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道歉迟到了两年。
鹿清溪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希望林俏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赎罪。
不知道林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都在此刻褪去：“那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骁南。”
闻言，鹿清溪也一阵头疼。
程骁南有知情权，但她并不想说。
她甚至不敢去想，程骁南要是得知林俏是泄露“天舟”设计图的人，心里会有多奔溃。
想到这，鹿清溪的眸光都黯了下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他。”
林俏却有些不敢相信她：“你确定！？”
鹿清溪不想再多说：“信不信随你，总之我说了，我不会告诉他。”
见她表情严肃，没有半分在说谎样子，林俏才放下心。
两人一时无言。
这时，“叮”的一声，洗衣机的工作完毕的提示音响起。
鹿清溪沉默的将衣服放进烘干机，上床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和林俏都一夜无眠。
……
翌日上午。
总院分配完办公室之后，召集开会。
确定探测火星任务的基调是巡视和探查之后，各组就分配了任务。
程骁南、宋修时、鹿清溪、林俏在同一个组，负责“女娲一号”探测器的研发。
众所周知，火箭从地球飞往火星，大约需要200天，要耗费将近7个月的时间。
而“女娲一号”面临的困难，除了飞行时间长，还有如何被火星捕获，如何进入环火椭圆轨道，两器分离，着陆器平安着陆等等。
纵使程骁南和宋修时水火不容，鹿清溪和林俏互相沉默，他们此刻也只能放下所有的私人感情，全身心投入工作。
中午吃完饭。
四人齐聚设计室。
穿着深蓝色航天服的宋修时认真了不少，他看过鹿清溪和林俏的设计图：“我的想法是，先以探测器为主，且将重心放在通讯上。”
鹿清溪和他的想法一致，没什么可说的。
程骁南看着思维同步的两人，心底满是酸涩。
只是现在工作，他只能按下情绪：“我倒是觉得，信号的问题反而是最后一个问题。”
“火箭我们虽然已经造了不少，但如何被火星捕获才是最先要开始解决的问题。”
程骁南将两张设计图贴在公告板上：“要先让探测器靠近火星，在火星着陆，最后再考虑信号。”
林俏的设计图本身就是按照程骁南思路去画的，此刻也是赞同程骁南的看法。
宋修时和鹿清溪对视一眼。
同时开口：“好。”
瞬间，程骁南获得赞同的喜悦烟消云散。
他情绪低落，连带着脸色都发白。
林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第一次，她没有上前去关心程骁南。
众人思绪各异，却也成功开始了工作。
设计室内沉默静谧，只有画图的沙沙声响起。
偶尔宋修时和鹿清溪会交谈几句，无论是对话还是工作都配合的默契十足。
程骁南听着，一直忍着没去看两人。
好不容易没人开口了，他抬眸，就见鹿清溪伸出手。
程骁南下意识将手里的笔递过去。
鹿清溪微诧，放下笔：“不是。”
宋修时不发一语，将电子笔递过去。
鹿清溪接过，什么都没讲，又继续画图。
两人之间的融洽的气氛如针刺进程骁南的心。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抬腿出了设计室——
所有人都将程骁南的情绪看在眼里。
林俏脸上闪过心疼。
宋修时眉头微皱，问鹿清溪：“一定要这样吗？”
鹿清溪只用余光扫了眼就收回视线：“现在在工作，不要谈私事，更不要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工作进度。”
她的话没错，只是过于冰冷。
林俏有些不忍，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设计室只剩下宋修时和鹿清溪。
宋修时看见她下笔如有神，一脸平静，差点也被骗过。
“你只有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时候，才会以一种绝对专注的状态去画稿。”
鹿清溪笔下一顿：“不要说话，工作。”
宋修时皱眉看着她，向后一仰，用一个绝对舒服的姿势靠在工作椅上：“科研不是逃避的避风港，如果我们四个人从第一天开始就是这幅样子，我觉得我们很难将这个项目做下去。”
听到这，鹿清溪才放下笔，看着宋修时：“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和程骁南应该要调节好情绪，再开始工作。”
鹿清溪黑白的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你这是答应我的。”
宋修时被她看的有些无奈：“我答应你了，配合你疏远程骁南，但这是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
鹿清溪别过视线，抓着航天服的指骨泛白。
见她心情，宋修时忽然起身离开。
随着门关上，设计室内只剩鹿清溪一个人。
空寂的房间，无边的孤独感萦绕而上，她情绪看着眼前的设计图，心里一团乱麻。
特别是当意识到，心底还在乎程骁南的时候，就觉得这两年的离开像是一个笑话。
可笑，她一直说都过去了，就放下吧，往前走。
实际自己比谁都活在过去……
鹿清溪胡思乱想着，门突然被推开。
是去而复返的的宋修时。
宋修时拿着从新疆空运过来的西瓜，递给鹿清溪：“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鹿清溪没有食欲，迟迟没有动手。
“你知道在院里弄来西瓜有多难吗？快常常。”宋修时催促。
明明是平时满大街可见，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竟然会变的这么珍贵。
鹿清溪伸手，拿了一块尝尝。
放进嘴里的那刻，清甜的汁水在唇舌间崩开。
她有些诧异的看向宋修时。
宋修时：“很甜，对吧。”
“嗯。”鹿清溪应声。
宋修时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但如果你还爱程骁南，我建议你找个时间和他说清楚。”
鹿清溪此刻比上一秒更加诧异。
看她的反应，宋修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按下心里的难过和失落，扬着眉劝说：“人生苦短，现在吃西瓜都如此艰难更别说彼此相爱。”
鹿清溪五味杂陈的看着他：“你难过吗？”
宋修时愣了瞬，才明白过来她问的是哪件事儿。
勾起嘴角，故作大方的露出一个笑：“有点儿，但是感情这事儿又不能强求。”
鹿清溪却摇头：“我和他……不可能了。”
“我不是没试过说服自己，但我不想再继续沉溺在过去里。”
鹿清溪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对你就没感情。”
宋修时思考了一瞬：“喜欢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你看我和看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或许你自己没觉察，但事实如此。”
“或许互相喜欢这件事，你们也只有彼此不知道了。”
鹿清溪沉默一瞬才接着开口：“你有办法重新分组吗？我不想再和他一起。”
这个他指的谁不言而喻。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脚步声。
鹿清溪闻声望去，和进门的程骁南四目相对。
设计室内一片死寂。
程骁南如坠冰窟般僵在原地。
鹿清溪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我不喜欢这种私人感情影响工作的感觉。”
程骁南一颗心霎时千穿百孔。
宋修时先前看程骁南可恨，此时却只觉得他可怜。
“刚分组一天，就去找总院重新分组，这不太好。”宋修时破天荒开始打圆场。
鹿清溪淡淡看了他一眼。
程骁南的双拳捏的发白：“不会有下次。”
这话算是承诺，鹿清溪收回视线，继续拿起笔，开始画图。
程骁南只能将所有的苦涩咽下，在心里劝说自己。
只要鹿清溪不像两年前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还能在一起工作，就说明来日方长。
不多时，林俏也回了设计室。
这次所有人都真正静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工作。
时间飞速，一转眼两个月时间过去。
这段时间，程骁南和宋修时安安心心工作，没和鹿清溪谈论感情上的事。
林俏也不再每天提心吊胆，担心鹿清溪会将“天舟”的事情告诉程骁南。
四人的关系缓和不少，有种诡异的融洽和生分。
这天。
程骁南将“女娲一号”的设计图交给总院。
总院将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
程骁南解答后，问总院：“设计图过了，是不是就可以开始建模。”
总院却说：“不急。”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程骁南：“你们组相处的怎么样？愉快吗？”
程骁南一时哽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见他沉默，总院将设计图合上：“之前宋修时来和我聊了你们组内的问题，说想要重新分组。”总院盖上茶杯：“我当时用你们刚分组为由，拒绝了他，说等女娲一号的设计图出来再看，现在设计图出来了，不久之前宋修时又来找了我，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分组的事情你怎么看？”
程骁南心底一阵绞痛。
原本以为这两个月的相处，鹿清溪对他已经没有那么抵触。
没想到她还是不愿意和自己共事。
总院见他脸色苍白，出声安慰：“女娲一号的设计图很不错，不出意外就能定下。”
程骁南竭力压制住情绪：“如果重新分组，您会怎么安排。”
总院：“其实我个人还是比较尊重个人意愿，但这种情况是在以工作为先的情况下。”
“你和小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我建议你和她好好聊聊，我们再来谈分组的事情。”
程骁南思绪恍惚的出门，回到设计室。
进门就鹿清溪正在和宋修时讨论“女娲一号”建模的事情，他稳住情绪走近：“清溪……”
“我们聊聊。”
鹿清溪抬眸和他对视，两人情绪各异。
宋修时觉察到两人间的气氛不对，直接起身拉上林俏：“走了。”
林俏还没回神，就被宋修时拽出了门。
设计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你想聊什么？”鹿清溪问。
程骁南咽下满心苦涩：“为什么要重新分组？”
鹿清溪淡淡扫过他下眼处的青色和瞳孔里盘桓的血丝：“分开能让你的心理负担轻些。”
“程骁南，你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一直捆在一起互相折磨，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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