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抬头望着她,四目对视,她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之色。
这人给自己递过一把铲子的那一幕从脑海一闪而过。
许卫秋颤抖着,始终下不去手。
见她犹疑不决,赵彦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烙铁就这样往对方的皮肉上烙了上去。
“啊……”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许卫秋惊恐地叫了一声,大惊失色地推了赵彦一下;赵彦松开手的一瞬间,她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烙铁掉落在跟前。
一股皮肉被烤焦的味道窜入她鼻腔,她颤巍巍地在地上爬起来,却不小心被一旁的烙铁烫了一下。
赵彦被她那狼狈的模样逗得放声大笑。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火光映着他那俊美的脸孔,很是阴森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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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最近天气太热了,很多匠人都出现了中暑现象,昨日还热死了一个,我们几人商量着要不正午时分就这让匠人们休息一下,您看可行不可行。”
“不行。”
许卫秋手中的蒲扇一下一下地给赵彦扇着风,听到这两个字,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赵彦扭头看了她一眼,她赶紧收敛心神,变换了一个动作,继续扇着。
赵彦这才回过头来,他望着跟前几人,冷冷开口:
“休息?白天才多少个时辰,热一点就不干活了?要是耽误了工期上头怪罪下来,这责任是你们担呢还是我担呢?”
他这话一出,跟前几名管事者就不敢再吱声了。
万恶的资本家、没人性的刽子手、恶魔,许卫秋一肚子诽腹,外表上却依旧恭顺。
手不停地给这个万恶的资本家扇着风,心里却恨不得手上拿的是铁扇公主的法器芭蕉扇,一扇子把他送上西方极乐世界。
气愤难当之下,手上的力道自然控制不住,直扇得那人长发乱飞,赵彦本就心情不爽快,发丝扰得他更是心烦,他回头一脸不耐烦地冲着她命道:“别扇了,出去。”
此令正中下怀,许卫秋冲着他躬身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出去。
外头阳光正毒辣,她转身向门外的守门人问道:“大哥,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对方抬眸看了她一眼,回话道:“未时了。”
未时,也是下午3、4点的时间。
她道了声谢,举步往前走去。
七月份的酷夏最是难熬,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很难受,昨晚被烫伤的地方起了一个大大的水泡,在阳光之下火辣辣地痛。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昨夜的操练场,随之一愣,但见那五名犯人依旧顶着烈日跪在原地。
第十七章:泥菩萨
而在离几人不远处,那残留的火烧后的痕迹在在提醒着她,就在昨夜,有一条生命就在那里被活活地焚化。
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的,有些东西,不是凭自己个人之力就能改变的,但她的双脚就是不听使唤。
见她要进入操练场,一名看官守的士兵伸手拦住了她,她停下了脚步,正想着要无功而返时。另一名卫兵却认出了她,对着那士兵说道:“他好象是赵大人身边的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赵大人身边的人?”
“对。”许卫秋点点头。
那人闻言,退到一边,就让她进去了。
在艳阳严酷的烤灼之下,囚犯们都被五花大绑着,有的囚犯已经扛不住摊软在地,一动不也动,不知是死是活。
另外几个睁着眼睛的,也是东倒西歪地跪在地上,由于地表的温度太高,他们的姿势有几分怪异扭曲。
眼前的情景凄惨得让人不忍直视。
许卫秋揪着一颗心,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办。然后,她看到远处有一个水缸,于是没多想就走过去用水瓢勺起一瓢水,往几人走去。
有的囚犯看到了她手里的水瓢,颓丧的一下就精神了起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了,并用手肘推了身边人一下。
几人已经被晒得晕头转向,开始不明白是怎么了,直到看到她手握着水瓢,几人眼中都透着渴望的光芒。
远处的卫兵见状,也没有上前来阻止,估计是以为她的行动是赵彦授意的。他们不认为有哪个奴才敢擅自行动,除非是不要命了。
她凑近,率先给脸上带刀疤的囚犯喂了水,他看了她一眼,咕噜咕噜地仰头畅饮,惹来旁边几人欣羡的目光。
有人按捺不住,急切地开口说道:“老陈,别全喝了,给我留一口。”
“不要着急,大家都有。”
许卫秋出言安抚着,一水瓢的水很快就饮尽了,老陈冲着她道了声谢,她点点头,转身跑去继续接水。
一水瓢喂一人,喂至第三人时,一个黑影在后方笼罩了过来,正焦急等待的几名囚犯看到来人,目露惊恐之状,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空气随之凝结。
但正在喂水的和在喝水的俩人尚未有丝毫察觉。
“慢点喝,别呛着……”话音刚落,后背突然一阵钻心的刺痛,许卫秋“嘶”地一声,手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瓢里剩余的水洒落在地。
她惊恐地回过头来……
赵彦手拿马鞭,站在她后方,他背着光,高大的身形犹如从地狱来的使者。
许卫秋心头紧缩了一下,真怕他再度扬起马鞭往自己脸上抽过来,但他却没有,只是望着她开口问道:
“赵福,在干什么呢?”
在他的逼视之下,大热天的,她却觉得后背阵阵发寒,她回过身,无力地解释道:“我……我就给他们喂了点水,没干别的……”
赵彦冷哼一声:
“可笑,自已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来同情他人。”
说完这话,他丢下手上的马鞭转身往回走,许卫秋强忍疼痛,捡起地上的马鞭跟在他的后头。
却听得他冲着两名卫兵说道:“给他们喂点水。”
许卫秋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人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了,却听得他又加了一句:“就这么晒死了,倒便宜了他们。”
“……”
挨了一鞭后许卫秋是彻底老实了,她不敢再去打听那些囚犯的下场,在赵彦跟前更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不敢有丝毫懈怠;她很清楚自己的生死只在人家的一念之间。
就这样过了几天,她去伙房给赵彦拿早点,在半道上却被陈大娘拦住了。
“小鱼兄弟,你随我来……”
说话间,陈大娘伸手把她拉到了一个无从的角落。
见对方鬼鬼祟祟的模样,许卫秋不解地望着开口:“大娘,怎么了?”
“嘘!”陈大娘示意她别说话,随即一脸警戒地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有一个家丁走过来,两人很是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待那名家丁走远后,陈大娘方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鱼兄弟,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求到你这里来,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请说,能帮得到的我一定帮。”
“小鱼小兄弟,早段时间赵大人抓了几个出逃的囚犯,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一听这话,许卫秋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她没吱声,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陈大娘看了看她脸色,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道:“那为首者姓陈,是我的夫君。”
“啊?”这一回,许卫秋大感吃惊:“你是说脸上有一道疤的那位?”
“对。”陈大娘点点头。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许卫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脸错愕地望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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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许卫秋躺在大通辅上,想着白天陈大娘的话。
“你一直跟在赵大人身边……可知道,他把我夫君关到什么地方了?”
“不是都关在看守营吗?”
陈大娘摇头说道:“我们的人各个地方都寻遍了,没有。”
她为什么要这么问?还有,她说她们的人,难道她们有一伙人?此时此刻,许卫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班人想要劫狱?
当时她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不知道。
不管陈大娘想干什么,理智告诉她想要活命就不应该去趟这趟浑水,一旦趟了,自己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陈大娘失落的神情在她脑海闪过……
手背被烙铁烫伤的地方才结痂,后背的鞭伤还犹在,鞭子抽在皮肉上的滋味不好受,她可不想再挨第三回……
她如此告诫自己,然而,脑海不时闪过那几名囚徒在操练场上的惨境,还有那被绑在柴堆上活生生烧死的生命,那惨绝人寰的哭嚎声历历在目。
她是一名医生,本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但当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被活活烧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让她久久难以释怀。
她不愿去回想,每次的回想都令她心有余悸,这一切在在提醒着她,现在的自己不再是沈青,
第十八章:幽禁
而是许卫秋……
一个活在身不由己的、残酷的封建社会里的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小丫头。
她躺在大通铺上辗转反侧,躺着躺着,突然想起先前无意间翻到的工图,她很记得图纸上在地宫深处有一条非常可疑的甬道,除此之外还有个不明意图的特殊标记。
想到这,她整个人如蚱蜢一般坐起来,由于太过激动,这一下子弄的动静不小。
“干嘛一惊一乍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一名同铺的长工忍不住抱怨了句。
“抱歉。”她小声道了声歉,躺回原位,强迫自己定下心来睡觉。
次日,她在主屋当差的时候,就忍不住偷偷往案台上看去,发现原来放在案台上的那个木匣已不见了踪影,她环顾四周,始终没找到它的踪迹。
赵彦见她办事不认真,毫不客气地用脚踢了她一下:“看什么呢?”
“没有。”她连忙摇头。
赵彦闻言,眯起双眸瞅着她。
“呃,奴才不知是否眼花,方才好像看到一只蛐蛐从这一下子跳到那边去了。”她信口胡诌着。
“是吗?”赵彦立马就信了,弯身下去找寻。
见状,许卫秋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已经跪在那给他捶腿捶了将近一个小时,手脚都开始发麻了,趁赵彦一个不注意,她偷偷背过身去松动了一下手腕。
赵彦找寻无果也不疑她说谎,只说了句扫兴,随后随便交待了她几句就提着鸟笼出门遛鸟出去了。
许卫秋毕恭毕敬地把人送出门口,目送他提着鸟笼,吹着口哨沿着那条长长的青石路走远,她方转头回到主屋。
这主屋每天都收拾一回,几乎是纤尘不染,但既然赵彦吩咐她好生打扫,她也就装模作样地拿着鸡毛掸子这里扫扫那里掸掸。
来到屏风前,她用鸡毛掸子扫了扫屏风上的百鸟图。扫着扫着,她回头看了门外一眼,想了一下,随即越过屏风,举步走进了里头的寝室。
她没有猜错,那个木匣果然被收进了寝室内,此刻就放在不远处的妆台上。
她快步来到妆台前,鸡毛掸子随便插进一旁的瓷瓶中,打开木匣,从里头翻找着;很快找出了她想要的那一卷,并迫不及待地展开来,低头细细地看着……。
耳室、车马室……她记得那甬道是与东侧室相通的。
东侧室……东侧室在……找着了……
她低着头,看得认真细致……
突然间,周围的光线间暗了下来,她怔忡了一下,微微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