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甭说是私相授受,就是单方面的纠缠,一旦传了出去,男子倒不会如何,可女子却是要遭殃的。
若是女子有个硬实的娘家倒也罢了,旁人最多也就是私下非议几句,可若是那女子无依无靠,下场如何还真不好说。
说起来,还是苏姑娘棋高一着。
她一没有纠缠,二没有与主子相见,甚至连主子身份都没点过,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传话,说的还都是即便被提起,也寻不出任何错处,能被人抓住把柄之言。
袖中的那个锦盒用的也是谢礼的名义,毕竟那位“修”好了玉佩,给份谢礼也不算什么。
韩璟看了木掌柜一眼:“你慌什么?小爷只是……只是见她面善,随意问问罢了。”
最好只是随意问问。
木掌柜连忙应是,岔开话题:“不知世子今日来,所谓何事?”
韩璟透过窗户朝外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带着永誉侯府标识的马车正在驶离琳琅坊。
没得到回应,木掌柜不由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头就大了。
他连忙提高声音,大喊了一声:“世子!”
韩璟被他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呵斥道:“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别仗着自己是小舅舅的人,就对本世子大呼小叫!”
他若不是主子的人,也不会这么防着这么个祖宗!
“小的怎么敢对世子大呼小叫?”木掌柜开口道:“只是唤了世子几次,都未曾得到回应,就才迫不得已……”
“行了行了。”
韩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冠冕堂皇的话就别说了,寻个罕见的物件来,我好拿回去哄我娘开心。那日我娘办赏花宴,我躲了出去,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生我的气。”
这茬总算过去了,木掌柜顿时松了口气,笑着道:“世子三楼请。”
苏毓并没有把遇见韩璟的事儿放在心上,毕竟,前世今生,她的样貌一直都很招摇,对那种惊艳的眼神早已习惯。
加上木掌柜对她和徐宴的事,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她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刚刚回到侯府进了院子,如诗就迎了上来:“小姐,钱婶来过了。”
钱婶乃是当年,坠崖车夫的妻子。
一年多之前,坠崖的事情发生之后,苏毓就找到了他们一家人,这些日子也一直有着联系。
苏毓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道:“她来做什么?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不是。”如诗回答道:“钱婶说,自从她丈夫去世之后,她婆婆就有些癔症了,所以经过一家人商量之后,决定离开京城这个伤心的地方。”
听得这话,苏毓顿时皱了眉:“一家子离开京城?”
如诗点了点头,她低声道:“小姐,有没有可能,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毕竟当年老爷夫人死的实在太过蹊跷,而且无论怎么查,都只有马匹发狂这么一个答案。
当年除了老爷夫人之外,一道坠崖身亡的,就只有有车夫,与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丫鬟是自幼便跟着夫人的,无父无母从人牙子手中买的。
也就是说,唯一有牵扯的,就只有苏志峰、苏志康,以及钱婶这一家子了。
苏志峰和苏志康,多半只是被推出来担责的,如果真有人知道什么内情,那肯定是钱婶。
而现在,钱婶却要举家搬离京城,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苏毓沉默了片刻道:“就算有什么隐情,我们现在也没办法,毕竟没有任何证据。”
如画闻言皱眉道:“难道,就这么让她走?她若是走了,想要知道真相就更难了。”
“那也没办法。”苏毓倒是冷静的多,她在桌旁坐下,开口问道:“她说什么时候走了没?”
“说了。”如诗回答道:“说是明儿个一早就走。”
苏毓点了点头,她沉思了片刻道:“如诗,你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给钱婶送过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然后打听打听,她具体要去何处,投奔什么人,又是怎么去。”
如诗和如画一走,屋中顿时就安静下来。
苏毓坐在屋内,看着屋外盛开的木芙蓉,拧眉不语。
苏志康和苏志峰显然不是杀害爹娘的真正凶手,毕竟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爹娘给的,而且整个侯府其实就靠爹一个人撑着,但凡他们不是蠢到家,就该知道,她爹活着比死了好。
更何况,他们也没那个能耐。
车夫显然也没那个能耐,能够对堂堂永誉侯下杀手的,必定是权贵。
苏毓心里也清楚,能布下那样缜密计划的人,必然不简单,从钱婶那儿,其实根本不可能追查到背后主使之人。
她想要的,也只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证据而已。
证明她爹娘的死,是有人蓄意而为,而不是什么简单的马匹发狂。
钱婶的家离得并不远,一个多时辰之后,如诗和如画便前后脚回来了。
如诗回禀道:“小姐,钱婶说他们去投奔聊城的亲戚,明儿个早上城门一开,就在城南坐马车离开,车夫已经联系好了。”
如画道:“奴婢打听过了,钱婶确实有个嫁去聊城的妹妹,平日里也有书信往来。逢年过节,那妹妹还会让人捎带些礼物过来。”
如诗接着道:“钱婶婆婆也确实有癔症,奴婢亲眼瞧见了。”
如画也道:“奴婢也打听过,钱婶婆婆的癔症,是在儿子死了之后有的,也寻大夫看过,说是打击太大,过于思念儿子造成的,左右邻居皆能作证。”
苏毓闻言皱了眉,没有说话。
如诗拧眉道:“这么说来,钱婶举家搬离,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如画看着苏毓:“这也太合情合理了。”
“有句话叫做: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苏毓看着她们二人道:“我们不恶意揣着,钱婶婆婆癔症的真假,只是就事论事。从京城到聊城,最便捷的是走水路,几个时辰便能到。钱婶一家共有六口人,举家搬迁定然还有一堆财物。”
“走旱路不仅需要多辆马车,而且就算中途换马,马不停蹄也要好几日,途中的风险与花费更不必说。他们为何要舍简求难?”
如画点头:“对啊!为什么?”
如诗伸手戳了下她的脑袋:“动动你的脑子。”
如画嘟了嘟嘴:“小姐有脑子就行了呀,我只是个打手。”
如诗无奈的白了她一眼,转眸对苏毓道:“小姐是怀疑,他们说走旱路是骗我们的?”
苏毓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沉吟着道:“怕婆婆睹物思人,挪个地儿就成了,就算姐妹情深,那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家,能帮衬的地方毕竟是在少数,为何要举家搬到那么远,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奴婢知道了!”如画一瞪眼:“她们是想跑!”
苏毓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走旱路有两个可能,一是钱婶在骗我们,二是她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聊城,走旱路是方便中途改道!”
毕竟古代不是现代,不是相熟的,信得过的人,根本不敢轻易将身家性命托付。
钱婶不可能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寻几辆陌生的马车载他们。
如诗点了点头:“奴婢觉得,应当是第二种,毕竟她走水路还是走旱路,对我们而言根本不重要,她完全没必要在这点上骗我们。”
苏毓嗯了一声,肯定她的猜想。
如画一听,立刻开始撸袖子。
如诗被她弄的一愣:“你干嘛?”
“卖主的奴才就该死!”如画冷声道:“奴婢现在就把她给绑过来,看她招不招!”
如诗闻言也跟着撸袖子:“我跟你一块儿去。”
两人说着就要往外走,苏毓连忙拦住她们:“不必了。明儿个一早,我亲自去为她送行!”
说完这话,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如诗立刻关心道:“小姐可是受凉了?眼下虽然入了春,但早晚还是有些凉的,小姐该多穿些才是!”
如画转身朝屋内走:“奴婢去给小姐拿件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