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家的女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温云殊绝不可能做出任何叛国之事。
王大人乃前朝状元,寒门出生,经手过多起贵族案件,最是嫉恨以功盖过之族。
温家声明在外,一门忠将不假。
可温云殊心狠手辣却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实。
温老太太此行,是给帝王施压,给百姓施压……他才不会惯着。
王大人几步走上前,朝着大殿之上的明黄帝萧微微弓腰:“陛下,温老太太既然执意要求,且就再重审此案,给诸位、也给天下一个交代。”
萧华晋面色如常,一脸的漠然,冰冷的声音从他口腔之中发出:“如王大人所办,朕侧耳倾听,只盼今日之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温家之事。”
这一句,相当于是给温家判了死刑。
老太太这一场若是输了,恐是要连累整个温氏一族。
帝王不想听到“温”家之事,谁还敢提拔“温氏”臣子,谁还敢让“温氏”出现在这宫闱之中。
温老太太俨然也不是个服输的。
她道:“恐不能如陛下所愿了,温家、温氏,定然会名垂千史!”
萧华晋俊眉微微眯起,一股不怒自威的感受随即传到了王守成的眼中。
王守成微勾起了嘴角,大手一挥:“来人,将皇后通敌叛国的证据,拿上来!”
几个内官急急忙忙去了军机处。
将日前调查袭来的物件都带了上来。
同时带上来的,还有一名未能在战场上身死的温家女将温瑶儿。
温瑶儿颓败的脸上,在看到温老太太的那一刻闪现出了一丝丝的光。
但在她看到了满场的文人武将之后,那一丝光芒又随即暗淡了下去。
温老太太见到温瑶儿,所有的情绪都掌控在了捏紧的手心里。
现场静谧。
王守成指着证物,一一道明了温云殊叛国的所有行为。
“这一张边境布防图,历来都是由执掌了虎符的大将才能看到,执掌虎符之人,朝堂之上共两人,一是靖康王爷,乃先帝亲兄弟,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七十有五,孱弱于床榻已经三年有余,别说想靠着记忆力仿制这地图了,便是他老人家起身握笔恐怕都困难重重,故此这仿制地图的人,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只剩下了这一国之母,亦是温家唯一的后人,温云殊。
“这地图上,还留有温云殊的描绘字迹,经过天下第一书生柳如风的鉴别,已然确定是温云殊亲笔字,老太太不妨也来看看,看看这笔迹是不是来自于你的好孙女。”
王守成将画作呈现,便是距离了数丈远,老太太也一眼认出了这画作上温云殊的笔迹。
她沉了沉心道:“这字迹,确属温云殊。”
王守成一声冷哼,大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和自信:“温云殊乃高位,不可能有人逼迫其留下这字,故此……后续的人证物证,老太太还有必要看吗?朝堂重地,当议国家大事,老太太既然认了此证,是不是该……”
但随即,老太太便打断了他:“大人说的都对,但我还是那句话,温云殊绝不可能会叛国。”
“简直冥顽不灵!”王守成言语不耐。
老太太则是道:“这图虽然出自温云殊之手,但……这图就一定是边境布防图吗?”
第四章
王守成一愣,再次看了一眼图纸,斩钉截铁道:“当然,这就是边境布防图。”
老太太轻笑道:“王大人刚才说,边境布防图唯有二人看过,王大人是从何判断该图就是边境布放图呢?”
王守成微微皱眉,堂下忠臣的眼也纷纷定在了王守成的身上。
他道:“微臣登过靖康王爷府,由王爷首肯过的。”
“可否让靖康王爷,再来识上一识!”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靖康王爷年迈,来这大殿之上,该是……”
“靖康王爷,老朽已经请来了,此刻人就在门外候着,王大人……陛下看呢?”
众臣等着头顶之上九五之尊发话。
王守成的面色也暗了又暗,心中也有几分怯懦。
毕竟他早前登王爷门楣,寻得靖康王爷时,王爷只看了一眼这图纸就断定说是边境布防图。
其中,多少有不耐烦之意,要真是老眼昏花了没看清温,他还真不好多说了。
但王守成又看了一眼身侧其他的证物,心下又稳了稳。
这张图多少带有了疏忽意味,但那些东西可都是铁证如山的东西了。
殿堂上萧华晋掀起了嘴皮子,冷淡的人眼下也是一丝的不耐。
“皇叔既然到了场,必然是要请上来的,去宣吧。”
内官匆匆去请。
不一会儿,靖康王爷便来了这大殿上。
人以为,这王爷该是被人抬上来的、亦或是被搀扶着上来,但绝不该是他自己神清气爽的踏步而来……
且看靖康王爷脸上容光焕发,哪里有一丝病恹的模样。
“臣,参见陛下。”一声浑厚低沉的嗓音,带着十足的精气。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守成心头更是一惊。
萧华晋清冷眉目中也多了两分的疑惑……
“皇叔,这精神似是不错,日前侄儿曾去府上探望,险以为皇叔命不久矣,也不知是寻了哪位郎中,竟有这番奇迹圣手。”
靖康王爷叹息一声,曲躬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皇叔何意。”
“臣……欺瞒了陛下,欺瞒了朝中众臣,更是欺瞒了王大人,对不起温皇后,对不起温家……臣一直不曾病,只因臣玩性未泯,但朝纲之中定了京城王爷不得离京,臣为了能够去一品江南香色,特找了一与臣模样九分相似的人假扮自己,为了不被发现,臣让他日常装病接客,却不料会犯下如此大错……陛下,臣有罪。”
一言落。
众人明白了。
些许质疑的目光则送到了王守成的面前。
“这是连正主都没有找到,就给人定罪了。”
“温氏满门忠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重申此案,将王守成的乌纱帽也给审下来。”
听着耳畔的细微议论,温老太太的面色不曾有过任何变动,只看着、只听着、只等着温云殊翻案的时候。
王守成的脸上火辣的疼,面前无数目光就像是落在他脸上的巴掌。
为官多年,倒是没想到一世英名被这好玩的靖康王爷给戏弄了。
他抿唇,道:“王爷,且不论您罪况了,且先看看这边境布防图,是不是真的。”
王守成将图纸送到了靖康王爷的面前。
靖康王爷却是沉默了。
第五章
萧华晋看着台下情景,从未有过这么一刻想知道这张图纸到底是真是假。
温云殊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就算不叛国,身上的罪状也该要她一命的。
只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唇畔蠕动,朝着大堂道:“皇叔事由特殊,王爷不能离京此规当初先帝是为保京城安定,但如今政局和形势与当年已有不同,此状从轻处理,皇叔不必忧虑,此刻先审理温云殊叛国一案。”
靖康王爷颔首躬身感谢。
起身仔细看起了那图纸。
良久,他长叹了一声。
所有人聚精会神在他身上。
听得王爷一句:“这份图纸,是真的。”
一声落地,人群之中多有哀叹。
王守成得意之色又浮上了脸面。
萧华晋心下那一根弦又松了下去。
但靖康王爷却又道:“只是这张图是三年前的布防,如今的布防早就已经改动过了,所以这张图……微臣想问王大人,这张图是从何而来,谁交由给你。”
王守成还没开口。
跪在地上的温瑶儿却出了声。
“这张图,是由女真部落首领单于给到王大人的,单于说,他给了言温云殊姐姐无数金银财宝,言温云殊姐姐就将这张图给了他,也是根据这张图,单于直导边境,将温家八百女将堵上了绝路。”
她说着话时,带着笑。
温瑶儿看向了温老太太,一字一句:“老太太,亏得您来这一趟了,但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温老太太凝神,没出言。
温瑶儿继续道:“言温云殊姐姐被砍头的时候,我就在她的身边,她让我不要反抗,不要为她翻案,也不要去争辩,她说……没必要。
起初我不懂,我不懂她为什么满身的冤屈都不给自己正清白,后来我进了军机处的监牢,我就明白了。
因为这群唯利是图的文人,只会在朝堂上、判堂上,拿着他们所谓的证据,强行的将他们都摁在他们想要陷害人的头上。
温家武将,保卫国家百年,温家商铺为丰盈国库,女子世代经商,如今一看,他们却以为温家人竟然能够被一笔蝇头小利而收买。
是这一国之母的位置不够高贵,还是温家商贾赚不到这么多的银子?他们只看到了金银珠宝换地图,却没有看到这张地图是旧图,也没有看到这批金银珠宝最后去了何处!”
温老太太抿唇,身形微微一颤,听得温瑶儿的一番话里,道进了苦涩。
孩子,受苦了。
周遭人听闻,议论声又一次起了。
“金银珠宝……日前国库多了温家捐赠的一笔巨款,难道……”
“温皇后是用一张旧图纸,换取了国库充盈?”
“这案子……审理的太草率了……”
王守成暗了暗面色,又一次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质疑对象。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温瑶儿和温老太太:“有一事我本不想说,是想保全温家颜面,为温家名将留一名声,但事已至此,温老太太,微臣只能得罪了。”
王守成正了正面,对着大堂所有人道:“温云殊,虽贵为一国之母,但其身世、其德行、其困苦,众人未见罢了,她若是受宠、受爱戴、受庇护,当然不会通敌叛国,但事实上,我们这位大周皇后,早已名存实亡!只差陛下一个冷宫宣告了!”
第六章
温云殊不受宠,是总所周知。
她不受皇家的宠。
她不受妃嫔的敬。
她不受内官宫女的礼。
她身为皇后,但吃糠咽菜,在后宫从未有过一日欢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