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突然站起来。
雪山狼王的高大身躯一下让还算宽大的车厢变得狭小起来。
颜姳敏还未反应,下一刻,白狼便跃出车厢。
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
颜姳敏连忙喊道:“不要动口。”
车厢猛地一震,外面传来马高昂的嘶鸣和车夫惊恐的喝呼声。
颜姳敏随之冲出车厢,便看到白狼压着一个人,那人衣物华丽,却已被吓得涕泪横流。
白狼用脚掌拨弄着他,却显然只是在逗着猎物玩。
这恶趣味的大狼……
颜姳敏放下心来,可不能第一日就在这汉人皇都出事。
四周喧嚣四起,颜姳敏眉头微皱。
正准备招呼白狼回来,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
他背对着颜姳敏,走近白狼,而白狼很奇怪的允许了他靠近。
这个人应该很好看吧……
颜姳敏无语极了,这可恶的“色狼”!
她走近,那人居然在和阿大商量:“狼兄,请你放开此人可好?我代他向你道歉。”
出乎意料的是,阿大竟听了他的话,放开了地上那混蛋。
然后,那人转过身来,低头朝她拱手:“是我们招待不周,惊扰圣女了。”
他的声音莫名十分耳熟,颜姳敏有一瞬间的恍惚。
而在他抬头,四目相对那一刻,颜姳敏的眼前天旋地转。
那满地鲜红和湍急的水流穿过时光向她袭来,让她几乎站不稳!
这一瞬,颜姳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只因如果不是做梦,那为什么眼前的人会长着和阿言一样的脸?!
如果不是做梦,死掉的人又怎么可能复活?!
那人又问道:“圣女可还安好?”
颜姳敏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上前抓着他的胳膊,急切的问:“你,你是谁?”
那人微一皱眉:“在下夙言,大汉鸿胪寺卿。”
他低沉的声音唤回了颜姳敏的理智。
她怔然的望着他。
他说他叫夙言,是汉人。
颜姳敏又仔细端详他。
不,不是一模一样……
这人长得比阿言高大,肤色白皙太多,而阿言则一身烈日下晒出来的古铜色。
只是那一刹那突然见到,才会以为他和阿言一模一样。
他……不是她的阿言。
颜姳敏缓缓松开手,强行收敛情绪:“抱歉……”
夙言并未在意,笑了笑:“无妨,圣女,请随我进驿站休息吧。”
说着,率先走进了驿馆。
可这时,白狼一个箭步冲上前,半人高的身躯,不嫌拥挤的贴在夙言的脚边不停的蹭着他。
颜姳敏霎时冻结在原地。
这代表着恭驯,卑顺。
而高傲的狼王只会对自己和阿言低下它的头。
第二章 与子偕老
夙言颇有些狼狈的招架不住,白狼好像也发现自己认错人,呜咽两声又转回颜姳敏身边。
灵蛇使阿满从车队后赶来,看见夙言的脸,也是一惊,直直看向颜姳敏。
而颜姳敏攥紧了手中蛊笛,面色僵硬的朝前走去。
夙言将事情安排清楚后,语气温和的告辞:“今日各位暂且歇息,若有什么需要,可以遣驿馆里的小吏来找我。”
颜姳敏望着夙言离去的背影,忽然问一旁的小吏:“这位夙大人是谁?”
小吏眼神转了转,加重语气:“夙大人可是夙首辅嫡子,年少有为,和将军家的嫡女自幼就订婚了的。”
颜姳敏瞳孔晃了晃,垂下了眼。
颜姳敏嘱咐阿满照看大家,便让他们回房去了。
她站在堂前,感受着跟踪蛊的信息,转身出了驿站。
正是逢春,沿街院里栽种的花枝迫不及待的探出了头。
有风吹来,掀起一阵落花似雨。
就在这花雨里,颜姳敏看见了夙言。
黄昏的暮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玄色的长衫衬得他越发冠目如玉。
他折下了一枝桃花,递进院墙的轩窗里。
窗里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是女子的手,羞涩的接过了花枝。
他们隔着轩窗,笑着说些什么。
颜姳敏明白,墙里的女子应是他的未婚妻了。
颜姳敏隐在街角,怔怔的看着,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她想起了阿言向自己求婚时的场景。
那时,她坐在芦苇荡里,翘着脚,听着阿言念汉人的诗求婚。
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眯着眼睛狡黠的说:“伊人不好逑,什么时候颜越山开满了火绒花,我才会同意。”
火绒花代表情钟独一的爱人,却及其稀少,难寻。
她原是句玩笑话,只是少女骄矜,不愿意第一次就同意。
只是没想到在她生辰那天,阿言真的送了她一望无垠的火绒花海。
花枝摇曳,是阿言热烈的情钟。
他们在火绒花海中交换的苗笛和本命蛊,结下了血誓,割破的掌心合拢在一起。
掌心传来钻心的疼,颜姳敏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握苗笛太紧,圆钝的孔口都能割破了指尖。
阿言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话还犹在耳边,可人却已经不在她身边。
她的阿言早在三年前就为了救她而死了,就连尸骨也卷进了汹涌的河水,再也找不回。
颜姳敏举目望去,已是一片模糊。
可她毫不在意,转身离去。
回到驿站,白狼见到她,踩着沉稳的步子走来,乖顺的磨蹭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