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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门，元知宜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嘴里的鲜血溅落在石板上，触目惊心。
接着她眼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等她再清醒时，眼前除了双眼红肿的春桃，还有上次来给她诊脉的顾泽。
元知宜强撑起身，轻声道：“劳烦顾大夫。”
顾泽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王妃的病，已入肺腑，便是我，也只能再续命半年。”
元知宜一怔。
回过神来，却是问：“顾大夫，若是不用药，是不是能死的快一点？”
话落音，满室寂静。
顾泽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元知宜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元家之祸皆是因她而起，若她死了，陆宴衡是不是就会放过元家？
这时，“嘭”的一声！
顾泽将药箱重重合上，惊醒了元知宜。
“王妃若是求死，日后不必来问我。”说完，他背起药箱，快步离开。
看着那背影，元知宜唇角苦涩翻涌。
转眼又是三天。
这日，元知宜正给姐姐腹中孩儿的绣着小鞋，春桃则在院中煎着药。
就在这时，院门‘砰’一声被推开！
陆宴衡修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元知宜下意识起身要上前行礼。
可陆宴衡却看也没看她，径直开口：“把炉子灭了。”
他身后的侍卫提着水上前，一把推开春桃，毫不犹豫的浇灭了药炉的火。
元知宜瞳孔一缩，愣愣看向陆宴衡：“王爷，这是为什么？”
陆宴衡不耐道：“你院里飘出的药味，碍到雪舞散步了，从今天开始，这院里不许再煎药！”
为了林雪舞舒服，她甚至不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煎药！
如同一柄重锤重重砸在心上，元知宜霎时脸色发白。
陆宴衡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春桃红了眼眶：“王妃，王爷怎能如此欺负人？”
元知宜沉默半响，才哑声开口。
“他本就不在乎我，那药我吃不吃，他又怎会在意。”
她每说出一个字，都好像有一根针狠狠扎进心脏。
除了痛，还是痛。
翌日。
元知宜拿着绣好的虎头鞋登门侍郎府看望姐姐。
刚走到主院外，就听到姐夫何侍郎的怒骂声：“元清央，我何家要被你害惨了！”
元知宜心里一惊，快步冲进门，刚好看到何侍郎扬起了巴掌！
“住手！”
她快步冲上前，将元清央护在身后，惊惶地看着何侍郎：“你要做什么！姐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何侍郎没料到她会来，双眼森森的看着她。
半晌，他冷哼一声。
“王妃在王府也这般威风吗？想必没有，不然，我又怎会被你连累接二连三被贬！”
元知宜浑身一僵，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这时，她被身后的力量轻轻一拉。
元清央又站到她身前护住她：“够了，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别牵扯我妹妹。”
何侍郎看了元清央几秒，旋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元清央转身拍拍元知宜，柔声道：“别听他胡说。”
元知宜却看得见姐姐眼里的疲惫和无奈，心脏处瞬间吊起千斤重坠。
……
离开何府，元知宜回了王府。
她在书房里呆了许久，最终迈步朝王府大门走去。
大门口，元知宜看着远处渐行渐近的马车，手心不自觉渗出汗意。
等到马车停下，元知宜走上前，直直跪了下去！
街道上的行人尽皆停下脚步。
陆宴衡从马车上走下，冷冷的看着她。
元知宜将手中的请休书举过头顶，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今日，我陆元氏愿自贬为妾，还望王爷，信守承诺！”
第3章
王府大门处落针可闻。
陆宴衡面色依旧冷淡，可眼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走到元知宜面前，凉薄开口：“又想逼本王？”
轻飘飘的五个字落下，元知宜身体猛地一颤。
下一刻，她下巴上措不及防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陆宴衡扣住她下巴，冷冷与她对视：“今时今日，你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元家人胁迫？”
他眼里的厌憎如同尖刺，狠狠扎进元知宜心底。
在王府门口下跪，她确有逼陆宴衡的意思，可为了姐姐，她只能如此！
陆宴衡甩开她的脸，转而扣住她手腕，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元知宜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陆宴衡眉心微皱，元知宜何时这般轻了？
这念头不过一瞬，陆宴衡满身怒意，毫不顾忌扯着元知宜进了府。
元知宜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直到王妃院，陆宴衡将元知宜狠狠推进院子。
“从今日起，你老实呆在这里，少给本王在外面丢人现眼！”
元知宜浑身一颤，眼见陆宴衡要走，还未站稳便扑上前拉住了陆宴衡的衣袖。
陆宴衡用力甩开她的手，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元知宜心尖生疼，却仍不肯松手。
“王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娶我，恨我元家逼走了林雪舞。”
“我求你你恨我一人便好，我姐姐已有身孕，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夫！只要您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给林雪舞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元知宜喉间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着陆宴衡。
陆宴衡微顿，眼神讥诮。
“元家女的骨气，不过如此。”
他冷眼看着元知宜，讽声道：“若是元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元知宜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陆宴衡看着她这幅样子，径直转身，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跟上。”
沉香阁。
元知宜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从未踏进过陆宴衡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林雪舞衣袂飘飘。
看见陆宴衡，她立时笑着迎上前：“阿瑾，你回来了？”
陆宴衡快步走过去，牵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元知宜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陆宴衡。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元知宜：“姐姐这是？”
陆宴衡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雪舞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元知宜扎的千疮百孔。
陆宴衡见元知宜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元知宜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林雪舞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元知宜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雪舞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陆宴衡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元知宜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元知宜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陆宴衡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陆宴衡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陆宴衡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元知宜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陆宴衡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元知宜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元知宜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元知宜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陆宴衡：“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陆宴衡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元知宜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4章
陆宴衡顿住脚步，眼神沉了沉。
元知宜浑身一僵，紧接着，陆宴衡冰冷的嗓音如惊雷响彻耳畔。
“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元知宜心脏像是被拧成一团，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许久，她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王爷教训的是。”
陆宴衡抬脚从她面前走过，临出门时，吩咐了一句：“赶紧打扫干净，别让雪舞见了恶心。”
元知宜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院内的水井旁。
入冬的水冰寒刺骨，和着手上的伤，疼的元知宜止不住的发颤。
她拧了抹布，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血一点点擦净。
就在她擦完的那一刻，一双绣花鞋停在她面前。
元知宜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便看见林雪舞带着打量的眼。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王妃辛苦了，打扫的很干净，起来给我奉茶吧。”
元知宜神情微僵，起身去端了茶来，低声道：“夫人，请喝茶。”
林雪舞看着杯盏上的血迹，用手帕捻着接过，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元知宜怔怔看着林雪舞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当年你为什么要主动离开？”
林雪舞抿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轻声开口：“我当然要离开，这样一来，阿瑾会永远都记得，是你逼走了我。”
元知宜瞳孔一缩，明明眼前的林雪舞是个人，可她却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身上发冷。
林雪舞眼中嫉恨与得意相融，显得诡异至极。
“我除了出身青楼，哪点不比你强？”
“可你是先帝赐下的王妃，哪怕在王府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可在皇家玉牒上，我算什么？”
“元知宜，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元知宜浑身一颤，竟无力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
入夜，元知宜才回到王妃院。
春桃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骤然红了眼：“王妃，我去请大夫。”
元知宜疲惫的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半成的护膝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元老爷子七十寿诞在即，她本想给祖父做一对护膝当寿礼，可如今却办不到了。
很快，春桃带着顾泽进了院子。
顾泽踏进房门，脚步便是一顿。
桌前的元知宜，身形孱弱，面色苍白，一双素手更是惨不忍睹。
顾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认识的元知宜，是丞相府惊才绝艳的二小姐。
而不是眼前这个，在王府日渐失去光芒的女子。
他诊脉后，看着元知宜，语气微沉：“王妃不曾按时用药？”
元知宜淡淡答：“昨日事忙，忘记了。”
顾泽心里蓦的腾起怒意。
“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堂堂王妃活成这幅样子，说出去简直坠了元家名声！”
“你过得这样惨，还要同那青楼女子相争，不肯和离么？”
元知宜愣了愣，随即心里猛地发酸。
顾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外头人都怎么传的。
她忍了忍，却终究没忍住。
“顾大夫知道的不少，但你忘了，我只是一介女流。”
“若我是男儿身，若我真能想和离就和离，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元家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可以，我甚至不会选择嫁给陆宴衡！”
她压下喉间刺痛，字字句句如同泣血。
若不是陆宴衡当年毁约闹的人尽皆知，她祖父又怎会求先帝赐婚？
元知宜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顷刻染湿手帕。
她抬头，苍白脸上血色染唇：“若是自甘堕落能护住元家，我甘之如饴。”
顾泽彻底怔住。
“你走吧。”元知宜站起身来，指向门口。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看去，呼吸骤然一顿。
陆宴衡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至极。
下一刻，他走上前，抬手便给了元知宜一耳光！
第5章
元知宜的脸偏向一边，瞬间浮起红印。
她耳朵嗡嗡作响，可陆宴衡的话却再清晰不过：“要不是雪舞心细，本王还想不到你胆子竟大到在王府私会奸夫！”
他眸色冰冷，字字如刀，划在元知宜心上，刹那间鲜血淋漓！
顾泽脸色大变：“王爷慎言！王妃与草民再清白不过，此番前来，只因王妃病重。”
“什么病非得晚上看不可？”陆宴衡扫他一眼，眼底凉薄尽显。
顾泽还要再说，却被元知宜拦住。
“顾大夫，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还请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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