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原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沈经年。
哪怕是当年沈家落魄,他也能挺的起背脊,扛起那要塌下来的天。
只是现在,沈经年心中的天塌了。
顾原叹息一声,端着那粥递给他。
沈经年没接,固执的抬起头,声音脆弱的一击就碎。
“你也是来告诉我,姜晚意已经死了的吗?”
顾原沉吟着,好半天后不答反问:“我说,你信吗?”
“信。”
隔着那粥的热气,沈经年认真的看着对面的顾原。
“你是我兄弟,你说,我信。”
“那好。”顾原将粥放下,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明:“这东西,该给你的,你要就收着,接受不了,我替你保管。”
那是一张死亡证明,和助理留在沈经年手边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上面姜晚意三个字,刺的他眼眶通红。
这一次,沈经年再没有反驳,抓着那证明的一角,指尖微不可闻的发着抖。
两个大男人,顾原说不出什么肉麻兮兮安慰人的话来。
将手里的粥再次送过去,他又问了一遍:“喝吗?”0
沈经年垂头看了一眼,没答,手却乖乖将那粥接下,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
和姜晚意做的粥一模一样的味道,他喝。
顾原在值班,抽空来看的沈经年,等他把粥喝完,他便没再多待。
走之前,想了想还是叫了个人来看着他。
从那天之后,沈经年整个人都变了。
他好像一夜之间,忽然就接受了姜晚意离开的事实。
没闹,没疯,冷静的和平常无异。
白天在公司上班,得了空就带着孩子到处跑,姜晚意这个人好像彻底从他的世界剥离开来,连她的墓他都没再去过。
所有人都以为沈经年看开了。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多喜欢姜晚意,她死了,便死了……
人们从最开始的怜悯,到后来的鄙夷,人人都说他无情。
沈经年不在乎,他把孩子照顾的很好,别墅也打理的很好,甚至还给了乔露一大笔钱。
乔露没收,骂了句败类,将卡和支票原封不动的砸在他脸上。
沈经年捡起来,一言不发的离开。
所有人都以为,要不了多久沈经年就会娶林安安进门,到时候两家联手,沈氏集团必定如虎添翼。
各大媒体标题文案都写好了。
可那天,大雨倾盆,林氏集团宣告破产。
林安安家的房产全部抵押变卖拿去还债,同一天,沈经年在社交平台晒出了和孩子的合照。
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正是当年顾盼生姿,漂亮又娇艳的姜晚意。
有狗仔拍到,那天林安安淋雨跪在沈经年家门口哭了好久,嘴里不停地道着歉,求他放过她,放过林家。
沈经年只是冷冰冰的站在门口。
十步远的距离,隔着雨帘,他神情漠然的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林安安看到他的唇一张一合,吐出口的字比砸在身上的雨还要冻人。
他说:“这还只是开始,别怕,之后会更痛。”
倾盆的雨下到半夜,林家彻底完了,林安安的梦,支离破碎。
她带着不甘和怨恨,在凌晨四点爬上了青海大桥的栏杆。
看着身下漆黑冰凉的水面,她恨的咬牙:“沈经年,你害我林家一无所有!我咒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挚爱!”
话落,她闭眼,一跃而下。
巨大的水花打破了这深夜的宁静,林安安的人生就此结束,从此再无波澜。
第15章
第二天在头条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沈经年墨色的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却也只是一瞬。
这事儿闹的很大,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沈经年。
独独他本人,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林安安的死,甚至都不曾牵动过他一星半点的情绪。
顾原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给他来了个电话——
“沈经年,你到底在干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姜晚意是死了,可是你们的孩子还在,你的日子还要过,你冷静点,别做过激的事儿。”
沈经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
垂眸温柔的看着手里的照片,他勾着唇,眼底的温柔无以复加。
“放心,我冷静的很。”
顾原被他气的暴了粗口,还想再说什么,沈经年已经把电话挂了。
手里的照片被他抚的平平整整,沈经年指着那上头的人,对怀里的儿子一字一句,笑着道:“儿子你看,你妈是不是很漂亮?”
小家伙不会说话,他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母亲,嘴角翘起,乐呵呵的。
下午,沈经年叫了律师来家里。
律师临走前,看着方才沈经年签署的合同,眉头皱了又皱。
“沈先生,您确定在您去世之后,要将您名下百分之20的资产捐给天水阳光孤儿院,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分作两份,百分之50给您儿子,最后的百分之30给乔露女士吗?”
沈经年抬头望着天边那一缕亮光,面上神情不变:“确定。”
阿意从小在天水阳光孤儿院长大,她之前总说,等今后有能力了,她一定要给孤儿院捐一大笔钱,让那里的志愿者和孩子们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这愿望,她到死都没能实现,那他来。4
沈经年都想好了,等事情都安排好,他就去找她。
活着的时候没能多陪陪她,死了,他总不会太忙,脑子也不至于再糊涂。
今后,她要他陪多久,他就陪她多久,再也不会嫌她烦了。
天色擦黑,沈经年让人将孩子送到乔露那儿。
没管乔露的破口大骂,沈经年转头带着几瓶白酒驱车去了姜晚意的墓地。
这条路,他只来过一次,乔露带他来的,可那之后,他再不敢忘。
寂静的墓园里,姜晚意的墓碑还是那么新,照片上的人笑得好开心。
沈经年就着那石碑坐下,没忍住,伸手触了触那照片上姜晚意的脸。
他看得出了神,眉眼温柔一片:“这么多年,我都忘了,你以前笑起来这么好看。”
回答他的,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黑,与周边沁人的风。
沈经年有点不甘心,颓废的叹了口气,嗤笑:“你肯定特别讨厌我,觉得我特别不知好歹。”
不然,她的墓碑上怎么会只有姜晚意之墓五个字。
他之前想添点什么来着,乔露不许。
乔露说,姜晚意就是姜晚意,活着被他困了半辈子,死了还要受他牵绊不成?
沈经年把这话听进去了,没再执着,可是,还是不甘心……
抿着唇撬开手里的白酒,迎着风,那滚烫的泪就这么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了下来,烫的沈经年瑟缩。
“姜晚意,这次我喝酒,你管不管我?”
他含笑,将酒瓶对着她的照片。
一口烈酒下肚,辣的他眉头皱了起来,呛个不停。
湿热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看着那明艳的小脸,沈经年哭的泣不成声。
当年,她帮他挡的酒,都这么烈吗?
那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她是怎么喝下去的?
姜晚意死了这么久,沈经年的情绪好像在这一刻才彻底爆发。
无尽的悔恨如潮水一般将他裹卷其中,呼吸都成了奢侈。
“我错了,阿意我错了……”
他无助的道着歉,可是没人听得见。
一口接着一口白酒下肚,呛的沈经年面颊通红,过敏的难受随之涌上来。
喉间,是痛苦的窒息之感。
他疼,他难受,可是,他更想姜晚意……
“姜晚意你别睡了,别不理我了,你不是不许我喝酒吗?我喝了,你别睡了,你来管管我?”
“你打我,你骂我,你跟我发脾气都好,你再让我看你一眼,行吗?”
……
顾原找了沈经年一晚上。
最后找来墓地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
沈经年靠着姜晚意的墓碑,身子已经凉透了,可他嘴角的笑意抚不平。
顾原想过很多种沈经年可能会做的过激行为,独独没有想过,他会随着姜晚意去。
“挺好的。”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眼泪莫名从眼角滑下来。
“都走吧,这次,好好陪着姜晚意,别再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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