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悦嫔被罚之后,昭阳殿的小厨房就停了,别说点心了,连点旁的吃食都没有。
她满怀忐忑地将茶盏放在了矮几上,秦礿却看都没看一眼。
“这些日子你也受够教训了,明天就去太后宫里帮着处理一下宫务吧,太后的寿诞你也多费心。”
萧宝宝一愣,眼睛“唰”地瞪大了:“我?我管宫务?真的?郁哥哥你是要把掌宫权交给我吗?你对我真好!”
她张开胳膊就要去抱秦礿,却被抵着脑门定在了原地,秦礿眉头微拧:“朕说过很多次了,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你这个称呼让太后听见,少不得要责罚你,到时候朕可不会求情。”
萧宝宝想起教养嬷嬷的凶神恶煞,脸色瞬间一白,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我就是私下里喊喊,当着太后的面绝对不这样……郁哥哥我好想你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给我上药吧,我手好疼啊。”
她把手举起来递给秦礿看,掌心可怜兮兮地红肿着,的确有些刺目。
秦礿看着看着就有些眼花,眼前的手恍惚间变成了另一双,那双手比现在这双要凄惨得多,忽而长满了冻疮,忽而又是烫出了水泡,忽而又裂开了伤口在流血……
他猛地扭开头:“朕还有事,你传太医看看吧。”
萧宝宝有些不高兴:“你罚了我那么久,现在上个药都不行啊?”
她正要纠缠,却见秦礿已经抬脚走了,她下意识追到了门口:“怎么说走就走啊,这么久不见我就不想我吗?!郁哥哥?郁哥哥?!”
眼见秦礿头也不回,她气得直跺脚:“没良心,亏我还天天惦记你!”
苏合连忙“嘘”了一声:“娘娘,可不能这么说皇上,这要是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咱们可就遭殃了,好不容易才把禁足解了,您可千万要小心些。”
萧宝宝鼓着脸坐回椅子上:“怕什么?郁哥哥是我萧家养大的,上回要不是庄妃那贱人陷害我,郁哥哥才不会罚我,都是她!”
苏合劝不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高兴起来:“娘娘,您也不用恨庄妃娘娘了,她现在日子肯定不好过。”
萧宝宝眼睛一亮:“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苏合又忍不住叹气:“这掌宫权原本在庄妃娘娘手上,现在皇上给了你,她必然是犯了大错才被皇上夺权的,日子当然不好过了。”
萧宝宝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忍不住笑起来,又赞赏地看了一眼苏合:“你还挺聪明的嘛。”
苏合哭笑不得,她家娘娘这对聪明的要求太低了点。
调侃过后她又有些担心,听说之前庄妃筹办太后寿宴的时候就一直出纰漏,那么心思细腻的人都能被挑错处来,换成她家娘娘……
她脑袋隐隐作痛,很想劝萧宝宝把这差事推了,可她也知道这宫里争的就是权势和宠爱,谁会把送上门的体面推出去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萧宝宝就梳妆打扮,盛装去长信宫请安了。
彼时太后正拉着惠嫔说话,瞧见她进来,脸色顿时一僵,这后宫里,除了惠嫔,谁掌宫务她都觉得碍眼。
可比起庄妃来说,悦嫔显然更不招人待见,且不说秦礿为了她杖毙了教养嬷嬷,单单就是放着惠嫔不用,非要把掌宫权交给她这件事,就足够太后咬牙切齿。
但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太后面上还是露出了个笑:“悦嫔你能出来哀家也高兴,可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像你犯的这般大错,也就是皇上仁厚才没有计较,日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谨守本分。”
萧宝宝心里有些委屈,这次受罚纯粹是无妄之灾,她根本没做错什么,但学了这么久的规矩,她性子多少都沉稳了许多,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又耐着性子和她寒暄几句,这才让秦嬷嬷带她去领了宫务册子,只是在两人离开前,她给秦嬷嬷递了个眼色。
除了惠嫔,不管是谁掌管宫务,这次寿宴都会是一个槛,她们别想办好,可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做不好,后面该怎么继续呢?她们还有脸继续做这个位置吗?
“你等着吧,掌宫权迟早会落在你手里。”
惠嫔轻轻叹了口气:“可我不想……”
“轮不到你想不想,”太后冷声打断了惠嫔的话,警告似的看着她,“不管是前朝男人们的尔虞我诈,还是后宫女人们的你争我斗,都是为了家族,家族需要你做的,不管是争宠还是夺权,你都得去做。”
惠嫔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无奈,片刻后她往嘴里塞了个半个橘子,含糊道:“知道了,臣妾是觉得皇上那么偏爱悦嫔,说不定会派人帮她……”
“皇上身边最难缠的也不过就是容姝,可她再能耐也只是一介宫婢,还能斗得过哀家?你只管等着看她们狼狈求饶吧。”
第117章 萧宝宝有什么用
秦礿想过庄妃做不好的事,萧宝宝做起来会很吃力。
可他没想到,这才过去没两天,她竟然就找上门来了。
彼时他正在乾元宫里批折子,容姝就在窗外廊下绣那幅百寿图,她手上还包着纱布,动作有些笨拙,神情倒是很认真。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
冷不丁外头就吵闹了起来,不等蔡添喜进来通报,萧宝宝直接带着人闯了进来。
秦礿心里陡然一凸,许是知道先前龙床上叫错名字的事很过分,虽然他从没有道歉,却很忌讳让萧宝宝出现在容姝面前。
眼下见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一时间既心虚又慌乱。
他几乎是本能地看了眼容姝,然而对方只是静静起身,远远地屈膝一礼,不说话也没靠近,甚至连头都没抬。
秦礿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色,却可以想象得到,大约还是那副平和的假面吧。
可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那天晚上她无声落泪的模样。
他揉了揉不太安稳的旧伤,不等人靠近就喝止住了悦嫔:“你成何体统?没有朕的宣召,你怎么能擅闯乾元宫?”
萧宝宝刚从太后那里受了委屈,想找秦礿来诉诉苦,结果一进门就被骂了一句,登时一瘪嘴就要哭。
“太后刚刚才骂了我,郁哥哥你也骂我,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说着竟然要往地上坐,秦礿额角突突直跳,给了蔡添喜一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将萧宝宝搀扶起来:“悦嫔娘娘有话好好说,这么多宫人看着呢。”
悦嫔被说得稍微回了神,闷闷站了起来,控诉地看着秦礿。
秦礿却根本没在意她的眼神,眼角余光悄悄看向容姝刚才的位置,却见她已经坐了下来,安静地重新刺绣了。
他怔了一下,以往他和萧宝宝在一起的时候,容姝都是会主动回避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可她现在却如此平静。
秦礿心里有些憋闷,烦躁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又怎么了?”
萧宝宝跺了下脚:“还不是太后,她就是故意在找我茬,我昨天刚接手宫里的事,管事的嬷嬷内官还没认清楚呢,长信宫那边就说送过去泡茶的水不对,说我不敬尊长,办事敷衍,把我喊过去骂了一顿,这能怪我吗?”
秦礿叹了口气,太后在打什么主意他很清楚,就是逼着萧宝宝自己请辞。
可眼下离着太后寿诞不过十来天,他以为萧宝宝怎么都能扛过去的,却没想到这点小委屈就受不了了。
“日后你谨慎些就是了。”
萧宝宝不依不饶:“明明不是我做的,你还要我谨慎,我怎么谨慎嘛,和我又没关系,我都委屈死了,你也不安慰我!”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竟是真的要委屈哭了的样子,仿佛得不到安慰这件事,比受委屈本身更让人难以忍受。
秦礿数不清多少次地想起容姝,想起她被冤枉的那么多次,有没有也幻想过,从他这里得到安慰?
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羞辱,和威胁。
他指尖不自觉蜷了一下,半晌才甩甩头,将所有情绪都甩了出去,语气无奈道:“罢了,朕挑几个懂事些的嬷嬷去帮你。”
萧宝宝闷闷地应了一声,显然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可看秦礿这幅态度,也知道安慰是得不到了,一扭头气冲冲走了。
秦礿没有在意,目光又再次看向廊下,容姝还在刺绣,他很想让她过来伺候笔墨,可话到嘴边却又没能说出来。
他不喜欢看见容姝那副表情,总觉得很刺眼。
最终他还是孤身一人回了正殿,蔡添喜看着他冷硬的脸色心里摇头,皇帝这几天的郁闷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人心不是一天凉的,他也爱莫能助。
乾元宫暂时安静下来,昭阳殿却人仰马翻。
秦礿的确遣了几个嬷嬷过来帮忙,看着也都是干练利落的人,萧宝宝本以为能放松下来了,可没想到赶上第二天发月钱,钱都发完了,却还有很多宫人没有拿到。
萧宝宝懵了:“怎么回事?不是按照各处的人头发的吗?怎么数目还对不上了?”
她看向三个嬷嬷:“你们怎么核得账?”
嬷嬷们也一头雾水:“奴婢们就是按照人头发的银子,不能有错啊,出错的是不是姜嬷嬷负责的那部分?”
姜嬷嬷:“怎么能是我呢?尚宫局不全在我这儿,我刚才还问你们谁有尚仪局和尚食局的册子呢。”
三人吵嚷起来,彼此推卸责任,听得萧宝宝一个头两个大:“够了,都别吵了!烦死了,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郁哥哥怎么选了你们三个废物来帮我?你们能干什么?”
三人被骂得低下头,都不敢再言语,可骂人有什么用呢?眼下最紧要的事还是得解决这发错钱的事。
可萧宝宝一头雾水,她求助地看向苏合:“你一向聪明,有没有什么办法?”
苏合十分为难,她可不觉得自己聪明,而且宫务这事,要是单纯的处理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多问题,可偏偏有太后从中作梗,她哪里是太后的对手?
不止她,连她家主子,带着三个嬷嬷都够呛。
“娘娘,奴婢有句话说了您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