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下巴上措不及防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顾慎徽扣住她下巴,冷冷与她对视:“今时今日,你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谢家人胁迫?”
他眼里的厌憎如同尖刺,狠狠扎进谢央澜心底。
在王府门口下跪,她确有逼顾慎徽的意思,可为了姐姐,她只能如此!
顾慎徽甩开她的脸,转而扣住她手腕,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谢央澜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顾慎徽眉心微皱,谢央澜何时这般轻了?
这念头不过一瞬,顾慎徽满身怒意,毫不顾忌扯着谢央澜进了府。
谢央澜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直到王妃院,顾慎徽将谢央澜狠狠推进院子。
“从今日起,你老实呆在这里,少给本王在外面丢人现眼!”
谢央澜浑身一颤,眼见顾慎徽要走,还未站稳便扑上前拉住了顾慎徽的衣袖。
顾慎徽用力甩开她的手,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谢央澜心尖生疼,却仍不肯松手。
“王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娶我,恨我谢家逼走了林雪舞。”
“我求你你恨我一人便好,我姐姐已有身孕,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夫!只要您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给林雪舞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谢央澜喉间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着顾慎徽。
顾慎徽微顿,眼神讥诮。
“谢家女的骨气,不过如此。”
他冷眼看着谢央澜,讽声道:“若是谢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谢央澜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顾慎徽看着她这幅样子,径直转身,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跟上。”
沉香阁。
谢央澜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从未踏进过顾慎徽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林雪舞衣袂飘飘。
看见顾慎徽,她立时笑着迎上前:“阿徽,你回来了?”
顾慎徽快步走过去,牵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谢央澜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顾慎徽。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谢央澜:“姐姐这是?”
顾慎徽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雪舞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谢央澜扎的千疮百孔。
顾慎徽见谢央澜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谢央澜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林雪舞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谢央澜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雪舞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顾慎徽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谢央澜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谢央澜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顾慎徽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顾慎徽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顾慎徽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谢央澜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顾慎徽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谢央澜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谢央澜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谢央澜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顾慎徽:“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顾慎徽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谢央澜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4章
顾慎徽顿住脚步,眼神沉了沉。
谢央澜浑身一僵,紧接着,顾慎徽冰冷的嗓音如惊雷响彻耳畔。
“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谢央澜心脏像是被拧成一团,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许久,她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王爷教训的是。”
顾慎徽抬脚从她面前走过,临出门时,吩咐了一句:“赶紧打扫干净,别让雪舞见了恶心。”
谢央澜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院内的水井旁。
入冬的水冰寒刺骨,和着手上的伤,疼的谢央澜止不住的发颤。
她拧了抹布,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血一点点擦净。
就在她擦完的那一刻,一双绣花鞋停在她面前。
谢央澜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便看见林雪舞带着打量的眼。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王妃辛苦了,打扫的很干净,起来给我奉茶吧。”
谢央澜神情微僵,起身去端了茶来,低声道:“夫人,请喝茶。”
林雪舞看着杯盏上的血迹,用手帕捻着接过,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谢央澜怔怔看着林雪舞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当年你为什么要主动离开?”
林雪舞抿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轻声开口:“我当然要离开,这样一来,阿徽会永远都记得,是你逼走了我。”
谢央澜瞳孔一缩,明明眼前的林雪舞是个人,可她却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身上发冷。
林雪舞眼中嫉恨与得意相融,显得诡异至极。
“我除了出身青楼,哪点不比你强?”
“可你是先帝赐下的王妃,哪怕在王府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可在皇家玉牒上,我算什么?”
“谢央澜,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谢央澜浑身一颤,竟无力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入夜,谢央澜才回到王妃院。
春桃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骤然红了眼:“王妃,我去请大夫。”
谢央澜疲惫的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半成的护膝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谢老爷子七十寿诞在即,她本想给祖父做一对护膝当寿礼,可如今却办不到了。
很快,春桃带着顾泽进了院子。
顾泽踏进房门,脚步便是一顿。
桌前的谢央澜,身形孱弱,面色苍白,一双素手更是惨不忍睹。
顾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认识的谢央澜,是丞相府惊才绝艳的二小姐。
而不是眼前这个,在王府日渐失去光芒的女子。
他诊脉后,看着谢央澜,语气微沉:“王妃不曾按时用药?”
谢央澜淡淡答:“昨日事忙,忘记了。”
顾泽心里蓦的腾起怒意。
“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堂堂王妃活成这幅样子,说出去简直坠了谢家名声!”
“你过得这样惨,还要同那青楼女子相争,不肯和离么?”
谢央澜愣了愣,随即心里猛地发酸。
顾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外头人都怎么传的。
她忍了忍,却终究没忍住。
“顾大夫知道的不少,但你忘了,我只是一介女流。”
“若我是男儿身,若我真能想和离就和离,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谢家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可以,我甚至不会选择嫁给顾慎徽!”
她压下喉间刺痛,字字句句如同泣血。
若不是顾慎徽当年毁约闹的人尽皆知,她祖父又怎会求先帝赐婚?
谢央澜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顷刻染湿手帕。
她抬头,苍白脸上血色染唇:“若是自甘堕落能护住谢家,我甘之如饴。”
顾泽彻底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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