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我是认认真真,把他遗忘在了脑后。
可过几天,我和祁连吃饭时遇到了沈宴的同学。
他远远地就上来打招呼:「你小子回国怎么不打电话——」
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一脸震惊。
祁连和沈宴很像,但他眉心有在战区留下的伤疤。
气质也完全不同,他身上没有沈宴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而更铁血沉着。
同学看着祁连,又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洛宁,这——」
他想了想:「你给沈宴戴帽子了?」
我摇头:「我们分手了。」
那个同学更惊讶了:「沈宴不是说你还在乖乖等......」
我打断了他:「这是我未婚夫,很快要结婚。」
他惊呆了。
看着我和祁连紧紧相牵的手,转身匆匆走了,边走边打电话。
我抬头跟祁连解释,可才开了个口,祁连就笑了:「都过去了,说它干什么。」
他帮我理头发:「总不能我消失十年就让你等我十年。」
我眼眶一热,突然感觉满心委屈。
最初找不到祁连那三年,我每天都抱着手机在等电话。
·24 小时不关机,陌生电话一响起来我都要激灵一下。
第一年的时候我盼着能接到电话,告诉我祁连只是受伤了,马上回国。
第二年的时候我盼着有人告诉我祁连还活着。
第三年,我开始怕听电话,又不得不听。
沈宴出现时,我正式确诊重度焦虑,恐慌症。
他那张脸,就是我活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沈宴那里当备胎的时候,也不是不委屈的,可我真的离不开那张脸。
唯有看着他,我才能有力气活下去。
所以我爱不爱沈宴,我不知道。
但我是感激他的,感激到他让所有人都嘲笑我是个备胎,可我还是甘之如饴。
这六年,在我这里,沈宴是个好人,救我于水火的好人。
我本以为我在他那里的印象也会不错,至少我会占个懂事。
可我没想到,他会咬牙切齿,骂我骗子。
5
沈宴给我打电话是深夜。
我轻轻起身,不想吵醒祁连。
我以为他是想拿走落在我这里的诸多东西,可我刚接起来,他就恶狠狠地,仿佛想把我咬碎般,咬着后槽牙蹦出两个字:「骗子。」
他声音沙哑低沉:「洛宁,你是个骗子。
「你说他是你姑姑家的孩子,你骗我!」
他不再一副吊儿郎当纨绔样。
他强忍着愤怒,甚至声音里还有一丝委屈。
像小孩一样的委屈。
我低了低头,叹了口气:「对不起。」
我道歉道得驾轻就熟。
从前六年,我就是这么跟他道歉的。
原因有很多。
比如别在连笙面前老盯着他看,会让连笙不高兴。
比如在连笙的同学面前不要试图牵他的手。
比如他跟连笙吃饭的时候不要乱打电话。
每一次我都会道歉,盯着那张脸,乖乖说对不起。
沈宴一开始会迟疑地摸摸我的头,像摸小孩子:「下次改就好了。」
后来他托着腮笑眯眯看我:「你道歉的时候好乖。」
再后来,他不再给我立诸多规矩。
但我道歉的本能还没改,立马脱口而出:「对不起。」
沈宴顿了顿,还是咬牙:「这次道歉也不行。洛宁,我真的生气了。
「我早知道就让你姘头在战区过一辈子,干吗千里迢迢给自己戴顶绿帽子!」
我冷了脸。
他却浑然不觉,还在追问我:「他碰过你没?
「洛宁,说话,他碰没碰过你!」
我打断了他急躁的声音:「沈宴,你别再这么说他。他对我很重要。」
那边突然没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沈宴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笑着说:「洛宁,你从来没说过我对你很重要。」
他说:「你记住,我没说让你走,你就还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皱着眉纠正他:「从你去美国找连笙开始,我们就没关系了。」
沈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问:「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对吗?」
他似乎坚定了些:「你跟他在一起,是在气我对吧?我要是给你个后悔的机会——」
我越发皱起眉来:「沈宴,你别闹了。你和连笙好不容易在一起,就好好过。」
沈宴不说话了。
他的呼吸声低沉,急促。
过了一会儿,他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我听着忙音,叹了口气。
沈宴还是没有改变。
只要提起连笙,他的理智就回笼了。
从前他喝醉了,大半夜打电话让我去接他。
我穿着睡衣裹了件大衣就冲了出去,在酒吧门口接到醉醺醺的他。
寒冷的天气,我冻得手都僵了,可他却闹着不回去。
他朋友无可奈何,对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给连笙发视频:「我让连笙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沈宴突然就站直了身子,清醒得像是没喝过酒,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我和他朋友站在车外,大眼瞪小眼。
他朋友眼中全是尴尬与同情:「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只有连笙能让他听话。」
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在意。」
那天我给沈宴熬醒酒汤,照顾他一晚没睡。
而他抱着我喊着连笙,一晚上。
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我,洛宁,你真的不会在意吗?
那你为什么手脚那么凉?
我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不再回想。
我看了看卧室。
那里有我最爱的男人。
从前怎样无所谓,关键是现在,我不在意了。
6
我和祁连开始筹备婚礼。
我去试穿婚纱,挂了沈宴好几个电话。
可手机还是震个不停。
都是沈宴发来的微信。
以前他一个月都不会发这么多微信。
「洛宁,我还没让你走呢!
「洛宁,你会后悔的!
「你干什么呢,回话!你以前不会这么久不回的!」
我让吵得不行,在更衣室抓起手机,匆匆回他:「我在试婚纱,你别发了。」
手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紧接着,疯狂地震起来,一秒都不停,仿佛那边的人发了疯。
我实在没办法,接了起来:「沈宴,你要是再这么发疯,咱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他却置若罔闻,只是一连串地问我:「他有什么好?
「洛宁,结婚和恋爱是两码事!」
他深呼吸了一下:「洛宁,你听话,你爸妈同意你结婚吗?要不你等我回去跟他们谈谈......」
我平静地打断了他:「沈宴,别闹了。」
那边安静了下来。
我静静地说,「沈宴,我真的要结婚了。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情投意合。」
沈宴还想说什么,我又打断他:「你这样连笙会不高兴的。」
他没说话,只是呼吸不再平稳。
我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的,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哪来的爸妈。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说完我挂了。
沈宴再没打过来。
而祁连一直耐心地等在更衣室外,丝毫不问我为什么会待这么久。
只是在我出来的时候,久久地拥抱我,不愿松开:「宁宁,谢谢你爱我。」
我回抱住他:「也谢谢你。」
我们都是孤儿院长大,自幼受一点好都要牢记在心,感激不尽。
不像沈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一向听话的前女友突然无缝衔接要结婚,发疯是难免的。
但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