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长辈,言欢不能还手,只能躲。
但身子虚软,心下既慌且忧,躲闪不过,被打得两边脸颊都肿起来。
余光里,她看向沈邵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的相信。但
“邵城,邵城!你得给你妹妹报仇!给你妹妹个交代啊!让她进监狱,把她抓进去!把这个贱人带走!”
沈邵城拦了商玉萍的动作,缓缓的,点了下头。
言欢脑中轰然一声!
她没有,她没有啊,为什么不肯信她?为什么没人听听她的话?
病房门开,她被带上了手铐。
调查结果出来了,沈青青身上的确有她的指纹,所有人的口供都指向她。
人证物证俱在。
她才反应过来一般,骤然的挣扎。
她惨白的脸满是掌印,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狼狈得像个疯子。
“林言欢!她不过打了你一巴掌,你竟想要她的命!我告诉你,青青要是醒不过来,我一定要你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许是他眼里的恨怒太甚,她竟连挣扎都忘了。
苍白的脸上有泪滑落,浸在血丝,密密麻麻的疼。
看起来那么的可怜无辜!
沈邵城心底莫名的燥意,但很快他面色更冷——这个女人,好演技啊!
铁证如山还能是这么副嘴脸!她还想骗谁?
心狠手辣!虚伪至极!
她休想,再骗他!
言欢被带走了。
肇事司机被判刑,而言欢,亦是以过失伤人罪被刑拘。
只是很快沈家突然改口私了,不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因为言欢怀孕了。
商玉萍说,“她肚子里是沈家的种!有什么账等她生下孩子再说!到时候她做的孽,一样都逃不了!”
言欢从监狱出来的时候,仍有些反应不过,她怀孕了?
可她明明每次都有吃药的,为什么还会?
只是不管怎样,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心生欢喜——这是她和他的孩子。
她被放了出来,是不是代表他信了她?
她仰头看天,阳光洒在身上有些暖,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祖母的怀抱。
她轻轻抿了抿唇,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四章
沈家没人来接,她身无分文,走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到沈家公馆。
公馆在一处庄园内,有一段长长的林荫路,言欢又累又渴,走得越发慢。
四周俱寂,风吹影动,她有些不安,总觉得有谁在盯着她。
回头,余光里好像有人影闪过,“谁!”
下意识去护着肚子,但下一瞬,她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
口鼻被堵,有怪异的气味。
她秉着呼吸,却到底抵不住窒息,吸入了进去。
黑衣的男人将软下的言欢放倒在地上,他掏出一截钢管,对着她的右手高高的举起!
“冤有头债有主,我拿钱办事,你醒来找要害你的人去!”
傍晚余晖里,男人狠狠敲了数十下,看着她的手彻底断了,拍了张照匆匆离去。
疼!
意识还未清醒的时候,疼意就翻江倒海的席卷。
言欢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
“啊——”
凄厉的叫声,听得人背脊发凉,几乎想象不出到底是疼到怎样的人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我的手我的手!”
声音空茫惨烈。
那只手,已经血污弥漫不成样子。
甚至不能做出抬起的动作,从手腕处像只剩了堪堪一层皮肉,里头的骨头均已碎裂。
脸上的泪是无意识的,只有疼只有疼!
“救救”
疼得发抖,肚子也阵阵的疼,她面色扭曲,“我ᴸᵛᶻᴴᴼᵁ的手!不,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宝宝,不能有事!不能有事的!
沈家,邵城
拖着断手一步步向沈宅挪动,“宝宝,不怕,不怕,妈妈救你,妈妈这就救你”
可是这条路,好长啊
她走了多久了?
为什么还不到,为什么还没有到?
模糊的神志里,她想起老太太将她带回的那一日。
她将她抱在膝上,慈和得摸她的头发,“小言欢,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看到了吗?那个大大的房子就是你以后要住的地方,奶奶还有个孙子,比你大两岁,你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的。
她喜欢的。
邵城!
邵城!
“好疼!”
“我好疼”
“我们的宝宝,救我们的宝宝”
终于,她扒着公馆的门,那只能动的手去按门锁,但打不开打不开!
是了,指纹的门锁,她的手已经不能按指纹了。
“开门!”
“开门”
用力的,用尽全身力气的,巨大的疼痛让她意识抽离。
她只余这一个念头,甚至终于那扇门打开,佣人的尖叫声传来时她依旧没有察觉。
“孩子!我的孩子”
她一身血污,断手狰狞,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
“快!快来人!不好了——”
“天!这是少夫人”
“怎么回事?啊!医生!叫陈医生来!快!”
邵城
她在芜杂的身影里寻找着,看到的却是一张女人的脸,有些陌生,又有点眼熟。
“傅小姐您怎么出来了?这里脏污,别惊了您的眼!”
“盈盈快进去,这个害人精!连怀个孩子都能折腾出事!”
“伯母您别气,先治伤要紧。”
傅盈。
她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
她面色扭曲,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别怕,孩子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是你的手,我先给你打个镇定,你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极快的,她陷入了黑暗。
第五章
梦里,她仿佛回到从前。
住在大大的房间里,她低头画画。
“你在画什么?”
少年站在门口,气质矜贵微冷,眼里却几分兴味。
她遮了遮画,画上,是她对着照片画出的母亲的样子。
母亲生下她就过世了,她只能从照片里寻找她的模样。
少年拿起画,“这是谁?”
“我我母亲。”
她有些紧张,夫人是不喜她画这些的,她说,“你吃着沈家的住着沈家的,却整日画些个死人,晦不晦气!”
但他挑了下眉,眼中浮现一股温色来,他看着画,笑着说,“你母亲,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画得很好,不必在意我母亲的话,想画就画,我帮你保密。”
“只是,不如也画一画奶奶他们,被人记在眼里,再一笔笔画出来,感觉应该也不错。”
他说话时的语气没有冰冷,没有厌恶,更没有恨怒。
他对她笑,对她温声说着话,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那个时候,他还是喜欢她画画的。
直到很久以后,他突然开始厌恶她,他说,“林言欢,模仿别人画画?你可真是好心机!”
模仿?她没有,画都是她一笔笔自己画的。
“邵城,邵城不!”
“少夫人,少夫人?”
缓缓的,她睁开眼睛。
眼前的人,不是沈邵城。
是沈家的家庭医生陈琛。
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是陈琛的父亲作为沈家的医生的。
老太太过世后,陈琛的父亲很快退休。
这个年轻的医生,面容斯文,眉眼温和。
他说,“你醒了?”
言欢的眼里嘴角还残留着梦里的味道,有温柔的幸福,也有无措的惊慌,这让她看起来明艳又让人心怜。
陈琛眼底情绪微动。
“哪里痛吗?”他温声的问。
言欢仿佛听不到,混沌美好散去,那些血腥狰狞的记忆扑面而来。
林荫道,一闪而过的身影,被捂住的嘴
她看向右手,那里,已经被包扎起来。
“手”
声音颤抖,眼里惊恐和迷茫,“手我的我的手”
“少夫人的手已经处理过,麻药过了可能会痛,只是伤得太厉害,若想与从前无异,怕是”
蓦地,她抬起眼。
“画画呢?”
“那画画呢?我的手,还能,画画吗?”
“抱歉。”
脸色骤然煞白,她踉跄着下床冲了出去。
“少夫人!”
言欢充耳不闻,她跌跌撞撞一路到她的阁楼。
阁楼里,一片的狼藉。
逼仄的房间凌乱不堪,书桌柜子被翻开,里面的
“画!”
她蓦地扑过去,下意识伸手,手上却一阵剧痛,疼得她眼前模糊。
那只完好的手在柜子里翻找,她脸色惨白,“画我的画,我的画呢?我的画呢”
她的手废了。
从此不能再画画了。
可她以前的,以前的那些呢?
那些保存着她的记忆,那些在无数次被他冷言所待后给予她温暖的画呢?
哪去了?
哪去了!
砰!
门被踢开。
商玉萍一脸怒意,“你又在作什么妖!那些劳什子的画被我烧了!晦气的东西!”
“我可怜的青青还躺在床上,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怀着我的乖孙,害人精!我非要你偿命!”
声音忽近忽远,她在疼意里恍惚看到商玉萍恨不得她死的目光。
不由的,伸手抚向自己的肚子。
孩子
是了,她怀孕了。
这里,有一个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