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璲梨香分享小说赵璲梨香第19章阅读全集
时间：2023-05-22 21:35:5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南尘呆楞住，“主子是如何知道的？”
梨香勾着唇挑着眉朝南尘妩媚一笑：“你瞧着你主子我如何？”
南尘又羞了，脸颊浮上一片粉云，“主子很美。”
梨香站起身，在南尘面前扭着腰身，轻盈地跳起舞来。
“那这样呢？”梨香广绣半遮面，朝南尘抛去了一个媚眼儿。
南尘没想到梨香也会舞，她被她的舞吸引住，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梨香。
听到梨香的问话，南尘才回过神来，羞赧地结巴道：“主…主子跳得真美。”
梨香停下，走到四方桌前拿起杯盏饮了一口茶，转身问南尘：“你方才可曾注意我的脸？”
南尘一愣，思索了会儿摇摇头道：“不曾。”
梨香又一笑：“可是光看着我的身段和舞姿了？”
南尘羞得抓抓脸。梨香放下杯盏，倚着桌沿，悠悠道：“那些臭男人啊，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只怕眼珠子都恨不得留在那若霜姑娘的身上呢。”
南尘才反应过来，梨香这是跟她解释为何若霜最受公子们的喜爱。
她心里直赞叹主子聪明，又听梨香道：“若霜姑娘的入幕之宾如此之多，应当也是三位姑娘中最富足的吧。”
南尘见梨香眼都有些发亮了，有些不解，“主子的意思是……”
梨香一拍手，笑眯眯朝南尘道：“我猜，那位若霜姑娘手里定有金珠，咱们可以去会一会她了。”
南尘听罢，却有些犯愁道：“可是主子，那三位姑娘都难得一见，咱们也拿不出那么多赏银……”
梨香狐狸眼儿一挑，“谁说要靠银子了？”
南尘不解：“那靠什么？”
“靠你主子我的美貌啊。”梨香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气的笑。
南尘不解梨香到底是何意思，梨香也未详细与她说，只告诉她等到那日她自然就知晓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
在傍晚时，梨香叮嘱东沁和三平，让他俩守着院子。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她那日去寿和院的早晨，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身子不大爽快，正卧病在床，谢绝见客。
“若是夫人又派人过来请呢？”东沁担忧道。
梨香已穿戴妥当，一身夜行衣蒙着面。
听东沁说罢，她扯开面巾道：“夫人上次被气得不轻，应是不会再唤我过去。院子里那两个小老鼠，你倒是留意着。”
“若是夫人当真派人来请我，你直接说我出府去了便是。”
东沁点头应下。
梨香交代完东沁便让她退下，拿出了藏在柜中的赤雨剑。重新蒙上面和南尘趁着天已将黑，躲着府内的护卫，从赵府的侧门翻墙而出。
还是如上次出府一样，南尘事先在府外备好了一辆马车，只不过这次的马车比之上次瞧着要贵气许多。
按照梨香所说，她此次扮的是位江湖上名门正派里的少主，面子上总得装作富家子及贵公子的样儿，可不能一眼被人看穿。
梨香和南尘在马车中换下了夜行衣，重新打扮了一番。
“你看我现在如何？”梨香伸出食指勾了勾南尘的下巴。
南尘瞧着梨香现下真就宛如一个武林少主样，不由得又红了脸，朝她拱手道：“主子，风流矣。”
梨香哈哈一笑，更正她：“叫少主。”
便不再逗弄南尘，让她驾车往千娇楼驶去。
到了千娇楼附近时天已黑透，只这上京城的繁华使得夜晚的街道里处处灯火辉煌，人群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梨香见到这人间烟火气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内叹道：还是活着好啊，这李镇治世有道，也算得上是个明君。
梨香下了马车与南尘往千娇楼走，却见今日的千娇楼门前尤其热闹非凡，许多老百姓挤着肩踮着脚往楼里看。
若想要进去都得费劲让其他人让一让，梨香微微蹙眉，今儿个到底是何日子，怎的如此多的人？
南尘见状与梨香说道：“主…少主，属下先去打听一番。”
梨香点头，站在人群之外等着南尘。
梨香站在千娇楼几丈远处的一棵百年松树之下，千娇楼房廊上的红灯笼的烛光照印在她的面上，使得她的面容仿佛镀了一层金光，更显得她玉面神姿。
她身形高挑修长，着一身白衣，束着半高马尾，戴着嵌玉金冠，齐眉勒着白玉抹额 。
她手中执一柄长剑，墨发随风清扬。光亮潋滟间，更衬得她风流韵致，真真好一个面如冠玉的美郎君！
梨香如此鹤立鸡群，她这幅美景已被不远处一辆尤显贵气的马车中的人所捕捉到。
那人本也要下马车，不料却瞥见松树之下的梨香。
他挑着车帘眯着眼望着侧着身的梨香，心内觉得她的身影尤其熟悉。
梨香发觉身后不远处似有一道视线缠着她，她倏地转过头，一双眼锐利地扫着四周的人。
待发觉在正对着她的方向处，一辆马车正敞着帘子，里头光线太暗，看不太清那人的脸，只见他修长的手指。
梨香知道是那人看她，她扯了扯嘴角，朝他的方向挑了下眉，而后视而不见转过了身。
马车内的男子见梨香如此后，却没有被人发现偷窥后的不堪之意，也未放下帘子。
他嘴角浮出一抹冷笑，似是自言自语道：“是金山撒了谎，还是这小子骗了金山？啧啧，有趣。”
转而他朝驾车的汉子说：“进千娇楼。”
梨香却没把这人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好色之人罢了。
不一会儿，南尘打听完回来禀告她。
“少主，原是今日这千娇楼的老鸨刘嬷嬷过四十大寿。只要老百姓前来道贺一句，便赏些粮食。”
南尘顿了顿又道：“属下还听那些人说，今晚千娇楼里的三位头牌姑娘也要上台献艺为刘嬷嬷祝贺生辰。现下这些普通百姓在门口正翘首以望呢。”
梨香眯了眯眼，手臂交叉执着剑于胸口处，唇边笑意不减，“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千娇楼门口人头攒动，且有越来越多的气势。
却见一个武夫模样打扮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拨开人群，朝在里头正拦着外面这些人往里看的护院耳语一番。
护院听罢，便招手唤来龟公，让他去请刘嬷嬷。
刘妈妈满脸红光的过来，见到此男子后一怔，当下便又笑嘻嘻毕恭毕敬地与他打了招呼，随即使唤着护院，让门口的人群散一散，留出个小道儿。
男子转身朝外走去，朝迎面走过来的一道人影拱了拱手。
梨香与南尘站在老树下，她眯眼看着那男子。
他身形颀长略显瘦削，一身华丽黑色烫金锦缎长衫，腰束镶金玉带，腰间挂着玉佩，一眼便知价值不菲，通身显着贵气。
只是此人脸上却戴着半截面具，只留一张挺秀的鼻和微抿的薄唇露在外面。
方才还吵闹的人群，见到此男子的气度后，一下便安静了下来，只低低窃窃私语。
刘妈妈对他点头哈腰，口中连连道着：“公子许久不来，近来可好？今日真是令千娇楼蓬荜生辉啊……”
男子却对刘妈妈的话置若罔闻，抬手制止了老鸨的话。
他刚跨进门槛后，脚步却一顿，微侧着头朝梨香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才进了千娇楼内。
梨香见他朝她嘴角一扯，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他方才定不是什么好的表情。
她心下莫名，只道这人真是奇怪。
不过梨香倒没理会这么个小插曲，因为她还有正事要干，得先进去千娇楼才行。
方才那面具男的身影一消失，千娇楼门前的人群很快又恢复了你推我搡。
“主子，咱们现在就进去？”南尘问道，她猜测今儿个里头应是大人物不少。
梨香伸出手指点了点南尘的唇，朝她眨眼，“是少主，记住了。”
南尘脸微红，轻咳一声点点头。
梨香领着南尘走到人群身后处站定，她朝南尘抬抬下颌，南尘会意。
南尘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诸位，让一让！”
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后，便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向他们身后的人。
一看不得了，今晚到底是什么日子，各路神仙都来给这千娇楼的老鸨祝贺生辰了？
只见他们身后的二人皆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样，一个清秀，瞧着是随从。
另一个嘛，不得了了，比之方才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更显气度不凡。
一张冷艳面庞，似雌似雄。
手中却执着长剑，眼神锋利，一副清冷侠客的模样，任谁也不敢随意打量他的脸，把他认作女子。
梨香抬步走上前，熙攘的人群自觉分开，留出了中间一条小道。
刘妈妈还未走远，便又被龟公唤了回来。她走到门口处一见梨香，便眼前一亮。
今儿个真是好日子！来得可都是些贵公子，刘妈妈喜笑颜开。
她对着梨香笑呵呵道：“公子，可要上座？还是定个厢房？”
梨香未说话，旁边的南尘道：“我家少主听说今日你们千娇楼内三位花魁都上台献艺，可是真？”
刘妈妈一听南尘唤梨香少主，便知她或许大有来头，心中窃喜今日又得大赚一笔了，便笑呵呵道：“是是是，公子来得真巧，今日啊，保管公子大饱眼福！”
“咱们千娇楼的姑娘啊，可是全京城里最美的！”
一边说着刘妈妈的视线都没离开过梨香的脸，不为别的，只梨香这张脸太惑人了。
南尘说她天人之姿，倒也不为过。
只刘妈妈看着看着倒觉得梨香眼熟起来，她歪着头打量着梨香，忽得眼睛一亮。
“公子可是以前来过？我瞧着你有点眼熟呢。”
梨香知道她应该想起之前她和东沁过来时的那次了，但她哪能承认。
梨香眼神一敛，不答她的话，“你的话太多了。”
刘妈妈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骇，心里正打着鼓，却听南尘道：“我家少主不喜人聒噪。且我们刚从西南远道而来，你何来见过我家少主一说？”
刘妈妈听罢便打着哈哈，“哎呦，那是我看错了，别见怪。公子可要上座？”
梨香点了点头，刘妈妈才唤来杂役小厮，带梨香和南尘入座，特意给他俩选了个好位置。
“公子您瞧，咱们掌柜的可是十分待见您呢，这位置，一抬眼便能瞧见台上的姑娘了。”小厮在旁笑嘻嘻道。
梨香扫了眼四周，确实是个不错的位置，舞台正好正对着她的位置。
只一样不好，与她隔着一桌的便是那个面具男。
梨香只瞥了他一眼，并未再看他。
只让南尘给了点赏银给小厮，小厮乐呵呵收下，顺便给她们上了一壶好酒。
而走去楼上的刘妈妈心中却起了狐疑，方才那公子明明就看着眼熟。
这么俊的公子她不可能会记错，只她身边那人又看着面生，倒是确实像第一次来。
且他又说他们从西南而来，距离这京城千里。又称那公子为少主，看他们的打扮确实像江湖中人，倒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刘妈妈摇摇头，先放下心中的猜疑，去了若霜的厢房。
她叩着若霜的屋门，小丫鬟阿桃开了门。
“妈妈，您来啦？”
刘妈妈方才的笑脸已消失不见，板着脸道：“若霜如何了？”
阿桃见她脸色阴沉，哆嗦了一下回道：“姑…姑娘还躺着呢。”
刘妈妈冷哼一声便进了房，瞧见若霜面色有些苍白的躺在榻上，她径直走过去，瞥了她一眼道：“你进了这千娇楼，就该明白你是什么身份！”
“别肖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刘妈妈冷笑出声：“今儿个你就算给我爬，也要给我爬出去上台！”
若霜一言不发，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帐顶，眼中似乎有莹光闪烁。
刘妈妈瞧着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心下更是气，丢下一句：“别不知好歹，没个自知之明。”便出了屋子。
临走还叮嘱阿桃赶紧给若霜梳洗打扮，不然唯她是问。
阿桃战战兢兢应下了，转身去打来了水，准备伺候若霜梳洗。
楼下的梨香正百无聊赖地饮着酒，南尘自看见她上次饮醉了酒那模样儿，又被赵璲发现，当下就劝梨香少喝一点儿。
梨香不在意的摆摆手，“开心的时候别提你家公子，晦气。”
南尘又愁苦了，正当她犯愁时，眼角余光瞥到门口处进来几人。
她顿时一僵，只打了个激灵！
梨香背朝着门处而坐，南尘侧对着门。
南尘见状赶紧挪到梨香身边背对着来人，低声有些急道：“主子，糟了……”
梨香莫名，“糟什么？”
见梨香声音有些大，还好千娇楼内声乐不断，南尘赶紧捂住她的嘴，悄声道：“是…是公子…来了…”
第76章 躲赵璲
“什么公子？”梨香有些怔愣，还未反应过来南尘说的是什么，现在此时此地，哪有什么公子。
南尘知她又有些饮酒得稍稍有些迟钝了，便故意侧身坐着躲着来人，挡住梨香的脸。
伸手附耳在她耳边，有些焦急道：“是公子啊，大公子！”
梨香这才抬眼看南尘，倒吸一口凉气，眼里也满是惊诧：“赵璲？在哪？”
梨香刚想转头去看，南尘就制止住了她，“主子不要转身，公子刚进来…”
可不真是晦气么？好不容易逮着个好日子偷溜出来，还遇上赵璲！
梨香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南尘的脸，有些哀怨低语道：“方才叫你不要提赵璲了吧，你这乌鸦嘴。”
南尘颇委屈的看了梨香一眼，梨香叹气。
此时她二人头抵着头，肩并肩坐于长凳之上，怎么瞧怎么都过于亲昵了。
还好千娇楼这地儿不是一般的地方，声色场所嘛，对于两个男子亲密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大家也都抱着暧昧的态度望一眼，倒也没一直盯着梨香与南尘二人。
后头的赵璲领着徐机马林二人进来，倒也确实没注意到梨香与南尘。
一来她俩都扮作男子，赵璲当然不可能一眼认出。二来他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此时梨香不在赵府里待着，而是在这千娇楼内！
赵璲扫了一眼大堂内，只从梨香和南尘身上瞥过去，视线都未停顿。
随即他们三人落座于厅堂内最角落处，仍是在梨香这雅座的斜后方，约莫着离着几丈远。
梨香没敢回头望，只用眼角余光瞥到了赵璲方才走过去的身影。
他今日没穿飞鱼莽服，也没戴官帽，连绣春刀都未随身。
他的五指苍劲有力而修长，执着一把普通的长剑。
身着一身玄青色锦袍，配着螺纹绛红箭袖。玉带束着劲腰，宽肩长腿的，引得千娇楼内的姑娘们纷纷侧目，直让人想看一看他的脸。
只往上往他的脸瞧去，姑娘们都不由得露出了失望遗憾的神情。
梨香心下翻了个白眼儿，赵璲这厮来千娇楼这种地方还戴着幕篱呢，肯定没想干什么好事儿。
与他一起的徐机与马林也是着一身普通常服，只是他二人未遮脸未戴幕篱。
梨香想到这儿，拉拉南尘的袖子，轻声问道：“你家公子在这楼里可有相好的姑娘？”
南尘一愣，她确实不太知道赵璲的私事。但按公子平日里的做派，应当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吧？
她微躬着身，朝梨香摇头道：“公子…应当…没有吧…”
梨香轻哼一声，“你瞧你家公子见不得人的样子，大晚上来这种地方还戴着帏帽，怕不是心中有鬼？”
梨香只要饮了点酒，理智就迅速下降了，脑筋就不大动了。
她现在虽是没醉，但也与平时的她有所不同。
南尘怕她被赵璲发现，忙又捂着她的嘴，“嘘，主子，声音轻一点儿。”
“或许今晚上公子是前来查探什么的，徐机马林也在呢。”
南尘的意思梨香也清楚，赵璲若是前来买春，应不会带着两个属下同时过来。
他若是想掩人耳目，也不会在厅内入座，只会上二楼厢房而去了。
梨香拉下南尘的手，知道现下这个情况也不是个办法。
赵璲就在她们身后，她俩若是稍稍一动，说不准赵璲就看见了。
况且她今日可是来办正事的，没想到正事还没办，倒是遇上阎王了。
可真是晦气！
梨香心中暗骂一声，微微转头眼角余光瞟了瞟。
赵璲的位置恰还在离大门不远处，她俩若想要出去，定要从他面前经过的！
得早点儿从赵璲眼前逃脱才行，前门不能走，只从楼里进去后院了。
梨香瞟着四周，发现方才与她隔着一桌的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和他的随从却不见了身影！
她手肘轻捅南尘一下，问道：“你可见方才的面具男子出了楼？”
南尘想了想道：“公子没来前还在的，公子来了后……”
两人一对视，心内都怀疑那面具男子是否躲着赵璲。
不过这也不是她二人所想的事，现下还是脱身最重要。
这时恰巧一个公子哥儿从梨香身边匆匆经过，却落下来一把扇子。
梨香眼珠子一转，便弯腰捡了起来。
“唰”得一声，她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朝南尘道：“待会儿趁那些婢女送酒水来时，你与我一同起身。”
南尘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走来一排婢女，她们端着酒水与小食，分与合个雅座上的客人。
梨香趁机搂着南尘的腰身起身，假装饮醉了酒摇摇晃晃搂着南尘往前走去。
千娇楼内丝竹管弦之声此起彼伏，梨香拉住一个婢女，嘴角噙着笑，俯身在她耳边道：“小娘子，溷厕在何处？人有三急呐。”
婢女见两个男子如此亲密搂腰，本就羞意满满。
此时又见这面容冷艳的郎君竟与她耳语，她一下满脸涌上红云，手指着一个方向，结巴道：“在…在后院。”
梨香用扇子挡着侧脸，朝婢女一笑：“多谢小娘子了。”随即搂着南尘往后院去。
穿过厅堂，梨香果然看到一个小门，便是通往后院的。
她朝南尘使了使眼色，二人便打开门欲进后院去。
刚走没几步，夜色朦胧中，空旷却寂静无人的院里，只见不远处站着三人正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的面庞上闪着银光。
那是面具的光！
在那人转头发现之前，梨香与南尘都不约而同默契地躲到了廊柱后。
两人各站一边，相对几眼，梨香抬抬下巴，南尘会意，二人迅速悄声后退。
退到那面具男子再看不到的阴暗处，二人又回转进了前厅。
“主子，这下咱们该如何出去？”
南尘与梨香照旧装作勾肩搭背的模样，二人在楼梯下不显眼的地方背对着赵璲的方向站着。
梨香沉思一会儿，抬手指了指楼上：“上楼。”
“可咱们没定厢房啊。”南尘不解道。
楼上都是些富商与贵人的厢房，说不定此时他们正与姑娘们欢好呢，她们该如何躲进去？
梨香眸子含着狡黠，摇了摇扇子道：“上去再说，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第77章 两个小白脸
梨香一手拿扇子半遮着脸，一手执着剑半搂着南尘的腰。
南尘比梨香稍稍矮个头尖儿，她作依偎状头伏在梨香的肩膀。
她二人为躲避着在她们后头赵璲的视线，一直拿后背对着赵璲那个位置，磨磨蹭蹭作醉酒状往楼梯那边挪。
两个男子如此亲密歪歪扭扭地走路，难免会引来周遭人的侧目。
但大多数人的视线都一闪而过，停留时间不久，毕竟在这种青楼里，也见得多了。
但有的人就没那么自觉，看着她二人模样都挺俊俏的，尤其其中一个，那小白脸而真真儿让人心里发痒。
梨香搂着南尘踏上楼梯上楼，一个满身酒气富商样的肥硕的中年汉子恰巧从楼上而下。
他打了个酒嗝，怀里还搂着位姑娘，见着梨香与南尘后双眼发亮，透着精光。他还没见着这么俊的少年过呢！
他看着梨香的脸，心里直痒痒，便在与梨香与他擦肩而过时，肥硕富商咧开两片厚嘴唇，伸手一拦。
调戏道：“小郎君，不如与哥哥来玩一玩可好？”
说着就伸起咸猪手往梨香脸颊上摸，距梨香的脸还有一寸时，南尘便抬手握住了他的脉搏。
汉子一下痛得龇牙咧嘴，他怀里还搂着姑娘，碍于面子，却忍着没吭声。
梨香朝着汉子暧昧一笑，“不巧了，我怀里这小郎君可是个心眼小的，可凶悍哩！”
她的话刚说完，南尘又使劲按了下汉子的脉搏而后才松了手。
汉子得了解放，一下下揉着自己的手腕，气得吹胡子瞪眼。看她俩手中的剑和打扮，又敢怒不敢言，怕惹到什么贵人。
只哼了声，便带着姑娘下楼去了。
这一小插曲没几个人注意到，毕竟千娇楼内今儿个比平时又热闹许多，人来人往的。
但也引起了赵璲几人的注意。
赵璲今日到千娇楼实是办正事的，只是这个正事不能光明正大的办。
自好不容易抓到的复兴教教徒无声无息死在牢里后，赵璲便加大了查案的力度。
今日他刚收到情报，说是千娇楼内可能藏有复兴教的人。
赵璲为了方便不打草惊蛇，便装扮了一番才前来。
只因他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不便声张，所以今晚只想先来探一探，仔细观察下千娇楼内的各个人物，看哪一个瞧上去有异样。
赵璲虽戴着帏帽，但是眼睛却透过薄纱一直审视着千娇楼内的一切动静。
方才他见到梨香与南尘两个搂搂抱抱，对这种龙阳之癖他只眉头皱了皱便不愿再看她俩，视线扫去了别处。
但又见二人似与其他客人起了争执，赵璲本也不愿多看。
倒是旁边的马林捅捅徐机的胳膊，小声与徐机调笑道：“哎，你瞧见没有，他俩定是两个小白脸。”
徐机也只瞥过去看了一眼梨香与南尘的背影，却不愿听马林如此调侃，心中没理由的不大舒服，便斜了他一眼道：“大人不是叫你观察这些的。”
马林心中暗骂徐机无趣，嘴上却道：“形形色色的人都不能放过，没准儿也是个线索呢！”
然后乐呵的朝问赵璲：“大人，你瞧着呢？”
赵璲这才抬起眼往梨香的背影望去，旋转木梯处与厅堂内有着艳红的烫金刺绣的薄纱作为帘子，直缀到地。
赵璲透过薄纱，看着那朦胧的背影，他也有徐机那种心里不大舒服的感觉，眉头皱起，侧头睨了一眼马林，嘴上淡淡道：“做正事。”
马林虽看不清赵璲的眼神，但听他的声音也能听出他此时心情应是不是很爽，便悻悻的住嘴了。
梨香不知赵璲几人已盯着她和南尘的背影观察了一番，她二人顺利上了楼，快步走几步，分别躲到了廊柱之后。
千娇楼的二楼呈现一个圆形，楼下便形成一个中空的中庭。站在二楼处往下望，楼下的各色人与景，都尽收眼底。
梨香与南尘躲在红木圆柱之后，二人相隔一臂的距离，恰好能听清彼此的话语。
楼上同样有公子哥儿搂着姑娘嬉笑来来去去，倒也没谁会去注意们两个。
梨香背靠着廊柱，微转过头朝楼下望了一眼，只见赵璲他们几人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那。
她又很快收回头，叹口气朝南尘道：“你家公子今儿个可真是闲，北镇抚司里没事可做了么？”
南尘也同样的姿势悄悄往下看了看，“我看公子今晚怕不会早走。”
“咱们就一直在这等公子走么？”
等赵璲走才要等到何时啊？万一他今晚找个姑娘睡一睡，不走了呢？
梨香才不做这种憋屈事，她自个的正事还没办呢！
“让我再想一想吧。”
梨香背靠在廊柱上，两只腿交叠着，双手抱胸执着剑，脚尖还晃了晃，颇有些吊儿郎当。
南尘汗颜，她感觉主子不会又想什么歪主意了吧。
“主子，那若霜姑娘今晚还要见么？”
梨香啧了声，“来都来了，不见岂不是可惜？就是不知道她人住哪一间呢？”
南尘刚想说，她先去打探一下。她和梨香便听到几步远处的厢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二人耳力都佳，随即听到带着哭意和怒气的女声响起：“出去！”
约莫是小丫头胆颤地回道：“若霜姐姐……”
梨香双眼一亮，南尘与她对视，心中都有了数。
今日是刘妈妈的大寿，若霜与梦烟，紫珊两个当然是要台献艺的。
这可是千娇楼难得一见的场面，平日里三人绝无可能同台的。
一方面，是刘妈妈的手段，得吊着那些个公子哥儿才有更多的钱挣。
另一方面，是这三位花魁私下里也不是那么和睦的。
虽面上说的都是清倌儿，但实际上也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妓子罢了。来个未非富即贵的，哪能谁自己心愿不想接客呢？
于是几人都想早日存够银两，早日赎身罢了。
但刘妈妈与她们三人签的卖身契，不光年限长，赎身的银子也比别的姑娘翻了好几倍。
平日里那些个一口一个心肝儿唤她们的公子哥儿，却也舍不得一下子拿出这些钱来。
让他们平日里消遣消遣还好，送送稀罕玩意儿就罢了，若是当真拿倾一家的钱财来换，那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屋里的若霜方才被刘妈妈一顿数落，心中又气又耻。
第78章 赵璲起疑
若霜心中想离开这樊笼，但又不得不一直待在这里。
她有她的甘，她也有她的不甘，她更有不该属于她的傲气。
小丫头阿桃给她端来茶水漱口，她想到自己的身子，想到接下来仍要上台献舞，她一个气急攻心，推翻了杯盏。
却不知引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梨香与南尘相视一眼后，便很有默契地一边躲闪着楼下赵璲几人的视线，以防被他们看个正着，一边慢慢贴近那传来两道说话声的厢房。
走廊内人来来去去，梨香与南尘并不好明目张胆地站在门外偷听。毕竟老鸨刘妈妈也不是个吃素的，怕是私底下作为眼线的龟公婢女多的是。
梨香心中生了一计，假装喝的醉醺醺，和南尘两个搂着歪歪扭扭地在若霜的厢房前摇摇晃晃。
像是醉得不清，都站不直身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来，我们再喝一杯！今儿晚上和小爷我把那床儿摇！”
虽然南尘听到梨香这不在调的话又红了脸，但此时也顾不得羞耻了，配合着梨香被她搂在怀里。
两人踉踉跄跄，抱作一团，实际在偷听屋内的动静。
路过的人都以为这两个男子饮醉了酒，眼神中都带着暧昧，只以为是两个好龙阳的，其他方面倒也没多想。
屋里若霜的声音又传来，她咳了几声仍是带着郁气道：“今儿晚上我是不会上台的，你走吧，劝我也没用。”
小丫头阿桃当然不应，只听屋内扑通一声，好似膝盖磕在地砖上的声音。
阿桃带着哭腔道：“若霜姐姐，你就算不为了我着想，也要为你自己着想啊！若是你今晚不上台，妈妈是不会放过你的。”
若霜声音透着苍凉与冷淡：“我这样的人，她不放过我又如何呢？大不了一死罢了。”
阿桃膝行上前，握住半躺在榻上的若霜的手，哽咽道：“姐姐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咱们…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好日子？”若霜嗤了一声，捂住嘴压下冲出喉咙的咳嗽，“我这副身子，还能过几天好日子呢？”
阿桃直摇头：“姐姐别多想了，妈妈不是给您找了最好的大夫了嘛，大夫说，你只要休养一阵就好了，还会和以前一样的。”
若霜目光呆楞地看着一处，有些自嘲道：“和以前一样么？”
阿桃连连点头，“嗯！大夫是不会骗人的。”
说着她仿佛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抓着若霜的手也紧了，又道：“姐姐，还有公子，公子肯定也不会忘记姐姐的！姐姐定要好起来啊！”
听到阿桃提到公子，若霜本平淡的脸色忽而又多出了苦意。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睫上落下，滑过苍白的脸颊，再到她紧抿的嘴角。
若霜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又咸又涩，一如她现在的心。
她任由眼泪扑簌簌而落，没有抬手擦去。眼睛一眨不眨，直愣愣地盯着屋内某一处看，口中呢喃道：“公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公子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呢？妈妈说的对……”
“他许久不来了啊……”若霜抬头望着帐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阿桃忙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公子应当很看中姐姐的，不然也不会……”
若霜出声打断了阿桃的话，“没有什么应不应当，他是公子，是主子。”
阿桃咬着唇不说话了，她心里其实也知道，她自己的话只是说出来安慰若霜而已。
至于公子如何想，哪里是她们这些婢女所能猜到的？
何况，公子本就是个无情之人，他心中何时装得下儿女情长？
这一仆一主，一个跪着一个倚着，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再未说话。
而外面的一仆一主也把她们二人的话听了个全。
梨香在南尘耳边轻语问道：“你前些日子打探时，可曾听到过她二人口中的公子？”
南尘思索一会儿，皱了皱眉尖，“不曾，属下从未听人提起过这若霜姑娘口中的公子。”
梨香沉吟一会，又道：“听她二人口气，这位公子身份怕是不简单，或许就是这位公子把若霜安排在千娇楼也说不定。”
南尘心中也有些猜测，但到底什么样的主子需要办什么样的事，才会把属下放在这种满是男人的销金窟内，让她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
南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梨香却扯了扯嘴角，摸摸下巴道：“这样一看，赵璲那狗东西还算是个东西。”
南尘知道梨香的意思，她说赵璲没让她们这些女暗卫如若霜那样，出卖自己的美色和身体。
只不过主子说公子是狗东西是东西，或者不是东西，都不是什么好话吧，是吧？
南尘选择中立，不答梨香的话。
两人已在若霜厢房门口腻歪了有一段时间了，再装下去，怕是要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这个念头刚起，南尘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乌鸦嘴了，两次都被她说中了。
楼下被梨香称作狗东西是东西的赵璲，对楼内来来去去衣如薄衫的姑娘们毫无兴趣，对管弦之乐也无兴致欣赏。
他坐在那，双腿微开，一手手放于膝盖之上，一手拨着紫檀佛珠。
别人看不清他帏帽内的脸，他的一双眼却像锐利的鹰眼，透过薄薄的幕篱纱，扫视着场内各色人物。
他这静如泰山的气势，加上这装扮，且桌上还摆着剑，使得姑娘们也不敢上前搭话，只当这人是个江湖莽汉，也没兴致勾他。
赵璲的视线透过两层朦胧的纱，不经意扫到二楼时，视线忽得顿了一顿。
那两个腻歪的身影，仍是搂搂抱抱停在那一处，像是已醉醺醺。
只其中一个的背影，越瞧着越有些熟悉感，像是在哪见过。
廊柱挡住了她半个身子，赵璲有些看不太清。
他蹙起了眉，本不欲再多看，楼上那人被廊柱挡住的半边身子也浅浅露了出来。
赵璲方才一直未看到“他”的侧脸，这会子“他”的侧脸朦胧中露出一瞬。
赵璲整个人一顿，抓起桌上的剑就起身。
徐机见状，还以为赵璲发现了什么线索。
但由于他们未暴露身份，他不敢在这场合唤赵璲大人，便问道：“公子，你……”
赵璲丢下一句：“继续盯着。”也未解释什么，就抬步往楼梯的方向而去。
第79章 这回真糟了
南尘可谓是很警惕了。
她一边配合着梨香演戏，一边眼角的余光仍旧注意着楼下赵璲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当她再次微侧着头往楼下看去时，发现赵璲已拿起剑起身，他走的方向正是朝二楼的楼梯处！
南尘顿时大惊！
她赶紧回头，拉过梨香又重新背靠着廊柱，不让楼下越来越近的赵璲一抬头就看见她们。
梨香冷不丁南尘她拉走，心中还在莫名，就听南尘急急的在她耳边道：“主子！这回真糟了！公子上来了！”
梨香心下也一惊，赵璲那厮方才不还是在下面好好待着么，怎么一会儿就上楼来了？
属于赵璲特有的沉稳的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响起时，她二人从来都不曾像此时此刻希望自己的耳朵不要这么灵。
那声音简直踩在了她们的心尖上，听得人真的是胆战心惊！
来不及细想赵璲为何上楼来了，梨香立即朝南尘道：“进若霜的房间！”
南尘会意，与梨香很有默契地使了点内力，撞开了若霜厢房的门。
屋里头的若霜与阿桃主仆两个人，一跪一倚正彼此神游天外。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都同时惊得转头朝门口处望去。
见到是两个男子闯入房间时，若霜与阿桃都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
南尘随后立即关上了屋门，耳朵贴着门听外头走廊里的声音。
梨香勾着唇挑着眉朝南尘妩媚一笑：“你瞧着你主子我如何？”
南尘又羞了，脸颊浮上一片粉云，“主子很美。”
梨香站起身，在南尘面前扭着腰身，轻盈地跳起舞来。
“那这样呢？”梨香广绣半遮面，朝南尘抛去了一个媚眼儿。
南尘没想到梨香也会舞，她被她的舞吸引住，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梨香。
听到梨香的问话，南尘才回过神来，羞赧地结巴道：“主…主子跳得真美。”
梨香停下，走到四方桌前拿起杯盏饮了一口茶，转身问南尘：“你方才可曾注意我的脸？”
南尘一愣，思索了会儿摇摇头道：“不曾。”
梨香又一笑：“可是光看着我的身段和舞姿了？”
南尘羞得抓抓脸。梨香放下杯盏，倚着桌沿，悠悠道：“那些臭男人啊，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只怕眼珠子都恨不得留在那若霜姑娘的身上呢。”
南尘才反应过来，梨香这是跟她解释为何若霜最受公子们的喜爱。
她心里直赞叹主子聪明，又听梨香道：“若霜姑娘的入幕之宾如此之多，应当也是三位姑娘中最富足的吧。”
南尘见梨香眼都有些发亮了，有些不解，“主子的意思是……”
梨香一拍手，笑眯眯朝南尘道：“我猜，那位若霜姑娘手里定有金珠，咱们可以去会一会她了。”
南尘听罢，却有些犯愁道：“可是主子，那三位姑娘都难得一见，咱们也拿不出那么多赏银……”
梨香狐狸眼儿一挑，“谁说要靠银子了？”
南尘不解：“那靠什么？”
“靠你主子我的美貌啊。”梨香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气的笑。
南尘不解梨香到底是何意思，梨香也未详细与她说，只告诉她等到那日她自然就知晓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
在傍晚时，梨香叮嘱东沁和三平，让他俩守着院子。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她那日去寿和院的早晨，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身子不大爽快，正卧病在床，谢绝见客。
“若是夫人又派人过来请呢？”东沁担忧道。
梨香已穿戴妥当，一身夜行衣蒙着面。
听东沁说罢，她扯开面巾道：“夫人上次被气得不轻，应是不会再唤我过去。院子里那两个小老鼠，你倒是留意着。”
“若是夫人当真派人来请我，你直接说我出府去了便是。”
东沁点头应下。
梨香交代完东沁便让她退下，拿出了藏在柜中的赤雨剑。重新蒙上面和南尘趁着天已将黑，躲着府内的护卫，从赵府的侧门翻墙而出。
还是如上次出府一样，南尘事先在府外备好了一辆马车，只不过这次的马车比之上次瞧着要贵气许多。
按照梨香所说，她此次扮的是位江湖上名门正派里的少主，面子上总得装作富家子及贵公子的样儿，可不能一眼被人看穿。
梨香和南尘在马车中换下了夜行衣，重新打扮了一番。
“你看我现在如何？”梨香伸出食指勾了勾南尘的下巴。
南尘瞧着梨香现下真就宛如一个武林少主样，不由得又红了脸，朝她拱手道：“主子，风流矣。”
梨香哈哈一笑，更正她：“叫少主。”
便不再逗弄南尘，让她驾车往千娇楼驶去。
到了千娇楼附近时天已黑透，只这上京城的繁华使得夜晚的街道里处处灯火辉煌，人群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梨香见到这人间烟火气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内叹道：还是活着好啊，这李镇治世有道，也算得上是个明君。
梨香下了马车与南尘往千娇楼走，却见今日的千娇楼门前尤其热闹非凡，许多老百姓挤着肩踮着脚往楼里看。
若想要进去都得费劲让其他人让一让，梨香微微蹙眉，今儿个到底是何日子，怎的如此多的人？
南尘见状与梨香说道：“主…少主，属下先去打听一番。”
梨香点头，站在人群之外等着南尘。
梨香站在千娇楼几丈远处的一棵百年松树之下，千娇楼房廊上的红灯笼的烛光照印在她的面上，使得她的面容仿佛镀了一层金光，更显得她玉面神姿。
她身形高挑修长，着一身白衣，束着半高马尾，戴着嵌玉金冠，齐眉勒着白玉抹额 。
她手中执一柄长剑，墨发随风清扬。光亮潋滟间，更衬得她风流韵致，真真好一个面如冠玉的美郎君！
梨香如此鹤立鸡群，她这幅美景已被不远处一辆尤显贵气的马车中的人所捕捉到。
那人本也要下马车，不料却瞥见松树之下的梨香。
他挑着车帘眯着眼望着侧着身的梨香，心内觉得她的身影尤其熟悉。
梨香发觉身后不远处似有一道视线缠着她，她倏地转过头，一双眼锐利地扫着四周的人。
待发觉在正对着她的方向处，一辆马车正敞着帘子，里头光线太暗，看不太清那人的脸，只见他修长的手指。
梨香知道是那人看她，她扯了扯嘴角，朝他的方向挑了下眉，而后视而不见转过了身。
马车内的男子见梨香如此后，却没有被人发现偷窥后的不堪之意，也未放下帘子。
他嘴角浮出一抹冷笑，似是自言自语道：“是金山撒了谎，还是这小子骗了金山？啧啧，有趣。”
转而他朝驾车的汉子说：“进千娇楼。”
梨香却没把这人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好色之人罢了。
不一会儿，南尘打听完回来禀告她。
“少主，原是今日这千娇楼的老鸨刘嬷嬷过四十大寿。只要老百姓前来道贺一句，便赏些粮食。”
南尘顿了顿又道：“属下还听那些人说，今晚千娇楼里的三位头牌姑娘也要上台献艺为刘嬷嬷祝贺生辰。现下这些普通百姓在门口正翘首以望呢。”
梨香眯了眯眼，手臂交叉执着剑于胸口处，唇边笑意不减，“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第75章 晦气，遇上赵璲了
千娇楼门口人头攒动，且有越来越多的气势。
却见一个武夫模样打扮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拨开人群，朝在里头正拦着外面这些人往里看的护院耳语一番。
护院听罢，便招手唤来龟公，让他去请刘嬷嬷。
刘妈妈满脸红光的过来，见到此男子后一怔，当下便又笑嘻嘻毕恭毕敬地与他打了招呼，随即使唤着护院，让门口的人群散一散，留出个小道儿。
男子转身朝外走去，朝迎面走过来的一道人影拱了拱手。
梨香与南尘站在老树下，她眯眼看着那男子。
他身形颀长略显瘦削，一身华丽黑色烫金锦缎长衫，腰束镶金玉带，腰间挂着玉佩，一眼便知价值不菲，通身显着贵气。
只是此人脸上却戴着半截面具，只留一张挺秀的鼻和微抿的薄唇露在外面。
方才还吵闹的人群，见到此男子的气度后，一下便安静了下来，只低低窃窃私语。
刘妈妈对他点头哈腰，口中连连道着：“公子许久不来，近来可好？今日真是令千娇楼蓬荜生辉啊……”
男子却对刘妈妈的话置若罔闻，抬手制止了老鸨的话。
他刚跨进门槛后，脚步却一顿，微侧着头朝梨香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才进了千娇楼内。
梨香见他朝她嘴角一扯，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他方才定不是什么好的表情。
她心下莫名，只道这人真是奇怪。
不过梨香倒没理会这么个小插曲，因为她还有正事要干，得先进去千娇楼才行。
方才那面具男的身影一消失，千娇楼门前的人群很快又恢复了你推我搡。
“主子，咱们现在就进去？”南尘问道，她猜测今儿个里头应是大人物不少。
梨香伸出手指点了点南尘的唇，朝她眨眼，“是少主，记住了。”
南尘脸微红，轻咳一声点点头。
梨香领着南尘走到人群身后处站定，她朝南尘抬抬下颌，南尘会意。
南尘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诸位，让一让！”
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后，便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向他们身后的人。
一看不得了，今晚到底是什么日子，各路神仙都来给这千娇楼的老鸨祝贺生辰了？
只见他们身后的二人皆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样，一个清秀，瞧着是随从。
另一个嘛，不得了了，比之方才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更显气度不凡。
一张冷艳面庞，似雌似雄。
手中却执着长剑，眼神锋利，一副清冷侠客的模样，任谁也不敢随意打量他的脸，把他认作女子。
梨香抬步走上前，熙攘的人群自觉分开，留出了中间一条小道。
刘妈妈还未走远，便又被龟公唤了回来。她走到门口处一见梨香，便眼前一亮。
今儿个真是好日子！来得可都是些贵公子，刘妈妈喜笑颜开。
她对着梨香笑呵呵道：“公子，可要上座？还是定个厢房？”
梨香未说话，旁边的南尘道：“我家少主听说今日你们千娇楼内三位花魁都上台献艺，可是真？”
刘妈妈一听南尘唤梨香少主，便知她或许大有来头，心中窃喜今日又得大赚一笔了，便笑呵呵道：“是是是，公子来得真巧，今日啊，保管公子大饱眼福！”
“咱们千娇楼的姑娘啊，可是全京城里最美的！”
一边说着刘妈妈的视线都没离开过梨香的脸，不为别的，只梨香这张脸太惑人了。
南尘说她天人之姿，倒也不为过。
只刘妈妈看着看着倒觉得梨香眼熟起来，她歪着头打量着梨香，忽得眼睛一亮。
“公子可是以前来过？我瞧着你有点眼熟呢。”
梨香知道她应该想起之前她和东沁过来时的那次了，但她哪能承认。
梨香眼神一敛，不答她的话，“你的话太多了。”
刘妈妈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骇，心里正打着鼓，却听南尘道：“我家少主不喜人聒噪。且我们刚从西南远道而来，你何来见过我家少主一说？”
刘妈妈听罢便打着哈哈，“哎呦，那是我看错了，别见怪。公子可要上座？”
梨香点了点头，刘妈妈才唤来杂役小厮，带梨香和南尘入座，特意给他俩选了个好位置。
“公子您瞧，咱们掌柜的可是十分待见您呢，这位置，一抬眼便能瞧见台上的姑娘了。”小厮在旁笑嘻嘻道。
梨香扫了眼四周，确实是个不错的位置，舞台正好正对着她的位置。
只一样不好，与她隔着一桌的便是那个面具男。
梨香只瞥了他一眼，并未再看他。
只让南尘给了点赏银给小厮，小厮乐呵呵收下，顺便给她们上了一壶好酒。
而走去楼上的刘妈妈心中却起了狐疑，方才那公子明明就看着眼熟。
这么俊的公子她不可能会记错，只她身边那人又看着面生，倒是确实像第一次来。
且他又说他们从西南而来，距离这京城千里。又称那公子为少主，看他们的打扮确实像江湖中人，倒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刘妈妈摇摇头，先放下心中的猜疑，去了若霜的厢房。
她叩着若霜的屋门，小丫鬟阿桃开了门。
“妈妈，您来啦？”
刘妈妈方才的笑脸已消失不见，板着脸道：“若霜如何了？”
阿桃见她脸色阴沉，哆嗦了一下回道：“姑…姑娘还躺着呢。”
刘妈妈冷哼一声便进了房，瞧见若霜面色有些苍白的躺在榻上，她径直走过去，瞥了她一眼道：“你进了这千娇楼，就该明白你是什么身份！”
“别肖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刘妈妈冷笑出声：“今儿个你就算给我爬，也要给我爬出去上台！”
若霜一言不发，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帐顶，眼中似乎有莹光闪烁。
刘妈妈瞧着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心下更是气，丢下一句：“别不知好歹，没个自知之明。”便出了屋子。
临走还叮嘱阿桃赶紧给若霜梳洗打扮，不然唯她是问。
阿桃战战兢兢应下了，转身去打来了水，准备伺候若霜梳洗。
楼下的梨香正百无聊赖地饮着酒，南尘自看见她上次饮醉了酒那模样儿，又被赵璲发现，当下就劝梨香少喝一点儿。
梨香不在意的摆摆手，“开心的时候别提你家公子，晦气。”
南尘又愁苦了，正当她犯愁时，眼角余光瞥到门口处进来几人。
她顿时一僵，只打了个激灵！
梨香背朝着门处而坐，南尘侧对着门。
南尘见状赶紧挪到梨香身边背对着来人，低声有些急道：“主子，糟了……”
梨香莫名，“糟什么？”
见梨香声音有些大，还好千娇楼内声乐不断，南尘赶紧捂住她的嘴，悄声道：“是…是公子…来了…”
第76章 躲赵璲
“什么公子？”梨香有些怔愣，还未反应过来南尘说的是什么，现在此时此地，哪有什么公子。
南尘知她又有些饮酒得稍稍有些迟钝了，便故意侧身坐着躲着来人，挡住梨香的脸。
伸手附耳在她耳边，有些焦急道：“是公子啊，大公子！”
梨香这才抬眼看南尘，倒吸一口凉气，眼里也满是惊诧：“赵璲？在哪？”
梨香刚想转头去看，南尘就制止住了她，“主子不要转身，公子刚进来…”
可不真是晦气么？好不容易逮着个好日子偷溜出来，还遇上赵璲！
梨香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南尘的脸，有些哀怨低语道：“方才叫你不要提赵璲了吧，你这乌鸦嘴。”
南尘颇委屈的看了梨香一眼，梨香叹气。
此时她二人头抵着头，肩并肩坐于长凳之上，怎么瞧怎么都过于亲昵了。
还好千娇楼这地儿不是一般的地方，声色场所嘛，对于两个男子亲密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大家也都抱着暧昧的态度望一眼，倒也没一直盯着梨香与南尘二人。
后头的赵璲领着徐机马林二人进来，倒也确实没注意到梨香与南尘。
一来她俩都扮作男子，赵璲当然不可能一眼认出。二来他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此时梨香不在赵府里待着，而是在这千娇楼内！
赵璲扫了一眼大堂内，只从梨香和南尘身上瞥过去，视线都未停顿。
随即他们三人落座于厅堂内最角落处，仍是在梨香这雅座的斜后方，约莫着离着几丈远。
梨香没敢回头望，只用眼角余光瞥到了赵璲方才走过去的身影。
他今日没穿飞鱼莽服，也没戴官帽，连绣春刀都未随身。
他的五指苍劲有力而修长，执着一把普通的长剑。
身着一身玄青色锦袍，配着螺纹绛红箭袖。玉带束着劲腰，宽肩长腿的，引得千娇楼内的姑娘们纷纷侧目，直让人想看一看他的脸。
只往上往他的脸瞧去，姑娘们都不由得露出了失望遗憾的神情。
梨香心下翻了个白眼儿，赵璲这厮来千娇楼这种地方还戴着幕篱呢，肯定没想干什么好事儿。
与他一起的徐机与马林也是着一身普通常服，只是他二人未遮脸未戴幕篱。
梨香想到这儿，拉拉南尘的袖子，轻声问道：“你家公子在这楼里可有相好的姑娘？”
南尘一愣，她确实不太知道赵璲的私事。但按公子平日里的做派，应当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吧？
她微躬着身，朝梨香摇头道：“公子…应当…没有吧…”
梨香轻哼一声，“你瞧你家公子见不得人的样子，大晚上来这种地方还戴着帏帽，怕不是心中有鬼？”
梨香只要饮了点酒，理智就迅速下降了，脑筋就不大动了。
她现在虽是没醉，但也与平时的她有所不同。
南尘怕她被赵璲发现，忙又捂着她的嘴，“嘘，主子，声音轻一点儿。”
“或许今晚上公子是前来查探什么的，徐机马林也在呢。”
南尘的意思梨香也清楚，赵璲若是前来买春，应不会带着两个属下同时过来。
他若是想掩人耳目，也不会在厅内入座，只会上二楼厢房而去了。
梨香拉下南尘的手，知道现下这个情况也不是个办法。
赵璲就在她们身后，她俩若是稍稍一动，说不准赵璲就看见了。
况且她今日可是来办正事的，没想到正事还没办，倒是遇上阎王了。
可真是晦气！
梨香心中暗骂一声，微微转头眼角余光瞟了瞟。
赵璲的位置恰还在离大门不远处，她俩若想要出去，定要从他面前经过的！
得早点儿从赵璲眼前逃脱才行，前门不能走，只从楼里进去后院了。
梨香瞟着四周，发现方才与她隔着一桌的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和他的随从却不见了身影！
她手肘轻捅南尘一下，问道：“你可见方才的面具男子出了楼？”
南尘想了想道：“公子没来前还在的，公子来了后……”
两人一对视，心内都怀疑那面具男子是否躲着赵璲。
不过这也不是她二人所想的事，现下还是脱身最重要。
这时恰巧一个公子哥儿从梨香身边匆匆经过，却落下来一把扇子。
梨香眼珠子一转，便弯腰捡了起来。
“唰”得一声，她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朝南尘道：“待会儿趁那些婢女送酒水来时，你与我一同起身。”
南尘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走来一排婢女，她们端着酒水与小食，分与合个雅座上的客人。
梨香趁机搂着南尘的腰身起身，假装饮醉了酒摇摇晃晃搂着南尘往前走去。
千娇楼内丝竹管弦之声此起彼伏，梨香拉住一个婢女，嘴角噙着笑，俯身在她耳边道：“小娘子，溷厕在何处？人有三急呐。”
婢女见两个男子如此亲密搂腰，本就羞意满满。
此时又见这面容冷艳的郎君竟与她耳语，她一下满脸涌上红云，手指着一个方向，结巴道：“在…在后院。”
梨香用扇子挡着侧脸，朝婢女一笑：“多谢小娘子了。”随即搂着南尘往后院去。
穿过厅堂，梨香果然看到一个小门，便是通往后院的。
她朝南尘使了使眼色，二人便打开门欲进后院去。
刚走没几步，夜色朦胧中，空旷却寂静无人的院里，只见不远处站着三人正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的面庞上闪着银光。
那是面具的光！
在那人转头发现之前，梨香与南尘都不约而同默契地躲到了廊柱后。
两人各站一边，相对几眼，梨香抬抬下巴，南尘会意，二人迅速悄声后退。
退到那面具男子再看不到的阴暗处，二人又回转进了前厅。
“主子，这下咱们该如何出去？”
南尘与梨香照旧装作勾肩搭背的模样，二人在楼梯下不显眼的地方背对着赵璲的方向站着。
梨香沉思一会儿，抬手指了指楼上：“上楼。”
“可咱们没定厢房啊。”南尘不解道。
楼上都是些富商与贵人的厢房，说不定此时他们正与姑娘们欢好呢，她们该如何躲进去？
梨香眸子含着狡黠，摇了摇扇子道：“上去再说，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第77章 两个小白脸
梨香一手拿扇子半遮着脸，一手执着剑半搂着南尘的腰。
南尘比梨香稍稍矮个头尖儿，她作依偎状头伏在梨香的肩膀。
她二人为躲避着在她们后头赵璲的视线，一直拿后背对着赵璲那个位置，磨磨蹭蹭作醉酒状往楼梯那边挪。
两个男子如此亲密歪歪扭扭地走路，难免会引来周遭人的侧目。
但大多数人的视线都一闪而过，停留时间不久，毕竟在这种青楼里，也见得多了。
但有的人就没那么自觉，看着她二人模样都挺俊俏的，尤其其中一个，那小白脸而真真儿让人心里发痒。
梨香搂着南尘踏上楼梯上楼，一个满身酒气富商样的肥硕的中年汉子恰巧从楼上而下。
他打了个酒嗝，怀里还搂着位姑娘，见着梨香与南尘后双眼发亮，透着精光。他还没见着这么俊的少年过呢！
他看着梨香的脸，心里直痒痒，便在与梨香与他擦肩而过时，肥硕富商咧开两片厚嘴唇，伸手一拦。
调戏道：“小郎君，不如与哥哥来玩一玩可好？”
说着就伸起咸猪手往梨香脸颊上摸，距梨香的脸还有一寸时，南尘便抬手握住了他的脉搏。
汉子一下痛得龇牙咧嘴，他怀里还搂着姑娘，碍于面子，却忍着没吭声。
梨香朝着汉子暧昧一笑，“不巧了，我怀里这小郎君可是个心眼小的，可凶悍哩！”
她的话刚说完，南尘又使劲按了下汉子的脉搏而后才松了手。
汉子得了解放，一下下揉着自己的手腕，气得吹胡子瞪眼。看她俩手中的剑和打扮，又敢怒不敢言，怕惹到什么贵人。
只哼了声，便带着姑娘下楼去了。
这一小插曲没几个人注意到，毕竟千娇楼内今儿个比平时又热闹许多，人来人往的。
但也引起了赵璲几人的注意。
赵璲今日到千娇楼实是办正事的，只是这个正事不能光明正大的办。
自好不容易抓到的复兴教教徒无声无息死在牢里后，赵璲便加大了查案的力度。
今日他刚收到情报，说是千娇楼内可能藏有复兴教的人。
赵璲为了方便不打草惊蛇，便装扮了一番才前来。
只因他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不便声张，所以今晚只想先来探一探，仔细观察下千娇楼内的各个人物，看哪一个瞧上去有异样。
赵璲虽戴着帏帽，但是眼睛却透过薄纱一直审视着千娇楼内的一切动静。
方才他见到梨香与南尘两个搂搂抱抱，对这种龙阳之癖他只眉头皱了皱便不愿再看她俩，视线扫去了别处。
但又见二人似与其他客人起了争执，赵璲本也不愿多看。
倒是旁边的马林捅捅徐机的胳膊，小声与徐机调笑道：“哎，你瞧见没有，他俩定是两个小白脸。”
徐机也只瞥过去看了一眼梨香与南尘的背影，却不愿听马林如此调侃，心中没理由的不大舒服，便斜了他一眼道：“大人不是叫你观察这些的。”
马林心中暗骂徐机无趣，嘴上却道：“形形色色的人都不能放过，没准儿也是个线索呢！”
然后乐呵的朝问赵璲：“大人，你瞧着呢？”
赵璲这才抬起眼往梨香的背影望去，旋转木梯处与厅堂内有着艳红的烫金刺绣的薄纱作为帘子，直缀到地。
赵璲透过薄纱，看着那朦胧的背影，他也有徐机那种心里不大舒服的感觉，眉头皱起，侧头睨了一眼马林，嘴上淡淡道：“做正事。”
马林虽看不清赵璲的眼神，但听他的声音也能听出他此时心情应是不是很爽，便悻悻的住嘴了。
梨香不知赵璲几人已盯着她和南尘的背影观察了一番，她二人顺利上了楼，快步走几步，分别躲到了廊柱之后。
千娇楼的二楼呈现一个圆形，楼下便形成一个中空的中庭。站在二楼处往下望，楼下的各色人与景，都尽收眼底。
梨香与南尘躲在红木圆柱之后，二人相隔一臂的距离，恰好能听清彼此的话语。
楼上同样有公子哥儿搂着姑娘嬉笑来来去去，倒也没谁会去注意们两个。
梨香背靠着廊柱，微转过头朝楼下望了一眼，只见赵璲他们几人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那。
她又很快收回头，叹口气朝南尘道：“你家公子今儿个可真是闲，北镇抚司里没事可做了么？”
南尘也同样的姿势悄悄往下看了看，“我看公子今晚怕不会早走。”
“咱们就一直在这等公子走么？”
等赵璲走才要等到何时啊？万一他今晚找个姑娘睡一睡，不走了呢？
梨香才不做这种憋屈事，她自个的正事还没办呢！
“让我再想一想吧。”
梨香背靠在廊柱上，两只腿交叠着，双手抱胸执着剑，脚尖还晃了晃，颇有些吊儿郎当。
南尘汗颜，她感觉主子不会又想什么歪主意了吧。
“主子，那若霜姑娘今晚还要见么？”
梨香啧了声，“来都来了，不见岂不是可惜？就是不知道她人住哪一间呢？”
南尘刚想说，她先去打探一下。她和梨香便听到几步远处的厢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二人耳力都佳，随即听到带着哭意和怒气的女声响起：“出去！”
约莫是小丫头胆颤地回道：“若霜姐姐……”
梨香双眼一亮，南尘与她对视，心中都有了数。
今日是刘妈妈的大寿，若霜与梦烟，紫珊两个当然是要台献艺的。
这可是千娇楼难得一见的场面，平日里三人绝无可能同台的。
一方面，是刘妈妈的手段，得吊着那些个公子哥儿才有更多的钱挣。
另一方面，是这三位花魁私下里也不是那么和睦的。
虽面上说的都是清倌儿，但实际上也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妓子罢了。来个未非富即贵的，哪能谁自己心愿不想接客呢？
于是几人都想早日存够银两，早日赎身罢了。
但刘妈妈与她们三人签的卖身契，不光年限长，赎身的银子也比别的姑娘翻了好几倍。
平日里那些个一口一个心肝儿唤她们的公子哥儿，却也舍不得一下子拿出这些钱来。
让他们平日里消遣消遣还好，送送稀罕玩意儿就罢了，若是当真拿倾一家的钱财来换，那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屋里的若霜方才被刘妈妈一顿数落，心中又气又耻。
第78章 赵璲起疑
若霜心中想离开这樊笼，但又不得不一直待在这里。
她有她的甘，她也有她的不甘，她更有不该属于她的傲气。
小丫头阿桃给她端来茶水漱口，她想到自己的身子，想到接下来仍要上台献舞，她一个气急攻心，推翻了杯盏。
却不知引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梨香与南尘相视一眼后，便很有默契地一边躲闪着楼下赵璲几人的视线，以防被他们看个正着，一边慢慢贴近那传来两道说话声的厢房。
走廊内人来来去去，梨香与南尘并不好明目张胆地站在门外偷听。毕竟老鸨刘妈妈也不是个吃素的，怕是私底下作为眼线的龟公婢女多的是。
梨香心中生了一计，假装喝的醉醺醺，和南尘两个搂着歪歪扭扭地在若霜的厢房前摇摇晃晃。
像是醉得不清，都站不直身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来，我们再喝一杯！今儿晚上和小爷我把那床儿摇！”
虽然南尘听到梨香这不在调的话又红了脸，但此时也顾不得羞耻了，配合着梨香被她搂在怀里。
两人踉踉跄跄，抱作一团，实际在偷听屋内的动静。
路过的人都以为这两个男子饮醉了酒，眼神中都带着暧昧，只以为是两个好龙阳的，其他方面倒也没多想。
屋里若霜的声音又传来，她咳了几声仍是带着郁气道：“今儿晚上我是不会上台的，你走吧，劝我也没用。”
小丫头阿桃当然不应，只听屋内扑通一声，好似膝盖磕在地砖上的声音。
阿桃带着哭腔道：“若霜姐姐，你就算不为了我着想，也要为你自己着想啊！若是你今晚不上台，妈妈是不会放过你的。”
若霜声音透着苍凉与冷淡：“我这样的人，她不放过我又如何呢？大不了一死罢了。”
阿桃膝行上前，握住半躺在榻上的若霜的手，哽咽道：“姐姐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咱们…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好日子？”若霜嗤了一声，捂住嘴压下冲出喉咙的咳嗽，“我这副身子，还能过几天好日子呢？”
阿桃直摇头：“姐姐别多想了，妈妈不是给您找了最好的大夫了嘛，大夫说，你只要休养一阵就好了，还会和以前一样的。”
若霜目光呆楞地看着一处，有些自嘲道：“和以前一样么？”
阿桃连连点头，“嗯！大夫是不会骗人的。”
说着她仿佛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抓着若霜的手也紧了，又道：“姐姐，还有公子，公子肯定也不会忘记姐姐的！姐姐定要好起来啊！”
听到阿桃提到公子，若霜本平淡的脸色忽而又多出了苦意。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睫上落下，滑过苍白的脸颊，再到她紧抿的嘴角。
若霜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又咸又涩，一如她现在的心。
她任由眼泪扑簌簌而落，没有抬手擦去。眼睛一眨不眨，直愣愣地盯着屋内某一处看，口中呢喃道：“公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公子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呢？妈妈说的对……”
“他许久不来了啊……”若霜抬头望着帐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阿桃忙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公子应当很看中姐姐的，不然也不会……”
若霜出声打断了阿桃的话，“没有什么应不应当，他是公子，是主子。”
阿桃咬着唇不说话了，她心里其实也知道，她自己的话只是说出来安慰若霜而已。
至于公子如何想，哪里是她们这些婢女所能猜到的？
何况，公子本就是个无情之人，他心中何时装得下儿女情长？
这一仆一主，一个跪着一个倚着，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再未说话。
而外面的一仆一主也把她们二人的话听了个全。
梨香在南尘耳边轻语问道：“你前些日子打探时，可曾听到过她二人口中的公子？”
南尘思索一会儿，皱了皱眉尖，“不曾，属下从未听人提起过这若霜姑娘口中的公子。”
梨香沉吟一会，又道：“听她二人口气，这位公子身份怕是不简单，或许就是这位公子把若霜安排在千娇楼也说不定。”
南尘心中也有些猜测，但到底什么样的主子需要办什么样的事，才会把属下放在这种满是男人的销金窟内，让她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
南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梨香却扯了扯嘴角，摸摸下巴道：“这样一看，赵璲那狗东西还算是个东西。”
南尘知道梨香的意思，她说赵璲没让她们这些女暗卫如若霜那样，出卖自己的美色和身体。
只不过主子说公子是狗东西是东西，或者不是东西，都不是什么好话吧，是吧？
南尘选择中立，不答梨香的话。
两人已在若霜厢房门口腻歪了有一段时间了，再装下去，怕是要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这个念头刚起，南尘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乌鸦嘴了，两次都被她说中了。
楼下被梨香称作狗东西是东西的赵璲，对楼内来来去去衣如薄衫的姑娘们毫无兴趣，对管弦之乐也无兴致欣赏。
他坐在那，双腿微开，一手手放于膝盖之上，一手拨着紫檀佛珠。
别人看不清他帏帽内的脸，他的一双眼却像锐利的鹰眼，透过薄薄的幕篱纱，扫视着场内各色人物。
他这静如泰山的气势，加上这装扮，且桌上还摆着剑，使得姑娘们也不敢上前搭话，只当这人是个江湖莽汉，也没兴致勾他。
赵璲的视线透过两层朦胧的纱，不经意扫到二楼时，视线忽得顿了一顿。
那两个腻歪的身影，仍是搂搂抱抱停在那一处，像是已醉醺醺。
只其中一个的背影，越瞧着越有些熟悉感，像是在哪见过。
廊柱挡住了她半个身子，赵璲有些看不太清。
他蹙起了眉，本不欲再多看，楼上那人被廊柱挡住的半边身子也浅浅露了出来。
赵璲方才一直未看到“他”的侧脸，这会子“他”的侧脸朦胧中露出一瞬。
赵璲整个人一顿，抓起桌上的剑就起身。
徐机见状，还以为赵璲发现了什么线索。
但由于他们未暴露身份，他不敢在这场合唤赵璲大人，便问道：“公子，你……”
赵璲丢下一句：“继续盯着。”也未解释什么，就抬步往楼梯的方向而去。
第79章 这回真糟了
南尘可谓是很警惕了。
她一边配合着梨香演戏，一边眼角的余光仍旧注意着楼下赵璲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当她再次微侧着头往楼下看去时，发现赵璲已拿起剑起身，他走的方向正是朝二楼的楼梯处！
南尘顿时大惊！
她赶紧回头，拉过梨香又重新背靠着廊柱，不让楼下越来越近的赵璲一抬头就看见她们。
梨香冷不丁南尘她拉走，心中还在莫名，就听南尘急急的在她耳边道：“主子！这回真糟了！公子上来了！”
梨香心下也一惊，赵璲那厮方才不还是在下面好好待着么，怎么一会儿就上楼来了？
属于赵璲特有的沉稳的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响起时，她二人从来都不曾像此时此刻希望自己的耳朵不要这么灵。
那声音简直踩在了她们的心尖上，听得人真的是胆战心惊！
来不及细想赵璲为何上楼来了，梨香立即朝南尘道：“进若霜的房间！”
南尘会意，与梨香很有默契地使了点内力，撞开了若霜厢房的门。
屋里头的若霜与阿桃主仆两个人，一跪一倚正彼此神游天外。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都同时惊得转头朝门口处望去。
见到是两个男子闯入房间时，若霜与阿桃都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
南尘随后立即关上了屋门，耳朵贴着门听外头走廊里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