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烨珏笑,“好,既然你记得,那就和我结婚吧。”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仅是锦茉,就连站在一旁的于灏也生生愣住了。
帝烨珏望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儿,又说,“不要太过介怀,所谓的结婚只是一纸协议,等到你22岁取得帝氏3%所有权,我们便终止关系。”
这一刻于灏突然明白帝烨珏说得,“这生意我们稳赚不赔是什么意思。”他要帮锦茉预支股份,不过是在为逼迫女孩儿与他结婚做准备。
帝烨珏布下陷阱,他是冲着那3%的帝氏股份去的。
相比那笔违约金,锦茉22岁可取的的帝氏3%的股份丰厚太多。即便现在盛宇发展的这样好,可它在整个帝氏也仅占34%的股份,剩余的66%散落在帝家人以及投资人的手里,帝烨珏的野心在整个帝氏。
望着男人孤傲的身影,于灏不由想要喟叹:这人可是帝烨珏啊!商人本色,唯利是图,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小女孩儿呵护备至,原来不过是有所图的表象而已。
“怎么样,茉茉觉得如何?”帝烨珏起身,问她。
锦茉仰起头,望着笑容温和的男人,只觉得在这九月天背脊生寒。
这人是撒旦,杀人不见血的撒旦,为了得到帝氏3%的股份,不惜让自己嫁给他,一年后婚姻关系终止,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很明显:一颗棋子。
一颗为了实现他的野心而利用于家族股份争斗的棋子。
一步错,步步错,绝望的闭上眼,九月天锦茉的世界完全被噩梦所覆盖。
九月五号,A市阴雨绵绵,飞机晚点二十分钟。
一出机场,就有人接应。
“累吗?”
上了车,帝烨珏侧身问锦茉。
摇摇头,女孩儿却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清俊的眉眼染了笑,帝烨珏勾唇,锦茉赫然,将头转向车窗外。
“困了,就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她没应声,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帝烨珏知道她对自己有气,也不去招惹她。他示意开车,于灏点头,却在不经意间瞥到车窗旁锦茉的侧脸。沉潋浅淡,他觉得这女孩儿安静的太过分,在知道帝烨珏对她的威胁后,竟然还能如此安然、无所谓。
其实,于灏错了,他一定不知道此时女孩儿的掌心早已经被指甲刺破了多少次。
江南烟雨,西塘古镇,这是锦茉土生土长的地方。
车子转进深巷,她瞧了一眼身边半阖着眸的帝烨珏。
“有事?”他睁开眼,问她。
“我要下车。”
她说我要下车,也就是他同不同意都要下车。
“嗯。”
帝烨珏直接点头,倒让锦茉有些意外。
就要到帝家老宅,女孩儿要求下车,于灏纳罕,但既然是帝先生的要求,他也无需多问。
下了车,踩在青石路上,锦茉进了一家苏记糕点铺子。帝烨珏跟在她身后,似是早就猜到她会来这儿。
苏记糕点是西塘古镇的老字号,他还记得多年前女孩儿放了学都要来这儿一趟。
选了帝父偏爱的芝麻糕和芙蓉片,锦茉刚要拿钱包,身边的人已早她一步付了钱。
垂了垂眼睫,她边掏钱边问,“一共多少?”
“不多。”
“那我也要还你。”
帝烨珏轻抚她的发被她避开,手指一顿,他说,“我们不是外人。”这话说得暧昧,他在含沙射影他们之间签了婚姻协议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还你。”她咬着唇,坚持。
“茉茉是买来给你养父的,他也是我的兄长,如此一来我付钱有什么不对。”
他在给她台阶下。不过锦茉更惊异于这人竟知道,怪不得不问她为什么下车。
此次回A市,帝烨珏为家人准备了很多礼物,锦茉自然懂得。
可,他是他,她是她。
即便多了可笑的利益婚姻牵扯,他们依旧没有半点关系。
许久未归,锦茉想要给帝父买些他喜欢的糕点,却还是被他参透了心思。也罢,既然他执意,她也不去阻止。
于灏泊了车,走过来问,“总裁,要上车吗?”
帝烨珏摇头,“这儿离帝宅也没多远了,我们走走。”
“好。”于灏应声,这才想起车上现如今仅有两把伞,且都不算大,两人撑,难免拥挤。他本说自己不撑了,帝烨珏摇头后吩咐他去买一把回来。
烟雨江南买伞,倒也不难,只不过古镇特色,皆是专给游客的油纸伞。
无奈,于灏只得买下。
三把伞,帝烨珏撑着一把黑伞,将格子伞留给于灏,向前走了几步,他看着锦茉微笑,说,“阿茉,这把油纸伞你来撑。”
阿茉!
他唤她阿茉,如此亲昵,在帝家只有婚后的夫妇才如此相互称呼。
瞬间,心中的怒气淤积,锦茉懂,这人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两人之间变了质的关系。
十指抽紧,沉默的接过伞,锦茉打开后才发现,这伞白底蓝靛青花纹样,男人撑,多少女气。
“我们走。”他的手揽过她的肩,又迅速松开,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黑白居,青石街,亭台楼阁,寻常巷陌,和女孩儿雨中漫步,帝烨珏心情很好。
侧过头,帝烨珏笑问“一月未归,茉茉可还记得路?”
“自然。”
语罢,她的步子快来起来,似是想要走在最前面,证明什么。
知道她一直压抑着有气,帝烨珏但笑不语,只觉得小女孩儿孩子气的举动,纯真。
青石板路,杏花竹影,烟雨茉茉,女孩子越走越快,逐渐地,帝烨珏和她拉出些距离。
觉察到身后的人并未跟上来,锦茉直接转身去看。
这一回眸,四目相对,像是碰触到了帝烨珏内心掩埋最深的地方。
那年,21岁的帝烨珏刚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三天三夜的力挽狂澜,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终于将坠入融资黑洞的‘盛宇’挽救下来。当时,坐在回帝家老宅的车上,他发着高烧,心力交瘁。
车外在下雨,车内手机震动不断。
简赫一个个帮他接起来,一个个告知来电的帝家人‘盛宇’已经脱险。
整整一个下午,电话有数十,可关注点都在‘盛宇’,没有一人问起车坐上正烧到昏迷的帝烨珏。
淅淅沥沥的雨,迷茉如雾。
车内沉闷,帝烨珏索性降下了车窗。
雨天,行人不多,有一抹纤细的身影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幽长古巷,一把油纸伞下,沉潋宁静的女孩儿一袭棉麻长裙,皮肤白皙,乌黑的发双编垂肩,她的手中一捧桔梗,有风拂过,蓝紫色的花瓣几欲飘零,拂过她唇边的笑。
羞涩,纯净。
那一年锦茉13岁,他21岁。
处于极度疲惫的帝烨珏,见女孩儿忽而停下脚步,回眸一笑,在他心头漾开层层涟漪。
怕是她认出了自己?
急忙叫简赫停了车,帝烨珏见她正微笑着朝他走来,一步,一步,仿佛有冰花在空气中绽放。
女孩儿唇边的笑愈发浓郁,他的心跳开始不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帝烨珏也冲她笑,可刚要下车,手指就完全僵直在车门上。
女孩儿还在微笑,只是眼神穿过他,落在车后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她急速地走过车旁,完全把他忽视成了空气。
雨中,女孩儿将手中的桔梗递给少年,少年笑着接过伞,两个人嬉笑着越走越远。
那少年,帝烨珏记得,是宁家大少,宁之诺。
望着相携走远的两人,帝烨珏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天资卓越,16岁学业有成,18岁接手盛宇,20岁驰骋金融领域,一路顺风顺水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打击。
帝烨珏昏昏沉沉的靠在车上,因为高烧彻底陷入黑暗。
晕厥中,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初见锦茉的情形。
那时,她8岁,他17岁。
刚被被兄长领回家的小丫头,稚嫩,乖巧地坐在院子里,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关注。
与她13岁再见,从那回眸一笑后,帝烨珏对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那天,陷入昏迷前的一秒,帝烨珏在想什么呢?
他想,站在女孩儿身边为她撑伞的如果是自己就好了。
“先生?”于灏看着出神的男人提醒,“快走吧,雨似乎要大了。”
帝烨珏回过神,望着远处正撑着油纸伞等她的锦茉,抿唇笑了笑,他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雨越下越大,三个人走在一起,帝烨珏却越走越慢,最终落在后面。
走着走着丢了一个人,锦茉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只剩下一个于灏,自言自语地说,“走个路都这么慢。”
知道她在抱怨帝烨珏,于灏赫然,那个男人也只有她敢这么说。
帝烨珏再跟上来的时候,并没有撑伞,那把黑色的大伞安然地被他握在手里。
于灏见此,忙上前帮他撑伞,可帝烨珏已经早他一步钻到了锦茉的伞下。
“你……”身边骤然多了一个人,锦茉有些不习惯,他的身高很高,她被逼迫地只能将脚尖踮起来。
“怎么不撑你的伞?”这句话一出口,语气十分的嫌弃。
“出师不利,刚刚撑了一会儿它就坏了。”
“坏了?”不光是锦茉,于灏都半信半疑。
“是啊。”
帝烨珏语气无奈,眼神却似笑非笑,将手里坏了的伞递给于灏,黑伞撑开,看见支架确实折断了一条。
“那就只能麻烦茉茉了。”
没办法拒绝,锦茉只好帮他撑伞。
看着两人同撑一把伞越走越远,于灏有些自责,总觉得给帝先生准备的伞出了问题和他的失职有关。作为私人助理,给帝先生用的东西都是事先检查好的,但是因为那把黑伞是他上个星期刚买的,于灏就忽略了它的检查,没想到今天竟然坏了。
前面,锦茉帮帝烨珏撑着伞似乎有些吃力。
他身高一米八八,她却只有一米六五。
踮起脚尖,帮他撑着锦茉走得摇摇晃晃的。看着帝烨珏的侧脸,锦茉拧眉,刚才走得最慢的人,怎么突然就能走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