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昏迷这么久,醒来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林沐欣看向这个年轻的医生,哑声回应:“谢谢……”
陈建国舀了勺凑过去,她却没有张口,他皱起眉:“怎么不吃?”
林沐欣抿抿唇,半晌才问:“医生,我能提前出院吗?”
陈建国干了快十年的医生,对于她这种急着出院的病人也见多了,立刻严肃起脸:“能,你还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你现在就能出院。”
听了这话,林沐欣一噎。
她倒不是不想要命,只是想跟宴忱办好手续,尽快离开这里。
这个地方,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见林沐欣情绪渐渐低落,陈建国叹了口气,刚要劝两句,敲门声响起。
转头看去,只见徐林彦领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进来。
他打量着面前这气势十足的军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他是……”
“他是龙将军区的团长宴忱,林沐欣的丈夫。”
第16章
听见徐林彦的解释,陈建国脸上闪过抹诧异。
这么说林沐欣还是个军嫂?
打从宴忱进来开始,林沐欣的眼神就暗了几分,低落的情绪多了丝抗拒。
当看到病床上的人呢,宴忱的心好像一下被揪住了。
不过半个月而已,林沐欣好像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眼睛里都是血丝,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徐林彦和陈建国心照不宣地出去,等关上了门,陈建国才忍不住发出疑问:“你确定他们是夫妻,我怎么看着像仇人?”
徐林彦没有说话,脑子里还在想一个小时前在龙宴军区门口,从车后视镜看到的女人身影。
那人怎么那么像自己那晦气表哥抛弃的情人何雪莹……
“你想什么呢?”陈建国推了推他的肩膀。
徐林彦回过神,看了眼病房门:“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一个叫何雪莹的女人吗?”
陈建国想了想:“何雪莹?你表哥的情人吗?你不是说几个月前你表哥就把她踹了,两人分了吗?”
徐林彦皱起眉:“我在龙宴军区里好像看见她了。”
听了这话,陈建国瞪大了眼:“不会吧,你表哥要不是在港市,凭他那乱搞男女关系的做派,早被抓起来毙了,何雪莹不一样,当年她可算是逃港人员,怎么可能会在军区。”
徐林彦思索一番:“……也是,可能是我看错了。”
病房里,经过长时间的沉默,林沐欣挪开目光,率先开口:“离婚证呢?”
一句冷漠的质问,让刚上前的宴忱面色一变。
他压住心头那股烦闷,想将她露在外头的手放回被子里,可刚一触碰,她就像被针刺了一样躲开。
宴忱手微僵,慢慢捏成了拳:“为什么要跳河?”
听出他言语间的愠怒,林沐欣心更寒了,可又觉可笑:“你觉得呢?”
面对她反常的冷淡,宴忱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烦躁地皱起眉:“是我在问你。”
林沐欣转过头,慢慢挣扎坐起身,灰暗的眸子看的他心跳一滞。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也知道她一直喜欢自己,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她的眼中永远都会有他的影子。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好,那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因为你拿走我的证件,让我不能及时带妈回去治疗,因为你的自私自利,你让我失去这辈子唯一的亲人,因为你,宴忱,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林沐欣声音渐渐拔高,失控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句句控诉都震得宴忱失了神。
眼前的女人喘着气,含着泪的通红双眼满是他从没见过的悔恨、愤怒、委屈和不甘……
他微张着唇,却发现自己竟然找到一个合适的字眼去回应。
林沐欣没有说错,是他耽误了她阿妈的治疗……
宴忱抑着胸腔的刺痛:“所有的事,等你养好伤再说。”
林沐欣唇线颤了颤:“你执行任务遇到问题时,也要像这样逃避吗?”
他拧起眉,没有说话。
半晌,林沐欣凝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宴忱,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你。”
第17章
决绝的话像无数根针,直接扎进了宴忱的心里。
他看着林沐欣的眼神,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好让他反驳这句话。
可她好像一下平静了,看过来的目光像看一个陌生人,疏离淡漠。
宴忱捏紧的手骨节开始泛白:“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有离婚的打算?”
在她森*晚*整*理去申请离婚报告的前一天,她还会温柔深情地叫自己‘哥哥’,那个时候林母没有来,更没有何雪莹,她没理由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沐欣垂下眼,尾音微颤:“难道那天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因为跟何雪莹赌了口气,就冲动的向我提出结婚,我反倒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拿我的人生去赌气?”
宴忱不解。
“我娶你,不是因为其他人。”
林沐欣疲惫地阖上眼。
显然,她不信。
如果不是想了无牵挂,堂堂正正的回桐州,她不会再跟他纠结离婚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宴忱终于开口:“等你康复出院,我们就去办手续。”
林沐欣皱起眉,睁开眼望向窗外:“可以,但在此之前,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十足的抗拒让宴忱的心涌上股怒火,可他又没立场去生气,只能沉着脸出去。
当他离开病房,林沐欣才脱力般地重新躺下去,隐忍半天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
病房外,在门口的徐林彦和陈建国见宴忱出来,尴尬地互视一眼。
他们并没有偷听,实在是林沐欣刚刚激动的声音太大,陈建国担心会影响她的病,想进去看看却被徐林彦拦住。
宴忱又恢复了以往淡漠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丝沉重:“能把她转去军医院吗?”
陈建国愣了瞬:“……可以,军医院有更好的治疗条件。”
“立刻转。”
宴忱直接丢出一句,转而看向徐林彦:“徐同志,谢谢你救了她。”
汇报工作般的严肃态度让作为生意人的徐林彦有些不适应:“别客气,应该的……”
他顿了顿,又试探性问了句:“不过我刚刚听见什么何雪莹……”
他话还没说完,宴忱脸色就变了,显然不乐意听见这个人名。
徐林彦反倒有些诧异,难不成自己看到的人真是何雪莹?
当天,林沐欣便被转到龙宴军区医院。
林沐欣知道这是宴忱做的决定,也没有拒绝,左右出院后两人就要一拍两散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徐林彦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以去找合作商的理由也跟着去了龙宴。
只是碍于军区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他待了三天也没什么收获。
天气越来越热,病房的吊扇飞速转着。
才下训的宴忱连衣服都没顾不得换,就来医院了,只是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头林沐欣和徐林彦说话的声音。
“说实话,你真想跟宴团长离啊?”徐林彦问。
宴忱步伐一顿,不由自主在里面的沉默中屏住呼吸。
过了很久,林沐欣的声音才缓缓传出。
“不想。”
第18章
当‘不想’两个字飘进耳朵,宴忱的心跳好像都停顿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捕捉那从没有过的欣喜,林沐欣又说:“但我根本没办法再面对他,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弄,还有我妈孤零零死在医院里。”
“我真心对待过宴忱,可他从来不在乎,说难听点,我以后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宴忱眸光一暗,这几天好不容易推门进去的勇气顿然消散。
他捏着拳,暗嘲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连个女人的心思都抓不住了。
病房里。
看着满眼坚决的林沐欣,徐林彦心中一阵唏嘘,这两天自己也听了不少他们的事,几次看见宴忱来了又不进病房那小心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宴忱曾经对林沐欣那么冷漠。
沉默片刻,他忽然想起之前问宴忱关于何雪莹无果的事。
徐林彦犹豫了会儿,谨慎开口:“对了,你……认识何雪莹?”
听他问起何雪莹,林沐欣脸上闪过抹疑惑:“徐大哥,你也认识她?”
“嗯……以前有过交情。”
“……她跟宴忱关系比较好。”
面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徐林彦心里已经有底了。
他看了眼手表:“那行,我有点事儿,你先休息,等会儿再来看你。”
对于救她一命的徐林彦,林沐欣一直都很客气感激:“徐大哥慢走。”
徐林彦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没想到看见宴忱穿着作训服,木桩似的站在那儿,脸上的挫败让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下去。
“宴团长。”他关上门,表情严肃,“何雪莹在军区里面吗?”
宴忱勉强将注意力拉回来,察觉到徐林彦有话想说,也没有拐弯抹角:“你想说什么?”
徐林彦迟疑了,可想到何雪莹那种女人待在军区,万一弄出什么幺蛾子又会引起什么麻烦。
权衡之下,他往楼梯口走:“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宴忱看了眼病房门,跟了上去。
医院外,徐林彦一边走一边说:“我的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还是要问一问,宴团长跟何雪莹关系很好?”
宴忱察觉到他的重点并不在这儿,也没有隐瞒:“我曾被人嘱托,好好照顾她。但她下乡后,我和她的联系就断了。”
“什么时候下的乡?”
“五年前。”
徐林彦停住脚:“何雪莹骗了你,她根本不是下乡,而是跑去港市给我表哥当情人了。”
宴忱也停下脚步,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我表哥是港市人,五年前去桐州的时候遇见何雪莹,后来她就跟着回了港市做我表哥的情人,三年前生了个女儿,因为想成名正言顺的阔太太,几个月前她把我怀孕四个月的表嫂故意推下楼,害的表嫂不仅失去了孩子,还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表哥知道后,把她赶了港市,孩子也给送回她的桐州老家,但何雪莹走的时候,偷走了我表哥十万块存折,我去桐州找过她,但她家里人说何雪莹只回去过一次,然后就一直没消息了。”
第19章
面对一连串超出自己预料的信息,宴忱脸色大变。
五年前何雪莹口口声声说是响应国家号召,积极参与上山下乡,可没想到竟然是逃港去当情人。
见宴忱的表情越渐难看,徐林彦拧起眉:“那天我去军区找你,在后视镜看见她在里头,起先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她,她怎么会在这儿?”
宴忱的眉头也几乎打了结:“她说自己返城,有人在这儿给介绍了工作。”
碍于他从前的承诺,他就帮忙给她安排了暂时的住处。
徐林彦沉默了片刻:“宴团长,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何雪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