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熟悉的院门,走进去,就看到爷爷坐在竹藤摇椅上。
“爷爷。”
见我过来,老人很开心,还端出一碗双皮奶:“我照着你妈留下的做法试了很多次,就这碗味道最像,你快尝尝。”
我尝了一口,忍着眼眶里的酸涩说:“嗯,很像。”
也许是我没控制好情绪,爷爷眼里都是担忧:“小溪,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我摇了摇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爷爷,您能借我十万吗?”
欣安的股份卖了七百万,我手里的存款、房产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还差十万块。
我甚至想好了要找什么样的理由。
可爷爷什么都没问,直接把银行卡给了我:“这里我存了四十多万,你上次汇来的七百万也都在这里,拿去用吧。”
我心口一窒,颤抖着接过。
转了十万块到卡里,我将银行卡放回了爷爷的口袋:“十万就够了。今晚我留下来陪爷爷好不好?”
“好!”爷爷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我的头。
第二天,跟爷爷告别后,我去找了姜时允,说了自己的来意。
他也许以为是我后悔了,很快就同意了。
我跟着他重新办理了股权变更,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到家时,沈临远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我将协议书给他:“可以了吗?”
沈临远抬头看我,不知在想什么,很久点了下头。
得到答案,我转身进了卫生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的累,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热水从淋浴头喷洒下来,我喘不过气,胃里翻涌的疼让我忍不住蹲下身,蜷缩成一团。
我以为这样,就能忍过去。
沈临远就在外面,我不想吵到他。
可太疼了,我撑在洗手池前干呕着。
一汩汩的鲜血从胃里涌出,落在瓷白的池面里,格外刺眼。
“你怎么了?”
沈临远的声音从后传来。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映衬出的他的面容,抿掉了唇瓣的血。
然后打开了水龙头。
湍急的水流顷刻便将那些鲜红的血带走,一干二净。
我重新看向沈临远,故作轻松:“说不定……是怀孕了。”
说完这话之后,我和沈临远对视着,竟分辨不清他是在高兴还是生气。
许久之后,他才说:“别开玩笑。”
嗯,玩笑。
我垂了垂眸,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问了句:“阿矅,你想过和我有一个孩子吗?”
结婚三年,我们亲近的次数不少。
但每一次,沈临远都会避开我的易孕期,保护措施更是一项不落。
今天沈母的问话,也是我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
也许人要死了,忌讳害怕的东西也少了,我才能问出口。
沈临远身子一僵,然后说:“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儿。”
他没有回头,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分不清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我记得,大学时有一次孤儿院的志愿活动。
那时,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小孩儿,眼睛里满是喜爱。
躺在冰冷的床上,即使吃过药,胃里还是一阵阵绞痛。
我看着背对我入睡的沈临远,突然觉得有些冷。
上一次他搂着我入睡是什么时候,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最后,我悄声下了床,绕到另一侧。
月光下,他闭着眼,面容少见的温柔。
“阿矅,到了我死那天,你会不会后悔现在对我这么坏啊?”
我小声问着,小心翼翼的躺在床边,把自己塞进沈临远的怀抱,闭上了眼。
第二天醒来时,我还在沈临远的怀里。
我仰头望着他冒出点点胡茬的下巴,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
沈临远猛地睁开眼,眼神不悦:“闹什么?”
我装作没看见他的不耐烦,伸手搂住他脖颈:“阿矅,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我想再去一趟黎黎世。”
那时即使有沈亦颜在,但至少沈临远还很在意我的感受,有所避讳。
沈临远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罕见的没有拒绝:“什么时候?”
“明天,后天?”
我恨不得能立刻飞过去,去过只有我和沈临远的二人世界。
“下周一,我安排好公司的事,就陪你去。”沈临远给出回答。
今天是周三,只有5天了!
“阿矅,我好爱你!”
得意忘形,我亲了沈临远一下。
也许是抱他抱得太紧,我很明显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抗拒。
但只当作没发现,故作寻常的松开手,下了床。
“我去定机票,阿矅,别食言啊!”
走出房间,关上门的那刻,我的欣喜却像是被抽光了一样。
在走廊上站了很久,我才重新挂起笑,拿手机订票。
之后的几天,我是倒数着过的。
就连给我开药的医生都能感受到我的快乐。
“黎小姐,像这样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也许对病情有益。”
我知道,这是安慰的话。
但我还是尽量让自己开心,万一有用,就能多陪沈临远一段时间。
终于,去黎黎世的日子到了。
昨晚沈临远说公司有事太忙没有回家,我独自收拾了两个人的行李,又带来了机场。
机场大厅人很多。
我怕沈临远找不到自己,一直站在头等舱门口等。
片刻后,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
“阿矅,我……在这儿。”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怔怔看着沈临远走到面前,而他身边,是一脸笑意的沈亦颜。
第6章
许是看出我脸色变了,沈临远少有的解释:“颜颜也很久没出去了,正好和我们一起。”
我没说话,心里不乐意极了,有一种没来由的委屈。
我都快死了,为什么沈亦颜就不能给我和阿矅一点相处的时间呢?
过去三年,她抢的,占得,还不够吗?
见我不说话,沈亦颜红着眼去拉沈临远的衣袖:“哥哥,嫂子是不是不愿意啊?要不……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她这么说,但我知道,她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颜颜别哭,她没有。”
沈临远替我回答了,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责怪。
“黎明溪,出去玩都开开心心的,你别作。”
作。
我懂事了三年,唯一一次没顺沈亦颜的心意,就成了作!
也许人生病了,就会任性吧。
换做以往,我会立刻同意,哪怕自己都要被苦水淹没了。
但现在,我看着沈临远和沈亦颜挽在一起的手臂,不想再隐忍。
“就当我作,我不去了。”
我当着沈临远的面,将机票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拉着我的行李箱,朝出站口走去。
明明早上来的时候,天还是晴的。
现在却下起了雨。
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车窗上雨水打下的痕迹,眼泪也无声的滑落。
“姑娘,你没事吧?”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没,就是……刚认清了个渣男。”
渣男。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有这个词来形容沈临远。
我曾经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美好的词都无法形容的沈临远,最后却冠上了这样的名号。
“早点认清也好,省得害了自己一辈子。”
司机似乎想要安慰我,可他不知道,我的一辈子,已经快结束了。
“铃!”
我低头看着响起的手机,是沈临远打来的电话。
我接起,就听见他的命令:“现在回来给颜颜道歉,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又是颜颜。
我看着染雾的车窗,手指无意识写下了‘沈临远’三个字。
许是我沉默了太久,沈临远又问了声:“听见了吗?”
“阿矅,你叫沈亦颜‘颜颜’,为什么一直叫我黎明溪啊?”
以前不想计较,可现在想想,我好像忽视了很多东西。
而那些,恰恰是沈临远没那么爱我的证明。
明显的,电话那头呼吸重了一瞬,紧接着就只剩下挂断的嘟声。
我知道他又生气了,可我不想去哄了。
最后,我将手机关机,在下车时,擦掉了车窗上的名字。
我没有回和沈临远的家,定了间酒店,想一个人静一静。
放下行李后,又不想一个人待着,就买了些东西,去西郊看望爷爷。
三十分钟后,西郊老城区。
我走进巷子,就看到灰白砖墙上喷着的大字——拆!
很久没问商场上的事了,都不知道西郊竟然被列为拆迁区了,晚上得给姜时允打个电话问问。
我想着,一边往家走。
可越走,围在里面的人就越多。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惊喊:“杀人了!沈氏黑心集团强拆,草菅人命了!”
沈氏?那不是沈临远的公司吗?
我拨开人群进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下一秒,却见爷爷捂着胸口,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
而几步外,印着‘沈氏集团’的挖掘机,还在往他在的地方开来!
第7章
手里拎着的东西砸落在地上,耳边一阵嗡鸣。
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立刻跑上前,挡在爷爷身前:“停下!你们再不停下,我立刻报警!”
下一秒,挖掘机停了。
我连忙去看爷爷:“爷爷,你怎么样?”
无人回应。
爷爷心脏不好,这是父母离世时后留下来的病,这些年一直靠吃药调理。
我有点儿害怕,慌忙给120打去了电话。
救护车来的很快。
医护人员将爷爷抬上救护车后,我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市人民医院。
我看着急救室的红灯,一颗心悬着,怎么都无法安定。
我甚至不敢去想,万一我去黎黎世了,等我回来,爷爷会怎么样!
这时候,沈临远来了。
他看了眼急救室,又看向我,然后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
我很冷,也很疼。但还是把外套拿了下来。
衣服上,属于沈亦颜的药味太重了。
沈临远看着我蹙起了眉:“又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想到导致爷爷发病的原因,开口说:“阿矅,西郊老城区拆迁的项目你清楚吗?”
“嗯。”沈临远语气淡淡,“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放弃追究沈氏的责任。”
我愣住了,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话。
“拆迁项目势在必行,能给的条件负责人也都跟你爷爷说过,是他不愿意走。真追究起来,你爷爷自身的责任也很大。”
我看着罕见解释的沈临远,喉咙像卡了一块骨头,几乎窒息。
我不是傻子,在诡谲的商场上挣扎沉浮,自然能听懂很多话背后的真意。
可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很多年,受尽委屈都不愿离开的男人,还是想再问清楚些。
“所以强拆这件事,你是知情的,对吗?”
沈临远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要否认。
但他却说:“是我让的。”
轰!
外面突然一声惊雷,我被吓的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