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爱白梦浅如此之深……
“明渊，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白梦浅凄婉的哭腔，几乎要让人心碎。
可是顾明渊却面无表情，只半垂着眼眸看着白梦浅，一言不发。
白顾两家是世交，白梦浅和顾明渊自幼一同长大。
白家曾对顾家有恩，于是白家获罪之时，顾明渊救下白梦浅，并答应她的父亲会护她一世周全。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承诺，竟然会害死苏知仪和那么多的将士。
见顾明渊没说话，白梦浅哭得更加凄楚。
自从半月前苏知仪出事，顾明渊就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也不肯再见她。
他让她日日跪在军营门口，日日忏悔自己的罪过。
这一切，她都能忍，却唯独忍不了顾明渊对自己的视而不见。
“隐瞒军情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我开始只是以为那是苏知仪的计谋，以为是她故意想让你去找她，所以才隐瞒不报。”1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明渊，你相信我！”
白梦浅拉住顾明渊的衣角，苦苦哀求。
顾明渊冷冷的盯着她，伸手拔过一旁的长剑，直接抵在白梦浅的脖颈之处。
“你再说一遍？”
顾明渊开口的第一句话，带着逼人的气势。
白梦浅被吓的噤了声，连同飘荡在一旁的苏知仪也愣住。
顾明渊对白梦浅拔剑相向？！
白梦浅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明渊，我不是故……”
“再说一遍！”
这一次，顾明渊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杀意。
白梦浅愣住，顾明渊的脸色从未如此骇人。
她面色几变，最终狠下心：“对，我就是故意想要苏知仪死，我就是不想她活着。顾明渊，你明明跟我有婚约，却迟迟不肯娶我，不就是心里有她吗？我跟你自幼一起长大，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如何想？有没有想过我该如何……”
白梦浅说到最后已经双目通红，泣不成声。
苏知仪愣了愣，被白梦浅这番话的信息量怔住。
顾明渊不肯娶白梦浅？顾明渊心里有她？
苏知仪不自觉的看向顾明渊。
只见顾明渊冷冷的看着白梦浅：“自你第一次向我表明心意，我就告诉过你，我对你从无男女之情。”
白梦浅跌坐在地上。
她自嘲一笑，满目凄然的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顾明渊，苏知仪爱你，你弃之敝履，如今对我，你也是如此。顾明渊，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心？”
顾明渊不愿再看她，收起剑转过身去：“来人，送她出去。”
话落，外面进来几个士兵，将白梦浅拉走。
营帐内，只剩下顾明渊和苏知仪……的幽魂。
苏知仪看着面无表情的顾明渊。
从前，伤她毫不留情，如今伤白梦浅亦分毫不心软。
他是真的没有心吗？
顾明渊在原地站了许久，随后撩开，往外面而去。
苏知仪一路跟着他，来到两人当初分别的山坡。
暮色沉重，寒风呼啸。
顾明渊背影孤寂，久久的望着远方，灯火似星辰。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天色将亮的时候，顾明渊才带着满身风霜回了营帐。
苏知仪看着他的背影。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恨他的。
可是爱恨无法加减，两者相逢，只会更加浓烈。
若是苏知仪的死在某种程度让顾明渊消极了几日，可是她却陪着他消极失意。
果然，她就算做个鬼也逃脱不了顾明渊。
营帐内。
顾明渊进来的时候，顾明轩已经等在了里面。
顾明渊撩袍坐下：“有事？”
顾明轩刚要说话，江卫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单膝下跪。
“将军，陈国将领那和率领二十万大军，要向我们宣战！”
顾明渊面色一沉：“召集所有将士，加强警戒，派人回禀上京，增派援手！”
“是！”
江卫离开。
这时，顾明渊看向顾明轩：“没事就出去。”
“苏知仪死了，你难过吗？”
顾明轩如此直白的发问，连苏知仪都意外，可却又隐隐期待着顾明渊的回答。
可顾明渊却沉默了。
“呵！”顾明轩冷冷一笑，“我真替苏知仪可悲，居然会爱上你这种人。”
可悲吗？
苏知仪亦扪心自问。
一切从一开始便是悲剧，可她依旧飞蛾扑火。5
可悲，但她从来不悔。
案桌后的顾明渊，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前方，然而眸中混沌一片，又似好像什么也没看。
苏知仪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她明白，顾明渊这种性格的人，喜怒从不露于人前，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日。
李琴求见的消息传到营帐的时候，顾明渊正在勘查地形图。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身素衣的李琴走了进来。
顾明渊依旧坐在案桌后，姿势未变。
苏知仪看着面色憔悴的李琴，心里下意识的抗拒。
她不知道，母亲这时候来是为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为了自己。
大概又是因为自己的死给苏家丢了脸吧……
“顾将军，请把我女儿的骨灰交于我，带回苏家。”
李琴此刻的平静有些出乎意料，似乎跟上次那个泼辣的妇人毫不相关。
“苏知仪是为国捐躯，骨灰已经运送回上京，葬在英魂陵中。”
顾明渊说这话时，面不改色。
若不是苏知仪看着他讲自己的骨灰收在营帐内，只怕都要信以为真了。
李琴也似没料到，沉默了良久，开口道：“那劳烦将军将我女儿的衣物交于我一些，我好带回去，日后也有个祭拜的地方。”
顾明渊默了默，挥了挥手，身边的将士领命出去。
不多时，一个包袱就交在李琴的手上。
李琴颤抖着手，攥着包袱的手关节发白，眼泪抑制不住一滴滴落下。
她是在为自己难过吗？
苏知仪看着由小声啜泣，到最后嚎啕大哭的李琴。
曾经父亲和哥哥离开，她也曾是这样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原来，母亲也会为她哭……
李琴爱苏知仪，但更爱兄长苏少城。
没有比较的时候，苏知仪觉得，她是有母亲的。
任何感情都是禁不起比较和试探的。
“我曾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她的家人，日后，你的的一切生活需要，军营都会负责的。”
面对李琴的哭泣，顾明渊只能有这么一句话。
李琴离开的时候，苏知仪看着她得背影，心里依旧是隐隐作痛。
母亲这一生或许更加不易。
一个女人，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后又丧女，到了晚年，孑然一身。
怎么看，都是悲哀的一生。
或许，母亲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这一生呢？
李琴走后，顾明渊继续和几人研究作战事宜。
似乎一切都和往常一般，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改变什么。
可是到了深夜。
军营突然来了一道圣旨。
宣旨的大总管看着顾明渊，干瘪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顾将军，陛下旨意，命您放弃羌谷城，即刻撤退！”
放弃羌谷城撤退？？？
大总管的话刚说完，周围的人都惊讶不已。
“陈国偷袭了我们的城池，还杀了苏军师和那么多将士此等大辱，怎能撤退？”
“对啊，我们跟陈国僵持了这么久，怎么能撤退？”
“羌谷城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呢，朝廷真的要弃羌谷城不顾吗？”
“此时撤退百姓怎么办？任由陈国屠杀吗？”
众将士一时间议论纷纷。
大总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明渊在此刻开了口。
“恕臣不能领旨！”
“顾明渊，你不领旨，是要造反吗？”
此话一出，大总管身后的侍卫齐齐拔剑，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江卫也毫不犹豫的拔剑，站在了顾明渊Ns的面前，似乎只要大总管身后的侍卫一动，他便立马上前。
“江卫，退下！”
“将军！”
“退下！”
顾明渊向来说一不二，这一点所有人都了解。
江卫无奈，只能退下，大总管见状，也示意身后的人收了剑。
大总管知道顾明渊的性格，也放软了语气：“顾将军，如今南方水灾不断，边疆不能再起战事了，陛下也是无奈。苏军师的牺牲，陛下何尝不知道，只是若不撤退，只怕朝廷没有这么多粮草来供给了。”
大总管话所如此，但其中隐含的威胁不言而喻。
若是顾明渊不肯议和，朝廷不仅要降罪，还要断掉粮草。
粮草乃是打仗必不可少的东西，没有粮草，必输无疑。
顾明渊没回答大总管的话，看向一侧的江卫：“军中粮草还够支撑多久？”
江卫略略思索：“半个月。”
半个月？
一旁的苏知仪闻言，心中暗暗盘算。
战事只要一开始，短则半年，多则好几年。
半月的粮草，什么也干不了。
“好，那便就半个月。”
“什么？”大总管疑惑。
顾明渊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半个月，拿下陈国将领那和人头，否则，任凭处置！”
那和乃陈国强将，那和一死，陈国便如同强弩之末。
吸气声一片！
“顾明渊，你疯了？！”苏知仪飘到顾明渊的身前，“我们人马可比陈国少了一半，这不可能实现！”
苏知仪的怒吼无人听见，当然包括顾明渊。
大总管此刻冷笑一声，语气不屑：“顾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当然！”
“这根本不可能，陛下不会任由你胡闹的，我要回禀陛下，你抗旨不尊，死罪难逃！”
大总管说完就要带着侍卫往外走。
“江卫，拿下他。”
顾明渊一声吩咐，江卫带着人，片刻之间便将大总管拿下，按着，跪倒在地。
“顾明渊，你敢抓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我觉得我现在还怕多一个罪名吗？带下去，把他们关起来。”
大总管被带走的时候，顾明轩刚好赶了过来。
“哥，你……”
“陈国欺压我朝，又……”顾明渊还没说话，转了话题，“此等血海深仇，议和绝无可能。”
说完，顾明渊转身：“召集人马，立刻整兵，明日起兵！”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营帐内。
江卫和蒙哲还有顾明轩都站在下首，顾明渊拿出一张地形图。
几人仔细研究着。
此战，凶险万分，没有退路。
苏知仪飘在一旁，如同过往的数千个日夜，几人都曾如此聚在一起，连夜商议作战事宜。
可是如今唯一不同的是，苏知仪此刻只能看着他们。
天色渐渐亮了。
“那就这样，你们收拾好东西，一刻钟后，军营门口集合。”
顾明渊发话，几人退下。
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