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已经蒙蒙亮。
看着依旧空荡的另一侧床,想起梦里阿妈死不瞑目的模样,她捏着毯角的手慢慢收紧。
她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她要立刻回桐州找阿妈!
颜衣晚迅速起身,将签好名的离婚报告放在桌上,拎起早就整理好的皮箱离开。
两个小时后,她赶到火车站外。
颜衣晚提着皮箱往售票处奔去,满心都是回家。
谁知却跟一个娇小的身影撞在一起,她匆匆道歉:“对不起……”
“你是……颜衣晚?”
颜衣晚闻声抬头,瞳孔骤然紧缩。
何雪莹!?
傅嘉宁真正喜欢的人!他那个知青前任!
当年他就是因为跟何雪莹赌气,才跟自己结了婚。
一股莫名不安骤然攀上颜衣晚的心:“你怎么会在这儿?”
上辈子,她不是几年后才来西北吗?
何雪莹眼眸暗了瞬,露出个笑:“我今天调来西北工作,嘉宁说会过来接我。”
颜衣晚心一咯噔,没等她反应,手腕便被一股蛮力狠狠攒住。
她愕然回头,正好撞上傅嘉宁深渊般的眼眸。
“颜衣晚,你准备去哪儿?”
第4章
‘砰’的一声,颜衣晚手中的皮箱掉落在地。
腕处加重的力道好像要碾碎骨头,疼的她脸色发白:“放开我……”
傅嘉宁没有放手,绷着的脸透着冷意。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火车站碰见对方。
何雪莹见自己被无视,眼底闪过抹不甘,而后换上温柔的笑贴到傅嘉宁身边:“嘉宁,好久不见,我们……”
“我让警卫员送你回去。”
傅嘉宁扔下这句话,拽着颜衣晚就往停在路边的军绿吉普走。
他步子大又急,颜衣晚踉跄跟着,几次差点栽了跟头。
被塞进车时,她豁出去般抵住车门:“傅嘉宁,我只是想回家!”
傅嘉宁面色冷淡地撇开她的手,关上车门,飞快上车后一脚油门朝军区驶去。
整整半小时,他都没说过一句话。
看着傅嘉宁冷硬的脸,颜衣晚憋在胸口的倔强也随着时间开始削弱。
直到车停在家属院楼下,她又被半拖半拽地带上楼。
一进门,傅嘉宁重重松开手:“你好样的,开始玩不辞而别的把戏了。”
颜衣晚揉着被捏青的手腕,嗫嚅着苍白的唇:“……何雪莹回来了。”
她抬头看着傅嘉宁冰冷的双眼,忍着眼眶的涩意:“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她,我成全你们。”
何雪莹来这边工作,眼里只有训练的他却分心亲自接人,可想而知他的用情至深。
她不禁嘲笑上辈子的自己,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傅嘉宁逐渐平静的目光像是睥睨着场闹剧:“继续说。”
颜衣晚心跳一顿,踌躇半晌后顶着他寒风般的凝视,生硬张口:“离婚报告我放在桌子上,你可以升衔后再签,对外你更可以说……我娘家有事,所以要回去。”
“安排的挺妥当。”
傅嘉宁不冷不热的‘夸赞’,一步步上前:“你去政治机关处申请离婚报告,以为组织上不会提前找我谈话?”
她后退着,冷汗津津,:“我……”
“另外,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成全。”
傅嘉宁漠然收回目光,转身出去,临走之前还撂下警告:“要是不想被锁起来,你就少闹腾。”
颜衣晚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眼眶泛红。
在他眼里,她是有多不堪,所以他可以像对阿猫阿狗一样对她?
很久后,沉寂的屋子才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
“和嘉宁吵架了吗?”
颜衣晚抬头望去,竟是何雪莹。
她来这里做什么?
像是知道颜衣晚的疑惑,何雪莹端着笑,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招待所条件不好,嘉宁特意申请了家属房让我暂时住着,就在楼上。”
说着,语气多了分挑衅:“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颜衣晚的手慢慢收紧,看何雪莹的架势,倒像是准备常住。
也对,久别重逢,傅嘉宁哪里舍得心上人再受苦。
颜衣晚根本没想搭理,上前准备关上门,却被何雪莹抓住手。
何雪莹压低声音,目光阴冷:“我实话告诉你,当初嘉宁因为我跟他分开才一气之下娶了你,如果你够聪明,就趁早离婚!”
颜衣晚怔了怔,她前脚刚被傅嘉宁警告,后脚就被这女人威胁。
泥人都被揉出了脾气,她冷下脸:“如果我不离,你难不成还能破坏军婚?”
何雪莹收了笑,眼中闪过嫉妒。
但下一秒,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压低声音说:“那我们就赌一赌,看嘉宁会选择谁……”
话落,何雪莹猛地后退一大步,冲着楼梯一倒,大喊:“颜衣晚你别乱来,这么陡的台阶,摔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伴着凄厉的尖叫,她滚到了一楼。
颜衣晚目瞪口呆,一抬头,直撞进傅嘉宁冷凛的眸子!
颜衣晚刚一下楼,傅嘉宁已经疾步上前,将瘫软的何雪莹扶起。
楼里其他军属听见声响,纷纷探出身来看热闹。
何雪莹含泪抓着傅嘉宁的手,却将惊惧的眼神投向颜衣晚:“嘉宁,衣晚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才推我,你别怪她……”
傅嘉宁骤冷的目光刺的颜衣晚心一咯噔,手也不觉收紧:“我没推人!是她自己滚下去的!”
“够了!”
傅嘉宁愠怒呵断,眼中流出的冷意让人如置寒冬。
颜衣晚喉间发哽,一下说不出话。
眼看这架势,围观的军属们也议论起来。
“那女人是谁啊?傅团长怎么抱上了,还一脸着急。”
“这女人叫何雪莹,我侄子下乡跟何雪莹一个地方的,听他说这人和傅团长之前处过对象!”
“瞧这样子,傅团长明显对何雪莹余情未了,那他怎么娶了颜衣晚?”
“颜衣晚那妖娆的样看着就不是好的,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逼傅团长娶得她,我看她现在八成是嫉妒何雪莹,想下死手杀人!”
一字一句,漫天指责像千万根针扎着颜衣晚的耳膜,和上辈子重叠。
比起前世,何雪莹早来了几年,可这女人给她带来的污蔑,很上辈子没差。
却见何雪莹果然趁势捂着伤口,装柔弱哭泣:“嘉宁,我好疼……”
傅嘉宁眉目紧拧,拦腰将她抱起:“我先送你去医院。”
颜衣晚瞳孔一缩,慌乱追上抓住他的胳膊:“你这样抱着她去,就不担心被人说你乱搞男女关系,影响你升——”
“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
男人的话像寒刀,直直扎在颜衣晚胸口,痛的她脸色乍白。
傅嘉宁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吩咐警卫员:“把她看起来!”
说完,他抱着何雪莹,毫无顾忌冲了出去。
颜衣晚垂下的手颤了颤,凝着男人紧张的背影,泪满盈眶。
见傅嘉宁走了,王秀芳才敢高声奚落了句:“该啊!这回傅团长是要大义灭亲,非得把你这杀人犯抓去坐牢!”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颜衣晚被警卫员‘请’回了屋。
门被关上,她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泪水大颗大颗滴落。
这一晚,傅嘉宁一直没回来。
颜衣晚就这么在地上坐了整夜。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打破沉寂。
颜衣晚木然的脸终于松动。
她撑起僵硬的身子,拉开门,当看到门外的人时,瞳孔骤然紧缩:“阿妈?”
心心念念的阿妈此刻站在门外,她提着个大布袋,沧桑的脸满是汗。
“衣晚,你瘦了好多。”颜母眼中满是慈爱。
颜衣晚看着她斑白的头发,眼眶瞬间红了。
她来随军前,阿妈的头发还是乌黑的,这才一年就白了这么多。
两辈子的思念让颜衣晚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阿妈。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泪水险些决堤。
颜衣晚终于再一次清晰明白重生的意义——
她要弥补上辈子的亏欠,好好照顾阿妈!
母女两人抱了很久,直到颜母拍了拍她的后背,颜衣晚才不舍退开,拉着人进了屋子。
刚坐下,颜母粗糙的手就抚上她的脸颊:“妈给你带了肉过来,等会儿给你做红烧肉,好好补补……”
看着阿妈更加消瘦的脸,再想起上辈子没能见她最后一面,颜衣晚鼻子一阵发酸:“妈,您怎么过来了?”
“上回打电话,感觉你不是很开心,我就特意过来了看看。”
说着,颜母往房里头看了看:“嘉宁呢?你们俩还好吗?”
颜衣晚面色一僵。
她不知道怎么跟阿妈说自己要离婚的事,毕竟在这个年代,离婚女人不如草。
她强扯出笑:“嘉宁训练去了,我们感情挺好的,等他休了假,还打算带我回桐州。”
才刚说完,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口。
“颜衣晚,傅团长举报你涉嫌故意杀人,让你我们去接受调查!”
第6章
颜衣晚脸色大变,身边的颜母脸色更难看。
她握紧颜衣晚的手,把人护在身后,疾声反驳:“杀人?同志你们可不能污蔑人,我女儿从小到大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
“你们一定弄错了!”
颜衣晚凝着挡在自己面前苍老的声音,又是温暖又是心酸。
她强作镇定,温柔安慰:“阿妈您别急,只是一些误会,我过去说清楚就行,别担心。”
安抚完,她才白着脸跟着人出去。
一路朝前走,烈日当头,颜衣晚却觉有股寒意渗进了心底。
傅嘉宁居然说他涉嫌故意杀人,难道真想王秀芳说的,他要开始所谓的‘大义灭亲’吗?
这时,何雪莹的声音忽然传来——
“嘉宁,我真的没事,你不用特意叫车来送我回去的。”
颜衣晚停下脚,抬头望去。
只见傅嘉宁扶着何雪莹站在吉普车旁有说有笑,亲密的样子刺的她双眼发疼。
当看见她,何雪莹脸上羞涩的笑瞬间消失。
傅嘉宁也看了过去,神色微沉地把何雪莹扶上车:“回去吧。”
何雪莹点点头,暗暗朝颜衣晚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车子远去,颜衣晚看着傅嘉宁冷硬的脸庞,出来时的憋屈化成了怒火。
“何雪莹明明没事,你为什么让人在我妈面前说我故意杀人?我妈身体本来就差,她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她从没有过的强硬让傅嘉宁脸色骤沉:“你这是在指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