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上中天，楚宸霄才送走了宾客，回到了内院。
他踏过门槛，对伺候在一旁的喜娘开口：“你们都出去。”
等那些人鱼贯而出，他才拿起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却迟迟未动。
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盖着红盖头的身影，整个人微微发颤，掌心也不自觉的伸出汗渍。
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他怕看到姜昭月那双黑沉沉的眼，怕看到姜昭月眼中深切的厌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宸霄才挪动脚步，走到了姜昭月跟前。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挑起了盖头。
姜昭月那双如夜空寒星的眼，骤然映入眼帘。
两人对视间，楚宸霄心脏猛地一震。
前世，她是这样看自己的吗？是这样复杂冷淡的眼神吗？
楚宸霄一时间竟有些记不清。
前世的新婚夜，他喝的酩酊大醉，回来走过场似的喝了合卺酒便离开了，留姜昭月一人独守空房。
他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姜昭月清清淡淡的嗓音：“王爷，看够了吗？”
楚宸霄猛地回过神来，心里对自己的失神有些暗恼。
他却没看见，姜昭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
楚宸霄放下手来，尽量放缓声音：“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姜昭月收回目光，说出的话却惊人：“我知道，王爷是在遗憾，为何看到的不是心中所念之人。”
楚宸霄猛地一噎。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世，他们的开始不是那么好。
毕竟，他为林雪舞做过的事人尽皆知，而姜昭月也被他狠狠伤过一次了。
楚宸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姜昭月却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第20章
楚宸霄下意识回道：“你说。”
姜昭月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轻声开口：“我祖父逼婚，原是逼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我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王爷不要怪罪，今夜之后，你我可各不相干。”
楚宸霄猛然抬头看向她，却从她那双清冷的眼里看不见任何爱意。
他心里一痛，是他做错了，如今这般，是他最有应得。
好半天，他才艰涩开口：“我答应你，绝不会对姜老丞相怀有怨恨。”
姜昭月似是松了口气，她坐下，朝他举杯：“那便喝合卺酒吧，喝了之后，王爷自可离开。”
楚宸霄慢慢走过去，与她手臂缠绕，喝下了酒。
放下酒杯，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为何要走？”
这下，愣神的人成了姜昭月。
楚宸霄脸上罕见的笑意，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
看见她这幅样子，楚宸霄心里微刺，他的温和，从未给过眼前之人。
想到此处，楚宸霄也没了逗她的心思，道：“今夜是新婚夜，我若不在此处过夜，若是被你祖父和我父皇知晓，又该有一场风波。”
姜昭月这才恍然，看着他清明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半晌，她才开口：“既如此，那便早些洗漱了安歇吧。”
话一出口，楚宸霄便见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一般。
他心尖仿佛被一支最柔软的羊毛笔轻轻扫过，一股电流瞬间窜进四肢百骸。
楚宸霄握拳捂唇，轻咳一声：“好，那我去偏房。”
说着，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他身后，姜昭月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出了门，楚宸霄便看到守在台阶下的下人，他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做一些好克化的糕点来。”
他是在前厅被宾客灌了不少酒，也吃了点东西，但想必姜昭月是什么都没吃的。
楚宸霄想到不过几年，一个好端端的人便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顿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他得让姜昭月好好活着。
楚宸霄洗漱后，便回了房。
他身穿雪白中衣，推开门，正好看见姜昭月对着桌上的糕点在发呆，听到声音，顿时抬头看了过来。
屋内被红烛照的亮堂，楚宸霄看着她鲜活的模样，鼻尖竟有一瞬的涩然。
自己是多愚蠢，才觉得不爱姜昭月，从他懂事起，就知道她会是自己的妻，他总觉得林雪舞才是那个对的人，可成亲四年，他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放开姜昭月。
这不是爱，什么才是？
楚宸霄想通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只觉得心里彻底松下来。
如今他眼前这个人不是前世的姜昭月，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他大步走过去坐下，温声道：“怎么不吃？这些东西不合你口味？”
姜昭月看他一眼，随即迅速的垂下眼眸：“没有。”
楚宸霄心里一动，他试探的问道：“那你是在等我一起吃？”
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姜昭月却变了脸色。
她抬起眼眸，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楚宸霄，冷声道：“王爷莫要误会，我是自己没有胃口罢了。”
楚宸霄胸中陡然腾起怒意，但只是一瞬，他便压了下去。
姜昭月那句‘心有所属’终究是让他没理由。
他径直走到床边，淡淡道：“那便安歇吧。”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姜昭月陡然变了脸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