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谢知鸢半梦半醒间,突然,她感觉到身后一沉,腰间覆上一只滚烫的大手。
“不是让你等我?怎么先睡了?”
陆明钦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酒气,从身后传来。
滚烫的大掌提着肌肤,激起一阵颤栗。
“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陆明钦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男人带着凉意的薄唇在她的脖颈处不断吻着:“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好好伺候我。”
营帐炉火旺盛,谢知鸢却只觉得寒彻心骨。
直到天亮,陆明钦才起身离开。
谢知鸢筋疲力尽,才要睡去,营帐再次被人掀开。
进来的人是一位军医。
军医端着一碗药上前:“谢姑娘,将军赐的药,喝了吧。”
谢知鸢看着那碗黢黑的药,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她知道,这是当军妓的规矩,每每服侍完后都要喝这么一碗避子药。
自己也不会例外。
她伸手拿过药,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军医退下,谢知鸢也闭上眼躺下,可是刚躺下不久,腹部就隐隐作痛,宛如刀搅。
不过片刻,她就痛到浑身冒出冷汗。
谢知鸢只好撑起身体,往外走去。
而她刚出营帐不远,就听拐角处传来对话——6
“将军,避子汤有很多种,您为何让谢姑娘服下最猛的一种,这一碗药下去,她此生恐怕都无法有孕。”
“那又如何,她既当了军妓,这就是她该受的。”
陆明钦冷血无情的话,落入谢知鸢耳中。
只一瞬,她便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僵住,浑身冰凉。
她知道陆明钦对自己无情,却从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低贱至此。
陆明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身体支撑到了极限,谢知鸢再也无力支撑,痛晕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知鸢被一阵喜庆的锣鼓声吵醒。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可算是醒了!”
随着陆长轩的话落音,谢知鸢的视线逐渐清晰,她撑起身子:“外面这是怎么了?”
陆长轩面色微变,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谢知鸢看着他的神情,心底有种不妙的预感。
就听他说:“我哥今晚和白梦浅大婚。”
“轰”的一下,谢知鸢脑海一阵空白。
之前没有想通的事情,也忽然明白过来。
难怪陆明钦非要她喝最伤身体的避子汤,是担心她怀了孩子膈应白梦浅……
“知鸢,陆家军已经向圣上求了旨意,免了你的罪责,不过等你休息好,就要要去驻守五十里外的沙鲁城。”
“沙鲁城虽然远,但骑马半天的时间就能到,我和兄弟们有空会去看你。”
“知鸢,等你到了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后就不要惦记不相干的人,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陆长轩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试图转移谢知鸢得注意力。
但收效甚微。
夜幕渐深。
拒绝了陆长轩的陪同,谢知鸢孤身一人,来到了喜气洋洋的主营帐。
往日威严肃穆的营帐披上了喜庆的红纱,贴上了一圈‘囍’字……这些场景,谢知鸢不止一次梦到过。
可惜,今天的新娘不是她。
她正看不下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警告:“你来这做什么?”
她回过头,来人是陆明钦。
穿着一身喜服的他,少了几分冷肃,更加俊朗清隽。
可是他一开口,依旧是疏离的冷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你的营帐去!”
“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着,谢知鸢一步步缓缓走到陆明钦面前,一字一句问:“陆明钦,这些年来,你可曾有一时半刻心悦与我?”
“从未。”
干脆利落的回答,不带一丝情感。
谢知鸢怔在原地,仔细凝着男人冷峻的脸,试图找到一丝半点撒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
她的情意,就是一场可悲的笑话。
现在这场笑话,也是时候结束了……
“我明白了。”
谢知鸢深吸口气,眼底的情意一点点散去,最后化作平静:“陆明钦,我今晚是来向你告别的。”
“今日一别,只愿你我此生永不相见。”
谢知鸢当晚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签了一匹马,带走了惯用的长缨枪。
三个月后,沙鲁城。
这里地势险峻,生活艰苦,但百姓却热情好客,将士们也因谢军师的威名,十分敬重谢知鸢。
谢知鸢甚至觉得,这样守着百姓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这天晚上,平静却被打破。
刚要入睡的谢知鸢,突然接到急报:陈国领兵趁夜偷袭!
谢知鸢即刻穿戴好盔甲,登上城楼。
不远处,十万大军压境,而沙鲁城却只有区区五千将士!
副将慌乱汇报:“谢军师,我们的侦察兵一刻钟内几乎全部被歼灭,陈国显然筹谋已久,此举对沙鲁城势在必得。”
“离我们最近的羌谷城,赶来也需要一天时间!”
谢知鸢望着城楼下黑压压的敌军,果决发号施令。
“派人去羌谷城送信,说沙鲁城被偷袭,请求支援!”
“是!”
“兵分两队,一队人马带着百姓撤退,另一队随我准备弓弩投石器,务必死守城楼,撑到援兵到来!”
“是!”
羌谷城。
陆明钦操练完,提剑走入营帐,可里面却只有白梦浅一人。
“不是说军情奏急?”白梦浅心虚的将手放在背后。
陆明钦皱眉看她:“无妨,我已经解决了。”
白梦浅面不改色,悄悄将藏在袖中的手将那份求救的急报,紧紧攥住。
沙鲁城不过是区区几千人的贫瘠小城,失守便失守。
但陆明钦因为谢知鸢,新婚当晚取消婚礼,让她备受屈辱,谢知鸢这一次撞到了自己手里,必须得死!
时间滴答而过,转眼六个时辰过去了。
沙鲁城。
刚刚结束一波驱敌,城楼上到处都是断臂死尸。
一位十四岁的小将捂住断臂,气若游丝问:“谢军师,我好疼好累……援军……快来了吗?”
谢知鸢忍泪点头:“别睡!我们马上就有救了!等事情了结,我就封你做百户,等你和阿爹阿娘再次团结,他们一定以你为豪。”
“好!我要坚持,给阿爹多争点……逃跑的……”
话未说完,小将的手就垂了下去。
谢知鸢死死握紧长缨枪,颤手合上对方的双眼,还等不到缓和悲伤,就听到一句:“敌军又攻城了!”0
谢知鸢起身,长枪一挥,高呼道:“将士们,弓箭没了,石器也用完了,但我们要打起精神来!
“满城妇孺生死皆在你我身上,我们必须要给他们留够逃命的时间,誓死守护城门,绝不能输!”
疲惫的将士纷纷站起,眼中的赴死的果决。
“誓死守护城门,绝不能输!”
谢知鸢最后看了一眼羌谷城的方向,随后长枪一挥:“开城门!将士们,冲!”
“冲!!”
羌谷城。
陆明钦坐在营帐内,手中拿着兵书,突然感觉一阵猛烈的心慌。
他皱起眉头,下意识按住胸口。
为何?今夜心神如此不安?
陆明钦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见陆长轩满脸急切奔来:“哥,不好了!沙鲁城被陈国十万大军偷袭,你没接到知鸢的求救消息吗?!”
陆明钦心头一震,脑中闪过白梦浅心虚的一幕,心底一寒。
他立刻握剑起身:“召集人马,火速救援!”
向来沉稳的他,步伐竟然少见的出现一丝慌乱。
晨光微曦。
沙鲁城,已经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谢知鸢撑着长缨枪单膝跪地,咬着牙猛地拔出插在肩膀的长箭。
将士们死伤殆尽,如今只剩下谢知鸢和一个折返报信的将士:“谢军师,百姓都已经撤退,您也撤吧?”
谢知鸢咬着牙:“援军没来,城门失守后敌军定会乘胜追击!”
话落,她撑着手中的长枪站了起来:“你走吧,关紧城门从后门撤退。还有,给陆明钦带句话……”
她回头望了一眼羌谷城的方向,抿着唇:“就说谢……谢少城不辱使命。”
“可是——”
“军令不改!”
将士领命离开,城门再次关上。
谢知鸢孑然一身,依旧坚定的站在城门前,冷眼望着冲上来的敌军。
来一人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一道一道伤,深可见骨,可谢知鸢就是站在门前,深深又拖了一个时辰。
敌方统帅发怒,一声令下,无数箭雨飞驰而来!
箭矢在瞳孔中渐渐放大,谢知鸢知道,这一次,她等不到陆明钦了。
过往的岁月瞬间悉数涌来——
早逝的阿爹,温和的兄长,曾经亦待她温柔的阿娘……还有陆明钦。
她这辈子,想要的终究没有留着一样。
这辈子太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日子能甜一点……
恍然间,她好像见到阿兄自不远处走来,像从前那样温柔笑着,冲她伸出手:“阿兄来接你了。”
谢知鸢撑着长缨枪,颤抖递上血迹斑驳的手,说——
“阿兄,我叫……谢知鸢。”
另一边。
陆明钦骑着马赶到沙鲁城附近,忽然感到心口猛地一悸。
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谢知鸢的脸。
“加速前进!”
“驾!”
他挥鞭加快千里马的速度,飞驰冲向城门,而等陆明钦带着人马赶到时,敌军早已闻风而逃。
陆明钦刚下马,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士便上前跪下:“陆将军,谢军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谢少城,不辱使命!”
陆明钦心头一怔,心头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玩什么把戏?明知道他清楚她是谢知鸢,为什么还要带这样的话!
“她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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