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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景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的确，他只听说江云窈的母亲是个女军官，但十年前举枪自杀了。
江云窈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整个人陷入了回忆。
“那时我妈是女侦察兵，我爸还是营长，她就像我对你一样，对我爸一见钟情，不过两个人情投意合，很快走到一起，然后就有了我。”
“其实我妈打靶比我爸更厉害，是当时军区里有名的女神枪手……在我六岁时，她接到任务去境外作战，之后就失踪了，整整半年都没有消息，你能想到我爸那么刚强的一个男人，在家哭的跟孩子一样的模样吗？”
“所有人都以为我妈牺牲了，可他不信，又过了大半年，我妈被境外的军方找到送回国，她回来的时候已经瘦脱相了，脸上和身上都是伤，左眼也失明了，连我和爸都不认识，我甚至都没认出来，她是我那个英姿飒爽的母亲……”
“没有人知道妈那一年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敢问，后来在我爸的陪伴照顾下，我妈认出他跟我了，但很多时候她就像个木头人，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我十六岁，我想告诉妈我要当兵了，可她拿起了爸送给我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头……”
说到这儿，江云窈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就这么在我面前……自杀了，那天我哭的很厉害，可那么爱我妈的爸没有哭，而是把妈抱在怀里，让她好好休息……因为这件事，我再也没拿起过枪。”
她抬着通红的双眼，望向被震撼住的慕景川：“当年我在打靶场看见你，是真真正正被你的气势折服，我曾经也很想像你一样，昂首挺胸的站在靶场上，为自己争取一份荣耀，更想像爸妈一样，拥有一份真挚的感情。”
顿了顿，江云窈苦笑了一声：“不过当时我还太年轻，从没想过单方面的一见钟情只会造成悲剧。”
慕景川看着面前纤瘦的女人，心好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江云窈是那种被娇惯着长大的大小姐，对自己的感情也是一时兴起，却从不知道她内心隐藏着这样的伤痛。
江云窈挪开目光，缓过情绪：“我知道当初你是为了服从命令才娶我，现在一切都来得及，只要离了，咱们各自都会找到更合适的……”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突然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搂住。
紧接着，沉瓮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我娶你，从来不是因为服从命令。”
江云窈眸光一震，也忘了挣扎：“什么意思？”
慕景川欲言又止，嘴里那句‘我是喜欢你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不仅因为从没说过，还怕会让她觉得自己在骗她……
可两人已经到了离婚的地步，他也不能继续憋着。
慕景川暗自深吸了口气，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别扭开口：“当初江军长说要把你嫁给我，我承认心里是有顾虑的，我刚升上旅长，如果做了他的女婿，别人难免会说闲话。”
顿了顿，他双手有收紧了几分，语气认真起来：“可能我就是个肤浅的人，当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了。”

第18章 

江云窈整个人都愣住，这样坦诚的话她从没想过会从慕景川嘴里说出来。
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慕景川微蹙起眉：“你说的对，人都在失去过后开始懊悔，所以这三年我一直都在后悔愧疚……”
“你可以生气，也可以打我出气，但离婚，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只有簌簌风声。
江云窈好半天才回过神，不可置否，她是有些动容的，但还不足以动心。
她沉下眉眼，用力推开慕景川，又后退了几步：“可惜，我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转头就跑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慕景川落空的手紧紧握起，幽深的眸燃起丝不服输的光。
当兵将近二十年，他什么困难都克服过来了，他不信自己连一个女人的心都挽回不过来。
……
一个星期后，东海女子监狱。
‘哗啦啦’的刺耳声音响起，沉重的铁门打开。
监狱长把行李递出去：“小染，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别再犯糊涂了。”
姜小染接过行李，目光虔诚：“我会的，谢谢您这些年的照顾。”
见她一如既往的纯良有礼貌，监狱长欣慰地点点头。
这些年姜小染在里面表现的很好，到底是烈士遗属，大家都相信她是一时走错了路才犯了错，到里头也是幡然醒悟了。
姜小染转过身，脸上的温柔骤然消散，取而代之是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沉。
外头空无一人，只有一辆不知道在路边停了多久的破旧红旗车。
想起这三年，慕景川只象征性地来看过自己三次，她眼神又是一冷。
这一切，都要怪江云窈！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姜小染仰起头，望着还算明媚的阳光，眸中划过抹阴毒。
另一边，东海军区，打靶场。
江云窈将一枚弹壳放在正在练习端枪的女兵的枪口上：“弹壳落地，加五分钟。”
听了这话，所有女兵精神更加紧绷。
正值秋天，她们的作训服已经湿透。
江云窈面无表情：“我知道你们很累，但要形成肌肉记忆，这是你们必须要受的苦。”
话音刚落，‘叮铃’一声，身边的女兵枪口的弹壳掉落在地。
女兵脸色一变，无措又紧张地看向江云窈。
江云窈什么都没说，捡起弹壳看着她：“如果坚持不下去，你可以退出训练。”
听了这话，女兵一下就红了眼：“我……”

嗫嚅半天，最后还是给自己鼓劲儿似的喊了句：“我不退出！”

江云窈眼底闪过抹赞许，将弹壳又放在她的枪口上：“继续。”
等下了训，江云窈正要回大院一趟，却在大院里的岔路口看见慕景川，而他面前还有个穿着单薄的瘦弱女人。
女人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在哭，而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似乎很厌烦。
江云窈愣了会儿，不偏不倚碰上慕景川看来的视线。
伴着他的出神，女人也转过了头。
江云窈眼神猛然一震。
姜小染！
她这么快就出狱了？
没等江云窈反应，姜小染突然跑了过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云窈姐……”
说着，姜小染‘咚’的一声，重重跪在她面前！

第19章 

江云窈顿时被姜小染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弄得措手不及，下意识看向慕景川。
慕景川脸色又沉了几分，几步跨上前就要把姜小染带走。
可姜小染偏执地挣开他的手，抬起满是血丝的泪眼望着江云窈：“云窈姐，对不起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三番两次陷害你，挑拨了你跟景川哥的关系，最后还差点让你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到这儿，她顿时哭了起来，一字一句都是忏悔和愧疚。
江云窈拧起眉，难不成坐了三年牢，姜小染真的真心悔过了吗？
可这样的情景让路过的军属都不免多看几眼，慕景川的眉头也拧成了死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姜小染倔强地摇头：“不！景川哥，我犯了太多的错，如果云窈姐不消气，也不肯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听了这话，江云窈心里很不舒服：“什么意思？要是我不原谅你，你就在这儿长跪不起？”
姜小染抽噎着：“云窈姐，我知道你恨我，在牢里这几年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就盼着有天我出来，好好向你道歉赎罪……”
说着，她不要命似的磕起头，没一会儿额头就已经流出了血。
眼见停下脚步看戏的军属越来越多，慕景川不愿让江云窈为难，不管三七二十一，强硬拉起姜小染走了。
江云窈站在原地，面色微凝。
对姜小染天翻地覆的改变，她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可见慕景川把人带走，不免又想起曾经他维护姜小染的画面，心里更不是滋味。
既然姜小染都改邪归正，他看在战友的面子上，估计还是会继续照顾她吧……
想到这些，江云窈脸一拉，也不愿再去想，直接转步回了家。
一进门，慕景川就松开了手，厉声责问：“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姜小染白着脸，哽咽回应：“景川哥，我……我只是想跟云窈姐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
慕景川欲言又止，想起她牺牲的哥哥，只能把那些刺耳的话咽了回去。
“看在你哥哥的份上，你也吃够了苦头，以前的事就算，我会安排人送你回老家，生活方面我也会帮你安排。”
姜小染愣了愣，直接摇头拒绝：“不，你不计较，可云窈姐还没原谅我，只要她还恨我，我根本不能好好生活，我会一辈子都安不了心……”
顿了顿，她祈求般抓住慕景川的胳膊：“景川哥，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向云窈姐赎罪，至少……至少也让我看见你们和好如初，求求你了……”
然而慕景川却冷着脸抽出手：“今天晚上你就暂时在这儿住着，明天一早我就让人送你走。”
说完，绕过她径自离开。
“景川哥！”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姜小染骤然变脸，她抬手缓缓擦去泪水，冷冷一笑：“要我走，我偏不。”
结束一天的训练，江云窈也有些累了。
她揉着有些发酸的脖子回家，可远远就看见姜小染捧着个饭盒站在自家门口。
江云窈脸色微变，站了会儿后转身直接去了旅长办公室。
‘叩叩叩！’
正看作训报告的慕景川抬起头：“进来。”
眼见来人，他眸光骤然一亮：“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江云窈劈头盖脸一句：“把你妹妹赶紧带走。”

第20章 

慕景川愣住，俨然是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江云窈抿抿唇，解释道：“姜小染在我家门口站着，看样子是等我，你去把她带走吧。”
听了这话，慕景川面色微变。
原以为姜小染能安分些，没想到居然跑到江家去了。
他立刻站起身，拿起帽子大步出去。
江云窈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她就知道这回回来事儿肯定少不了。
她转身准备跟上，刚下楼，下楼时，正好碰上来交训练报告的许少聪。
他立刻拉住她，一脸好奇：“我刚从大院里出来，看见一位女同志一直站在你家门口，她谁啊？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江云窈皱起眉：“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说着就要走，许少聪又薅住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急什么啊？我来前听见有人说什么慕旅长妹妹、坐牢什么的，到底怎么回事？”
往事不堪回首，江云窈本来就不想提，但架不住许少聪再三追问，只好把以前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通。
许少聪听得又是震惊又是不忿，他在部队待了十年，接触的女同志不多，除了女兵，也只有军属，大多数性格都挺平和的，对姜小染这种心机深重的女人还是头回见。
但他还是上下打量着江云窈，一连不应该的模样：“云窈，没想到你三年前那么没出息，你可从不是肯吃亏的人啊。”
江云窈白了他一眼，也没有回嘴。
她从小到大的确都没吃过亏，只有在慕景川和姜小染身上栽了个大跟斗。
玩笑归玩笑，许少聪还是提醒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你还是小心点吧，你可不比三年前，现在是正正经经的上尉军官，万一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你身上的军服小心被扒下来。”
“我知道，等这个季度的训练结束，我立刻回燕北军区。”
和许少聪说完话，江云窈匆匆往家去。
当看见家门口已经没人时，她才松了口气，幸好父亲下连队视察去了，要不然被他看见，估计又要多些麻烦。
直到此时，江云窈的精神才彻底放松。
吃过饭，洗澡换了身衣服，看了会儿书后正要睡觉，大门突然被敲响。
她看了眼怀表，已经快九点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揣着满肚子疑惑，江云窈下楼去开门。
门一开，她的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姜小染，又是你。”
姜小染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和长裤，瘦弱的身躯在冷夜中瑟瑟发抖。
她双眼被风吹的泛红：“云窈姐……景川哥明天就要送我走了，我，我能不能……跟你说说话？”
见姜小染被冻得连说话都哆嗦，江云窈有些于心不忍，但很快又冷下心肠。
当初自己就是吃了她装可怜的亏，这回可不能再轻易相信她了。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还想谈论以前的事，那我清楚的告诉你，我不追究了，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
江云窈二话不说就准备关上门：“你赶紧走吧。”
说话间，不由腹诽这个慕景川怎么回事，老放任姜小染出来乱跑。
关门那一刹，姜小染突然伸手卡主门缝，挤压让她痛呼出声，手背顿时青紫了一道痕迹。
江云窈又气又烦：“你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踉跄了几步，突然倒在了地上！

第21章 

“姜小染！”
江云窈立刻蹲下身查看，生怕她又玩什么伎俩栽赃陷害自己。
而姜小染颤颤巍巍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泪眼汪汪：“云窈姐，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江云窈抬头看了看周围，这个点大部分人都休息了。
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把姜小染拉起来往屋里走：“慕景川呢？”
“……景川哥没回来，他……还在生我气，肯定不想见我。”姜小染哽声说。
江云窈心中暗嗤，亏她有自知之明。
进了屋，姜小染刚坐下，她就开门见山道：“有什么话快点说，说完赶紧回去，明天我还有训练。”
姜小染缓了缓：“听说你跟景川哥要离婚，我……我知道是因为我的挑拨，你们才有隔阂，云窈姐，景川哥是喜欢你的，当初我就是嫉妒你，怕景川离开我，才做了那些错事，你别跟景川哥分开好不好？”
江云窈来了兴趣似的盯着她：“你是来替慕景川当说客的？”
“不，不是……你们一直都很般配，不该这么分开的。”
说到这儿，姜小染垂下眼眸，慢慢陷入回忆中：“我爸妈很早就过世的，我是在我哥背上长大的，他去参军，我就跟着姑姑，但我到底是个外人，不受待见……”
“哥哥姐姐总是欺负我，骂我是拖油瓶，姑姑嘴上不说，可我心里清楚她也烦我，也经常打我，所以我做梦都想着我哥快点回来，只要他回来，我就不是一个人，就还有个家。”
说到这儿，她眼泪簌簌流下：“但是……有天景川哥拿着他的衣服和功勋章回来，说他牺牲了，当时我被打的遍体鳞伤，景川哥可怜我，就把我带走了。”
“那些年景川哥一直照顾我，一开始我是把他当哥lvz哥的，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他了，其实我也知道，他只是把我当妹妹，是我嫉妒……才……”
姜小染羞愧地掩面痛哭：“我对不起景川哥，更对不起我哥，我哥为人民牺牲，我却做出那些事……”
听着她的忏悔，江云窈面容松动了些许。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得姜小染可怜又悲哀，身世坎坷，又因为爱情走到今天这步……
江云窈叹了口气，拿了块手帕给她：“你要真觉得心里有愧，以后就好好生活吧。”
话刚落音，虚掩的门被推开。
两人转头望去，慕景川大步跨了进来。
姜小染立刻站起身：“景川哥……”
慕景川黑着脸，眉眼间带着愠色。
本来在办公室值班好好的，哨兵却过来说看见姜小染又往江家去了。
他生怕再出什么事，就连忙赶过来。
看了眼江云窈，确认她没什么事后，冷沉的眼神看向姜小染：“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
姜小染低下头，不敢说话。
江云窈也疲惫了：“算了，你带她回去吧。”
听见这话，慕景川眼底划过抹诧异。
她这是在为姜小染说话？
姜小染破天荒地没有纠缠，而是乖乖地跟着警卫员走了。
江云窈看着身边站的跟木头桩子似的男人，皱起眉：“你怎么不走？”
慕景川凝着她，眼眸深沉的像片汪洋，让人几乎沦陷。
江云窈心一顿，本能地后退两步。
这时，许少聪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云窈！”
慕景川眼底一凛，乘着江云窈没反应，一把把人捞进怀里。
伴着院门被推开，他俯下身，重重俘获那微张的红唇！

第22章 

‘啪嗒！’
许少聪手里的文件袋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见了什么？
慕景川把江云窈抱在怀里，还亲了她！
江云窈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感受到双唇被轻轻啃咬的细痛，才骤然回神。
一张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涨的通红。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面前的人，躲瘟神似的后退好几步：“慕景川，你耍什么流氓！”
看着江云窈绯红的脸，慕景川淡定地抬手抹了抹唇角，余光瞥向还僵着的许少聪：“夫妻之间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江云窈下意识看向许少聪，故意跺跺脚，咳嗽了一声。
许少聪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朝慕景川敬了个礼：“慕旅长。”
“……”
江云窈的肠子都快气的打结了，这家伙是不是忘了在慕景川面前，他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啊！
慕景川眸光闪了闪：“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见他一副主人的架势，江云窈拉下脸：“这是我家，有事也是找我，慕旅长还是赶紧回自己家吧。”
许少聪捡起文件袋，冷不丁地说：“要不……我先走？”
江云窈瞪向他，用眼神传递‘你敢走试试’。
许少聪看了眼慕景川，对方俨然是希望他走的。
左思右想，他还是决定对不起‘兄弟’，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慕景川比他大那么多。
许少聪直接把文件袋塞到江云窈手里：“今天傍晚从燕北军区传来的电报，没来得及给你，我先走了。”
说完，朝慕景川匆匆敬了个礼就跑了。
江云窈僵在原地，暗想着明天见到他一定要把他狠狠揍一顿！
“你的‘未婚夫’，好像不太在乎你。”慕景川半揶揄半打趣了句。
她强撑起笑，转身看着他：“他很相信我，所以不会计较。”
听着这样蹩脚的理由，慕景川忍不住笑了。
江云窈不由一愣，两辈子以来，她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笑，而起笑的这么自然。
出神间，对方又凑了上来，呼吸几乎都洒到了脸上。
“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慕景川低沉的嗓音像是砂砾，洒在她的心上，有点痒痒的。
江云窈回过神，男人已经走了，只有远去的脚步声。
她捂着胸口，竟然发现自己的心跳那么快。
难不成……自己对慕景川余情未了？
不行！
她跟他肯定是不可能的，就算自己对他还有感情，但也不能忘记当初他是怎么委屈自己的。
压下不该有的念头，江云窈打开文件，里面是延迟归队的报告。
看来在东海军区有支成熟的野战队前，他们暂时是回不去了。
次日。
因为昨晚的那翻折腾，江云窈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训练时，她还是忍不住去想昨天的慕景川的笑……
“训练的怎么样？”
慕景川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云窈转头看去，见他正迈着长腿走来，一副视察工作的模样。
她愣了愣后敬了个礼：“一切顺利。”
眼见两人站的近，正端枪的女兵们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
“听说他们俩是夫妻啊，怎么一个在东海，一个在燕北啊？”
“我姐退伍之前跟我说过，江教官之前被诬陷伤人来着，事儿闹挺大……”
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江云窈皱眉看过去，她们赶忙闭了嘴。
“姜小染走了？”她冷不丁问了句。
慕景川迟疑了瞬：“突然发高烧，今早送医院去了。”
听了这话，江云窈心里堵了一下：“这下好，慕旅长可以多照顾她两天了。”
慕景川眉尾微挑，似乎从里头听出几分酸意，刚想说话，指导员突然跑了过来。
他朝慕旅长敬了个礼，表情严肃：“旅长，市里发生一起劫持人质案，公安请求军方一名狙击手击毙歹毒，解救人质。”

第23章 

指导员说话时，目光看向了江云窈。
慕景川皱起眉，能让公安来找军方的，情况一般都是很棘手的。
没等他开口，江云窈已经明白了：“我去吧。”
因为情况比较紧急，她换了身便服，带上自己的狙击枪就上了车，但没想到开车的居然是慕景川。
她登时愣住：“你不用值班？”
慕景川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半垂着眉眼似乎在思考。
江云窈也没再问，默默调整自己的枪。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外。
马路上围满了人，公安车和救护车都停在路边，公安们都在疏散群众，但还是有不少喜欢看热闹的往大楼里面看。
慕景川和江云窈下了车，公安局局长立刻走了过来，两人互相敬了礼，慕景川便问：“目前什么情况？”
“三个歹徒挟持了一对母子，在三楼服装店的死角，我们的狙击手没办法精确射击，所以只能请军方来帮忙了。”
局长刚说完，江云窈就问：“三楼通风管道在哪儿？”
局长闻声看去，才发现慕景川身边还站了个女人。
她一头利落短发，五官精致却不失英气，平常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竟然有种军装的飒爽，特别是她手中的狙击枪，让人不禁探究她的身份。
“这位是……”
慕景川介绍道：“她是江云窈，燕北军区野战队的狙击手，在东海军区做临时教员，也是我的妻子。”
听见他最后的介绍，江云窈怔了怔，又狠狠瞪他一眼。
最后一句明显多余啊！
但情况紧急，她也懒得去跟他计较，直接说：“麻烦带我进去看看。”
局长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让人带她进去了。
等人进了大楼，才忍不住问：“慕旅长，她一个女兵，能行吗？”
慕景川抿抿唇，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她可以。”
百货大楼内。
被撤走所有群众的大楼只有和歹徒谈判的公安，以及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医生护士。
“别跟我们废话，准备好五百万，再弄辆车过来，等我们离开东海，我们立刻就放人，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伴着小男孩害怕的哭声，歹徒的声音在整个楼中回荡。
江云窈站在拐角，贴墙观察服装店和四周。
周围没有何时的狙击地点，歹徒又刻意把衣架上的衣服做遮挡，这能隐约看见人质发颤的腿。
“怎么样了？”跟过来的慕景川问道。
江云窈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服装店里的通风口。
那个位置倒是可以进行射击。
“上通风管道。”
江云窈让人带她去管道入口，但管道狭窄，她只能脱掉外挑，穿了件薄衬衫。
慕景川接过她的外套，眉眼间浮起丝担忧：“小心为上。”
江云窈调整好枪，不忘嘱咐：“你照顾好那个孩子，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别让他留下阴影。”
说着，踩着椅子就爬进了管道。
她尽量放轻动静，直到到了服装店的出风口处才架好枪。
透过缝隙，她能清楚看见角落里三个男人。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刀，架在女人已经满是血的脖子上，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害怕的一直在哭。
江云窈神经紧绷，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击毙三个人，那母子俩就危险了……
汗水一滴滴从她额角滑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又僵持了半小时，歹徒耐心终于耗尽，气急败坏地扯了下衣服，不偏不倚罩住了小男孩的头。
江云窈眼神一凛，坚定扣动扳机！
“砰——砰——砰！”

第24章 

三声连续的枪响让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慕景川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去把小男孩抱了起来，朝外面喊道：“人质受伤了，医生！”
话落，所有人才回过神，上前一看，三个被爆头的歹徒已经没了气息。
慕景川看了眼出风口，松了口气后将孩子抱到角落，小心掀开盖住他的衣服：“没事了孩子。”
男孩抽噎着，看到他身上的军装，小心问：“军人叔叔，妈妈，妈妈她……”
慕景川擦掉他的眼泪：“你妈妈没事，刚刚啊是叔叔们跟你玩的一场游戏，你是男子汉，不能哭知道吗？”
“游戏？”男孩一脸茫然。
“对，游戏，公安叔叔和军人叔叔们赢了，你和妈妈也赢了……”
江云窈从库房出来时，就看见慕景川蹲在小男孩面前耐心的哄着。
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如果慕景川要是有孩子，依他这个年纪，孩子应该也不小了……
愣神间，外套已经被披在了她的身上。
抬头间，她撞上慕景川深沉的双眼。
“你真的很厉害。”
听见男人这样的夸赞，江云窈忍不住笑了：“你就没有别的词可以夸我吗？”
慕景川沉思了片刻，正经的跟做汇报似的：“好好继续努力。”
江云窈哼了一声，背着枪就出去了。
一出百货大楼，人群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局长走到江云窈面前，满眼赞许：“巾帼不让须眉，江同志真是当之无愧的神枪手。”
这么多人面前，江云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摆手：“局长，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还是很怕误伤人质的。”
“慕旅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旅长，妻子又是神枪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局长又忍不住夸了句。
这话属实说的江云窈表情有些僵硬：“局长，其实我跟慕旅长不……”
话还没说完，手一下被身边的男人给扯住：“任务结束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慕景川拉着人就上了车，一脚油门就往军区驶去。
车上，江云窈直接开始兴师问罪：“慕景川，你什么意思？”
慕景川握着方向盘，看了她一眼：“什么什么意思？”
“你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以前是夫妻？”
“不是以前，现在是，以后也是。”
听了这话，江云窈气不打一处来：“停车！”
慕景川皱起眉：“怎么了？”
“我自己走回去。”江云窈收拢衣领。
“你打算背着把狙击枪在大街上走？”慕景川眉尾一挑。
江云窈脸色越来越难看：“是我之前的话没说清楚，还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我再说一遍，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婚我是跟你离定了！”
慕景川神色一沉，猛然打了个方向盘，车顺势拐进一个小巷里。
‘吱嘎’一声急刹车，江云窈因为惯性狠狠往前冲了一下。
她错愕转头：“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驾驶位上的男人抽出皮带倾身而来，三两下就把她的手给绑的死死的。
江云窈气急败坏地挣扎：“你！”
慕景川一双长腿跨在她两侧，手撑着座椅，幽暗的深眸犹如盯着猎物的黑豹。
他俯下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声音低哑而极具威慑力——
“如果我说……不呢？”

第25章 

本就狭窄的座椅上一下挤了两个人更加拥挤。
江云窈只觉周遭的空气好像都被眼前的男人吸走了，导致她呼吸开始急促，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里涌。
她咬了咬舌尖，依靠痛楚维持理智：“慕景川，你给我松开！”
“论枪法我可能不如你，但其他方面你跟我比还嫩着。”
慕景川看着她Ṗṁ白皙的脸，语气渐深：“军人犯了错也不是直接开除军籍，你可以记我一次大过，但不能不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起这个，江云窈一下变了脸：“你还敢提，当初我被姜小染诬陷上了军事法庭，是你提议开除我的军籍！”
慕景川皱起眉：“如果我那样说，别人会说你不只倚仗江军长，还有我的关系，只有我说了狠话，韩司令他们才会更公平的对待这件事。”
江云窈嗤了一声：“你说的好听。”
“我也说过，你怎么怪我都行，如果是离婚，我绝不同意。”
慕景川忽的头一埋，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越渐沉哑：“绝不同意……”
江云窈挣了挣，没有半点作用。
她咬咬牙，倔强道：“你不离，我亲自去跟政委说。”
慕景川抬眼，黑眸渐暗。
他抬起头，盯着江云窈愠怒的目光：“跟谁说？”
“政……”
话还没说完，炙热的薄唇便覆了上来，几乎在瞬间就夺走了她的呼吸。
好一会儿，慕景川才松开，微喘着气：“真的要离？”
“要……唔！”
江云窈暗自发誓，等他解开她手上的皮带，她一定跟他拼了！
好半天，慕景川才喘着粗气松开，扶着她通红的脸颊：“还离？嗯？”
江云窈不甘心地别开眼，硬生生挤出一句：“我考虑考虑……给我松开！”
慕景川紧绷的心才送了些，果然，有时候还是得来硬的。
他松开绑住江云窈双手的皮带。
刚被松开，江云窈一个肘击过来，慕景川目光一凛，轻巧偏头躲过，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江云窈直接破口大骂：“慕景川，你什么时候学会耍流氓了？”
明明曾经连碰都懒得碰她，现在反倒开始占便宜了。
她都怀疑慕景川是不是也重生了，所以才转了性子。
慕景川不慌不忙地坐回去：“夫妻之间不叫耍流氓，叫情趣。”
这话说的江云窈脸颊又是一热，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同了。
她揉了揉手腕，索性偏过头不再理会。
慕景川笑了笑，重新发动车子回了军区。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车子使到机关大楼前停下，两人刚下车，警卫员就过来了。
他敬了个礼：“旅长，医院那边刚来电话，说姜小染得了肺炎，有些严重。”
听了这话，江云窈愣了一下。
难不成姜小染坐了三年牢，真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冻一下就冻出肺炎了。
望向慕景川，他正巧看着自己，她抿抿唇：“你去看看她吧，我还要去盯着训练，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训练场走，可手里的枪突然就被抢走。
慕景川直接把枪扔给警卫员，握住江云窈的手：“你跟我一起去。”

第26章 

医院，病房。
江云窈一张脸拉的老长，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们看，偏偏慕景川当做没看见似的，任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病床的姜小染见两人手拉着手一块来，眼底划过抹阴冷，又很快被温良掩盖。
她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景川哥，云窈姐，你们和好了吗？”
“嗯。”
“没有！”
两人截然不同的回答让姜小染愣了愣。
江云窈狠狠甩开慕景川的手，拧着眉看向姜小染：“来也来了，看也看了，你好好养病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景川看着她走，也没有追，毕竟一会儿回去还能见到。
眼见男人的目光黏在江云窈身上，姜小染被子下的手紧紧握着，竭力克制内心的嫉妒和不甘。
她咳了两声，声音虚弱：“景川哥，你去陪云窈姐吧，我没事的……”
慕景川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她。
姜小染本就瘦弱，坐了三年牢出来又憔悴了些，现在更是瘦的像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想到她的哥哥，他始终是于心不忍：“好好养病吧。”
姜小染眼眶微红：“谢谢……景川哥，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还能对我这么好……”
说着，她苍白一笑：“我没什么能报答的，只求老天爷保佑你跟云窈姐，希望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看她满眼真诚，慕景川暗自叹了口气。
如果一开始她就这样善良，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慕景川留下跟姜小染说了会儿话，想到军区还有工作，嘱咐她几句后便走了。
目送男人远去，姜小染才毫无忌惮的露出狠毒的眼神：“江云窈江云窈，你眼里只有江云窈！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另一边。
刚换回作训服回到训练场的江云窈忽觉背脊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皱起眉，脸上闪过抹疑虑。
奇怪，这种感觉只在半年前去做卧底时有过，好端端，怎么会……
“云窈！”
许少聪的声音猛然打断江云窈的思绪。
抬头看去，只见许少聪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听说你去市里帮公安解救人质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
江云窈见他嘴上关心着自己，眼神却往女兵那儿飘，便给了他一拳：“你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看女兵的吧！”
许少聪脸一红：“我早到了谈对象的年纪了，替自己物色物色一个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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