。”
楚声笙还未来得及否认，身后穆晚弦的声音传出：“卢风，你认错人了，这是南越的南词公主。”
卢风神情惊异，却又极快地掩下：“公主恕罪！”
楚声笙摆摆手，穆晚弦已经起身披着衣衫来到她身边并肩而立。
“卢风，是王府出什么事了？”
这半年，穆晚弦将王府交给了卢风看管，自己身边只带着暗卫。
卢风小心翼翼看了眼楚声笙，楚声笙识相地欲离开。
穆晚弦却淡淡道：“说。”
卢风垂眸禀报：“王爷，苏清荷逃了。”
楚声笙脚步一顿，眉头紧蹙。
苏清荷逃了？
什么意思？
一旁，穆晚弦眼眸冷厉幽深：“逃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受了伤的女人，如何逃得出守卫森严的王府？”
卢风一脸羞惭：“王爷，您许久未归，王府出了奸细，是属下失职！”
穆晚弦神色冷漠：“自己去领罚，领完后三天之内将人抓回来。她的账还没清完，想跑，没那么容易！”
卢风面容一凛：“是。”
离开前，卢风又看了眼楚声笙，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夹杂些许欣慰。
楚声笙被这眼神看得发毛，转移话题道：“苏清荷？什么人？”
穆晚弦意味深长地道：“这还是公主来到楚国第一次对别人感觉到好奇。”
楚声笙：“……爱说不说。”
关于苏清荷和穆晚弦的问题，她一直刻意去避开。
可她不在这半年，盛京似乎发生了无数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楚靖被封异姓王。
苏清荷似乎被囚禁在了王府。
穆晚弦更像是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她几乎不认识。
说完那句，楚声笙一甩裙摆，翩然离去。
看着那背影，穆晚弦眼神变换不停。
刺客出现那天晚上，她翻转手腕的姿势，就是楚家的十八路枪法转换而来。
一个人的习惯在下意识时绝做不得假。
待再看不见那道身影后，他轻声呢喃：“阿颜，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听说南越国的南词公主十八岁之前性子孤僻痴傻，而半年前昏迷过后再醒来便变得聪明伶俐。
借尸还魂这种事，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吗？
可若是换了人，南越王和南越太子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更遑论还有个被称作当世药圣的南农在。
这谜团一个缠一个，越卷越大，压得穆晚弦几乎无法喘息。
在别院待了两天，穆晚弦醒来后，楚声笙再也坐不住。
当天下午，她便说要出门。
侍卫应声道：“公主要去哪？属下这就去为公主准备马车。”
楚声笙垂眸沉吟片刻：“我觉得来到楚国之后十分不顺，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让我去拜拜？”
侍卫毫无迟疑道：“镇国寺。”
楚声笙漫不经心的语气：“那便镇国寺吧！”
只是在她出门时，看着马车旁的身影，楚声笙俏脸一变。
“穆晚弦，你不好好养病，出来干嘛？”
“咳咳……咳……”穆晚弦以手抵唇，苍白的脸因咳嗽漾上一丝红润，“我答应过南前辈，贴身保护你！”
楚声笙斜眼一睨：“就你现在这样，你确定是你保护我？”
穆晚弦姿态淡然地颔首：“确信，公主可要试试？”
楚声笙握拳，又松开：“行，你真行啊穆晚弦，监视我是吧？”
穆晚弦眼含笑意：“不敢。”
楚声笙看着面前病弱公子模样的人，有火发不出。
镇国寺山路虽不算颠簸，到底不适合重伤未愈的人。
再者，带着穆晚弦，她如何单独去找镇国寺住持问话。
楚声笙上了马车，一脸悻悻地道：“去近月楼喝茶！”
穆晚弦又若有所思道：“公主当真是把盛京这吃喝玩乐之所打听得清楚。”
楚声笙心一提，随即又变得无所顾忌。
反正穆晚弦曾经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了解她。
就算以为她是楚声笙也无妨，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要她咬死不松口，无人能奈何她。
盛京吃喝玩乐纨绔子多如牛毛，此刻的近月楼竟然没有包厢。
这两人一个王爷，一个不便露脸，更不可能坐在大厅。
楚声笙眼眸一瞥旁边的穆晚弦：“你作为一个王爷，在近月楼竟然没有常年预留的包厢。”
她记得之前明明是有的。
穆晚弦面色不改，淡定自若：“没有，我甚少踏足这些地方。”
楚声笙以舌抵颊，只觉得手越发痒。
“王爷，撒谎可不是君子所为？”
穆晚弦还不知死活的凑上前：“你怎知我撒谎，你以前又不认识我？”
以前确实是有，但在楚声笙离去后，他也真的再没来过这地方。
观察着楚声笙极力压抑火气的表情，他只觉得十分有趣。
突然，不知哪家没长眼的蠢货少爷对着近月楼弹琴的姑娘调笑道：“这小模样倒是不错，不如跟少爷我回家当个姨娘，也不用再干这人前卖笑的活！”
台上的小姑娘大抵刚出来没多久，有些无措。
楚声笙蹙眉望去，这么久了，盛京城唯独这点没变。
便是这无处不在，无所事事，每天领着一群狗奴才欺男霸女的碎嘴子纨绔没断过。
她火蹭的便冒了出来。
楚声笙阴阳怪气道：“给人卖笑，总比回去伺候狗强。”
“哪个贱……”那蠢货少爷一扭头，看见楚声笙身后眼神冷凝如冰的穆晚弦，声音立时咽了下去。
穆晚弦这张脸，盛京谁人不识。
那男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带着仆从灰溜溜离去。
穆晚弦面无表情瞥了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对着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队末一个侍卫悄无声息离开。
台上小姑娘对着楚声笙感激一笑。
楚声笙略一颔首，又转头对穆晚弦兴致缺缺道：“既然没位置，那便回去吧！”
穆晚弦看着那双懒散又漂亮的眸子，突然思绪飞远。
如果他能认识最早的楚声笙，会不会就是这般模样性格？
以前只听皇兄说，楚靖家中有一妹妹性子极有趣。
他见过那小姑娘一次，那是她刚随兄长来盛京，一身红装漂亮至极。
朱雀街上，一群纨绔围着调戏她，却被她一手利落漂亮的功夫全都揍趴下。
打完人她还拍拍手故作感慨：“这盛京的公子哥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扔到军中，只怕活不过一天。”
可功夫再好到底年纪轻，她差点被人偷袭暗算，穆晚弦折扇甩出去随手一救。
而后他面容淡漠，语气不楚地看向那群人。
“对个小姑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自己去盛京府领十个板子，如果不然，便邀各位的父兄进宫饮茶探讨一下教育问题。”
或许正是那次种下的因果。
后来他去了西南，楚声笙回了北疆。
再次见面便是被逼成婚，他心中带着怨气，竟忘了，这小姑娘原来也是这般骄傲飞扬的性子。
楚声笙不知他在想什么，已经自顾自往外走去，突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越嗓音。
“姑娘真是女中豪杰，直言不讳，上次是我言语冒犯，不若上来饮一杯，也好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
楚声笙和穆晚弦同时抬眸望去，只见二楼一风流公子持扇而立。
正是林邺。
楚声笙回眸看一眼穆晚弦，似乎在问——你这朋友什么意思？
林邺不急不忙，含笑等着回复。
穆晚弦忽地想起半年前，也是在近月楼，林邺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若是我能娶到她……”
穆晚弦看了眼身旁的女孩，眼眸幽深，情绪难测。
这是一个全新的，更耀眼的楚声笙。
再看林邺紧盯着楚声笙的眼神，穆晚弦只觉得心口发闷。
他想直接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想上去吗？”
想到这人虽帮自己说过话，收起自己的兵书却也毫不手软。
情绪不佳的楚声笙顿时没好气道：“不去，哪有空搭理那么多不认识的人。”
林邺笑意僵在嘴角。
穆晚弦莫名地心情舒畅起来。
他点点头：“这盛京有意思的地方还有许多，我带你去新的。”
楚声笙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没兴致，不如我们南越。”
醒来后，她跟小铃铛悄悄溜出去王宫玩过不少次，南越王城民风淳朴多了。
见他要走，林邺终于忍不住走下楼。
“抱歉，姑娘，我不是什么坏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镇南侯世子，我叫林邺。”
楚声笙盯着他看了两秒，点点头：“哦！”
见她毫无留恋地转身往外走，林邺跟出来幽幽道：“上回见到姑娘，只觉得跟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姑娘可曾听说过已逝的永安王妃，骁卿侯楚声笙之名？”
楚声笙停住脚步，看看林邺，又看看穆晚弦。
这俩……也闹掰了？
不然这位怎么上赶着来自己面前给穆晚弦拆台。
她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故作兴趣道：“我是南越来的，不曾听闻，我跟那楚声笙，当真如此相像？”
林邺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他派出去的侯府暗探打听到这位是南越来的南词公主，穆晚弦若对她有意，必不敢叫她知晓楚声笙之事。
穆晚弦看着楚声笙脸上露出的兴味神情，心中叹息这位怕是又起什么坏心眼了。
他又望向林邺，没想到林邺当初说的那话，当真不是戏言。
两人相识数十年，他从未想过两人会走到这一步。
林邺见楚声笙模样，温声道：“人多眼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聊。”
穆晚弦垂眸。
正好，他也有些话需与林邺说清楚。
几人又返回林邺的包厢。
楚声笙坐下后，林邺问道：“不知怎么称呼姑娘？”
楚声笙不想惹麻烦，淡淡道：“鄙姓南，林世子唤我一声阿南小姐吧！”
林邺也不纠缠，看了眼面色有些冷凝的穆晚弦，又问道：“不知阿南小姐与永安王是何关系？”
穆晚弦皱眉：“林邺，你逾矩了！”
林邺丝毫不惧：“朋友之间的随意问候，王爷何必紧张。”
楚声笙却毫不客气道：“林世子莫要自作多情，我只是想听一听骁卿侯的事，我们还称不上朋友。”
林邺：“……”
被接连怼了好几次的他终于确信。
这人绝对不是楚声笙，楚声笙温柔又懂礼，哪有这般牙尖嘴利。
穆晚弦抿了下嘴，止住差点溢出唇边的笑意。
楚声笙又催促：“说吧，林世子，我耐心有限。”
林邺意有所指地看向穆晚弦：“没想到王爷喜欢这样的性子，怪不得当初骁卿侯那般温柔至极却不得王爷青眼。”
楚声笙：“……”
阴阳谁呢？
这人怎么能一句话同时骂到现在和过去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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