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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腾仪。”洛儿蓦地出声。
“属下在。”沈腾仪应声拱手，就要单膝下跪，却在瞥见自己一身喜服之时，身子僵住。
“该掀盖头了。”洛儿缓缓道。
闻言，沈腾仪呼吸一滞，仍是一动未动。
洛儿的心一沉：“做驸马，你不喜？”
沈腾仪顺势跪下：“属下乃卑贱之躯，保护公主是属下职责，实在担不起如此……”
“谁说我求父皇要嫁给你，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的？”洛儿一把掀开盖头，打断了他的话，“我要与你成亲，自然是因中意你。”
沈腾仪的头垂得更低。
洛儿皱起眉：“你不喜欢我？”
沈腾仪摇头，回答：“属下不敢。”
他只说不敢，却不知是不敢喜欢，还是不敢不喜欢。
……
“洛儿，父皇没有办法再护你了，快走！”
洛儿被推了一把，跌入身后沈腾仪的怀中。
“父皇——”她发出悲痛的一声。
曾经万人之上的帝王，如今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因两国之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是他输得了国，却不能看着女儿丧命。
沈腾仪死死攥住洛儿，将她带离即将被敌军冲破的正殿。
终于逃出皇宫，沈腾仪将洛儿带到一处隐蔽的木屋，里面放着提前准备好的盘缠和行李。
洛儿怔怔地看着，心生不解。
“这些都是皇上让我提前准备的，就是防备一旦国破家亡，要为你留一条后路。”沈腾仪解释，“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天一黑你就离开。”
闻言，洛儿看向他：“我离开？那你呢？”
话音刚落，木屋外走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子，看衣装是宫中的宫女。
她一进来，便给洛儿跪下磕头：“奴婢参见公主。”
洛儿不理会她，盯着沈腾仪问：“我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腾仪抿抿唇，也跪下：“我与玉儿两情相悦，还请公主成全。”
洛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我的父皇，被敌军包围，我的家，顷刻间消亡，如今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你却也要离我而去吗？”
沈腾仪低着头，沉默不语。
洛儿呼出一口气，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惘然地看向窗外：“今日，是我二十八岁的生辰……”

第十六章 掩藏的心意
“公主，一路向北便是沧州，在那里，您可以过上安稳的一生。”沈腾仪叮嘱着，将一把匕首放在洛儿手中，“这把匕首，是给您保护自己的。”
洛儿坐在马车上，失神地看着那把匕首，细细摩挲着，不知在想什么。
“公主，你我……就此别过。”沈腾仪单膝跪地，俯首拱手。
洛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的眼帘颤了颤，终是开口：“沈腾仪，你可曾……饣并爱过我？”
闻言，沈腾仪的心狠狠一颤。
但他将头更低了一些，声音淡漠地回道：“不曾。”
一瞬，洛儿的心如坠冰窖，她攥紧匕首，闭上眼道：“我知道了，那便……就此别过吧。”
她不再停留，挥动缰绳驾着马车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背影，宫女玉儿才从木屋中走出。
她走到沈腾仪身边，开口说：“驸马这是何必，您大可跟着公主离开。”
沈腾仪眸色如夜，隐在黑暗中瞧不清，他盯着洛儿离开的方向，勾起一抹苦涩的浅笑：“我不能跟她一起走，她是公主，敌军找不到她，定会寻到痕迹追上来。”
“我必须留在这里，帮她抵挡所有的危险。”沈腾仪说完，从腰间拔出利剑。
“曾经，我便是用这把剑救了她，如今，就让我再保护她一次。”
玉儿看着那剑：“可是，公主并不会知道您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不必知道，她是公主，我是侍卫，这本就是我该做的。”沈腾仪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他听到了，马蹄踩在地上的声音，也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他对玉儿说：“你快走吧，不要丧命于此。”
这里，有他为她清除忧患就够了。
……
沈腾仪不知道，洛儿驾着马车离开后，并没有跑远，而是停在了深林之中。
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沈腾仪和玉儿相互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她掏出他给的那把匕首，缓缓地拔出刀鞘。
那句“不曾”，已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念想。
她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腹部。
倒下的那一刻，她看见眼前一个金色的锦盒，上面写着：生辰快乐，洛儿轻启。
洛儿的眼泪一瞬落下，她认得那是沈腾仪的字迹，但疼痛让她再没有一丝力气去知道锦盒里的东西是什么。
闭上双眼之前，洛儿想：若是有来世，她愿，他可以爱她一次。
——
“呼……”沈腾仪从梦中醒来，额上已是一片冷汗。
他眉心紧皱，脑海中身穿古装的林伊自杀的画面始终缠绕不散，他的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
明明是梦，他却觉得那一切都真实不已，仿佛真的曾经发生过一样。
沈腾仪忽然想起林伊曾说过的九世记忆。
难道……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而方才那个梦，就是他们的第一世？
若都是真的，原来他在第一世就负了她。
沈腾仪失魂落魄地走到林家的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谁啊？”大门随着里面的声音应声而开。
林父的面孔在门后出现，看见他，林父有些怔愣：“沈腾仪，你怎么来了？”
“爸，”沈腾仪喊了声，眼神哀伤，“亦竹她……去世了。”
“什么？！”林父一瞬皱紧眉头，满脸的不相信。
他想起那个来自医院的电话，后怕的汗从背后滑落：“亦竹……亦竹怎么会去世了？！”
“她是为了救幼儿园的小朋友，才会被海浪席卷，肺部积水而死。”沈腾仪一字一句缓缓说完，心脏如同凌迟。
那个一只脚踩进黄土的老人沉默不语，怎么也没想到会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当晚，林父坐在沙发上，给林伊的母亲打去电话，眼泪一点点掉落。
虽然他重男轻女，但女儿毕竟还是亲生的，又怎么会一点都不爱呢？
沈腾仪没有打扰夫妻俩失去女儿的痛苦。
入夜，他眼皮渐渐变重，又进入梦境。
这一次，他连着做了两个梦。

第十七章 戎马幽梦
漫天大雪，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装。
正是一年始初之际，京城中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璀璨夺目，各家各户烛火通明，团团圆圆，欢聚一堂。
唯独阿洛身着单薄衣衫，趴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忽地，长街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阿洛虚弱地抬起眼，看向那逐渐逼近的高大身影。
随着马儿的一声长嘶，那身影竟在阿洛眼前停下。

“少将军，您怎么了？”另一道身影出声问。

“我瞧着，那角落是不是躺着个人？”一个英气的声音响起。
“好像是的，不过看样子应该已经没了气息吧，穿的那样单薄，这么冷的天挺不了多久的。”随从回道。
听到这儿，阿洛费力地动了动手指。
救救她吧，她还不想死……
“我看她动了。”少年从马上翻身下来，那云锦的靴子在阿洛的视线中越来清晰。
阿洛又动了动手，极力地向前伸去，就覆上了少年的靴子。
她张了张嘴，细小的声音从嗓子中一点点挤出来：“救救我……”
少年听清了，俯下身一把抱起阿洛，声音中还带着点焦急：“快，去喊大夫！”
救阿洛的少年是当今刚立下赫赫战功的小将军沈腾仪，他的父亲是大将军，但不久前刚刚在与蛮寇的战场上牺牲。
谁也没想到，年仅二十几岁的沈腾仪会击退他父亲没能打败的蛮寇。
而阿洛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被叔叔婶婶抚养长大，但叔叔婶婶对她一直很苛待，直到这一天，她被赶出家门，身上甚至没有多一件衣服。
冰天雪地，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却相遇。
几天之后，阿洛终于醒过来。
醒来时，她穿着干净的衣服，躺在厚实的被褥中，屋中都是暖暖的，因为有炭火。
她的眼眶一瞬红润，即使是在叔叔婶婶家，她都没有这么温暖过。
“您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一侧响起。
阿洛抬眼去看，看到一个身穿粉衫的姑娘，年陆看起来大了她些许。
“我……这是在哪？”阿洛缓缓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粉衫姑娘还没开口，一道少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
“我救了你，你不记得了吗？”沈腾仪一身云白锦装，腰间一把佩剑泛着寒光。
阿洛怔怔地看着他，眨眨眼，脑海中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只见她一把掀开被子，手脚无力地跌下床榻，就跪在了沈腾仪的面前：“救命之恩，必以命相报！”
沈腾仪愣住，连忙将阿洛扶起：“我刚救了你，你就又要把自己搞病？”
阿洛重新躺回床榻，一双眼睛泪光闪闪。
……
不过半月，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小将军沈腾仪捡了个小姑娘回家，一时流言四起，就连皇上都亲自寻了沈腾仪去。
阿洛自知给沈腾仪带来了不少麻烦，想着报了救命之恩就离开，可是她孑然一身，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沈腾仪从朝堂上回来后，阿洛说起此事，他沉思了很久，最后说：“既然如此，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阿洛愣在原地，一副自己听错了的模样。
沈腾仪轻轻笑起来，解释：“皇上想为我寻一位佳人，但是我在战场出入，生死皆无定数，不想误了别人。”
“你与我成婚，我也定不会碰你，若是我死了，会给你一笔钱叫你日后有个依靠，只是，要误了你的清白了。”沈腾仪抿抿唇，“你若是不愿，我便去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我愿意的。”阿洛倏地打断了他的话，低声说道，双颊通红，“我无依无靠，是小将军救了我，我这条命便都是小将军的。”
闻言，沈腾仪眉眼舒展开来：“如此，便要委屈你了。”
阿洛摇摇头：“不委屈的，小将军夫人，好威风的头衔呢。”
沈腾仪揉了揉她的发顶：“阿洛，我定会护着你的。”

第十八章 负了你
大婚很快举行，沈腾仪给了阿洛一个盛大的婚礼，她从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转身变成了京城中个个女子羡慕的小将军夫人。
但只有她知道，这个小将军夫人空有虚名。
沈腾仪仍旧是很忙，甚至大半年都呆在战场没有归家。
阿洛偶尔会给他写信，但是收不到回信的时候，便常常忧虑，担心他受伤或是……
好在战场上总传回喜讯，能让阿洛心定。
她是心属沈腾仪的，但她知沈腾仪对她没有情意，她便也只能以恩情的缘由一直呆在沈腾仪身边，因此在沈腾仪提出成婚之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样，她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一直陪伴着沈腾仪。
阿洛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沈腾仪从战场回来的那一天。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是初春的季节，庭院中的枝丫上刚刚冒出一些嫩绿的小苞。
婢女小玉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夫人，将军回来了！”
“真的？”阿洛面露喜色，就要出去迎接沈腾仪。
但小玉的神色却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将军受伤了？”阿洛蹙起眉头。
小玉连忙摇摇头，还没有说话，沈腾仪已经走进庭院中，而他的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子。
“阿洛，这是阿瑶，是我在战场上救起的姑娘。”沈腾仪这样说。
沈腾仪和阿洛在屋中相对而坐，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沈腾仪从怀中掏出什么，放在了阿洛面前。
阿洛定睛看去，心一瞬坠落，传来窒息的痛，那上面赫然写着——休书。
“我……很喜欢菀儿，许诺她成为我唯一的正妻，所以阿洛，是我对不起你，要负了你。”沈腾仪垂着眼帘，眸底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
“我会按照之前说的，给你依傍的盘缠，让你日后至少不用忧愁衣食。”他接着说。
阿洛眼下喉中的苦涩，好半天才硬扯出一抹笑：“我本就是为了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何来将军负我一说呢？我倒是还要感谢将军肯收留我这么久。”
“既然将军寻得佳人，阿洛便也到了离开的时候。”说着她站起身，缓缓跪下，“将军，日后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受伤。”
沈腾仪看着她，抿了抿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
阿洛没有多停留几日，收拾好行李便要离开。
在将军府住了这些年，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带走什么，只有几件衣物。
沈腾仪想要让她带走他送给她的那些首饰，但阿洛摇摇头，说这些本不属于她。
她性子执拗，沈腾仪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阿洛看着沈腾仪和菀儿并肩站着，好生般配，心里苦涩更甚，但她还是笑了笑，跟沈腾仪告别：“将军不必送了。”
说完，她转过身便要走。
“阿洛。”沈腾仪忽地叫住她。
他走上前，站在阿洛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线绣边的锦盒：“不久后是你生辰，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便收下吧。”
阿洛凝视着锦盒许久，还是接了过来。
她想着，就当是留一个念想也好。
……
看着阿洛离去的背影，菀儿淡淡开口：“你不后悔吗？”
沈腾仪眉心一皱，忽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极力忍着，才没有发出声音。
待疼痛稍稍缓解，已看不见阿洛的身影，他沉着声说：“我已是将死之人，她那样好，我怎么能叫她为我守寡一生。”
……
阿洛离开后的两个月，南边敌寇大肆进攻，沈腾仪腹背受敌，死在了战场上。
知晓消息的那天，刚好是阿洛二十八岁生辰。
她怔怔地望着清澈的天边，打开了沈腾仪送给她的锦盒。
里面是一只通透的碧玉镯，阿洛将镯子缓缓戴上。
之后，她拿出一把匕首，带着微笑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将军，若是来世可以再见，希望你爱上的人会是我。”

第十九章 深宫酣梦
画面一转。
是北桑922年，先帝驾崩，九子夺位。
一个月后，五皇子沈腾仪登位，成为新帝。
林伊在家中被关数月，忧心忡忡，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很快，她便收到圣旨传唤，进了皇宫。
在议事殿中，她看见了端坐于最高位的沈腾仪。
他身穿龙袍，平白地添了几分为威严和疏离，已不再是那个她认识的那个五皇子。
林伊缓缓跪下，俯下身字：“臣女林伊，参加皇上。”
沈腾仪却从高位走下，亲自扶起了她，语气有些责怪：“数月不见，你倒是与我生分了。”
“身份不同，自然是要顾及礼数的。”林伊垂着眼眸，声音轻轻的。
“你便像从前那般唤我，便可。”沈腾仪笑了笑。
闻言，林伊的脸红了些许，片刻才轻轻唤出口：“沈腾仪哥哥。”
“是了，阿洛。”沈腾仪应着。
两人移至偏殿，在桌前相对而坐，宫女们陆陆续续端上些饭菜。
“想来你还未用膳，定是饿了，快尝尝。”沈腾仪缓缓道，递给林伊筷子。
她乖巧地接过，刚吃下一块鱼肉，听见他的声音又响起。
“阿洛，我做了皇帝，你高兴吗？”
林伊点点头：“我自是欢喜的，沈腾仪哥哥，被父亲关在家中许久，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叫我好生担心。”
言罢，沈腾仪的眸色更深了一些。
半晌，他抬眼看向她：“如此，阿洛，你可愿做我的皇后？”
林伊的身子一僵，有些吃惊地看向沈腾仪，怔怔开口：“沈腾仪哥哥……”
“阿洛，我刚刚继位，前朝人心不稳，有的是人想要我的性命，我需要你帮我稳固后宫，只要你愿，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君王一言九鼎，他既说了，便会做到。
林伊看着他认真严肃的神色，心却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
他们俩人是青梅竹马，他是皇子，她是大臣之女，自小一起长大。
但其实，她早就心属于他，却从未开口。
话已至此，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可以陪伴在他的左右，她已别无所求。
林伊抿抿唇，缓缓点头：“我自是愿的。”、
沈腾仪笑起来，伸出手如从前那般揉了揉她的头。
……
“奉天承运，今有大理寺卿之女林伊，知书识礼，性行温良，端庄淑睿，着即册封为皇后，掌管六宫，钦此——”
新帝，新婚，新后。
林伊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八抬凤栾轿撵，自皇宫正门入主椒房宫。
夜色降临，新帝沈腾仪踏入椒房宫，挑开了林伊的红盖头。
面前君王眸色比夜色更深，嘴角却微微上扬。
“阿洛，你来了。”沈腾仪说。
林伊看着他，心底不经意划过一抹悲恸。
她知道，她的夫君是天下人的君王，他的心不会属于她。
选中她做皇后，不过是因为自小的情分，以及她的父亲是帮助他上位的忠臣。
知根知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此刻已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林伊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我来了。”
……
沈腾仪用三年的时间，平息了朝堂明里暗里的所有逆反势力。
在此之后，为给皇室开枝散叶，他纳了许多妃子，但林伊的皇后地位始终无人撼动。
也有野心勃勃的妃子想要坐上皇后的位子，为此不惜用了许多手段，甚至用皇子诬陷林伊。
但沈腾仪不仅没有相信，还帮着林伊查清了真相，并处死了那个妃子。
后宫晓瑜，林伊是不会被废后的，便再无人敢挑衅她。
沈腾仪的偏向很明显，这也让林伊感到心安。
直到，那个女人的入宫。

第二十章 所做非所愿
新入宫的女子是左相之女棠儿，旁的女子都是从答应开始做起，偏这位棠儿一入宫便被封为淑嫔。
林伊向沈腾仪问起此事，他说：“毕竟是左相之女，不能苛待。”
话是这样说，她却明显感觉到他对淑嫔的不同。
沈腾仪开始对淑嫔的专宠，与她一同用膳、看戏、甚至因为淑嫔的一句话便从民间找了戏班子进宫，只为哄得淑嫔一笑。
各宫嫔妃心中有不满，纷纷向林伊规劝，希望她能劝的皇上不要为美人迷惑了心。
沈腾仪到椒房宫用晚膳时，林伊缓缓开口：“皇上，您最近有些太过于娇宠淑嫔了。后宫嫔妃这么多，您应该雨露均沾。”
她身为皇后，劝解皇上不要独宠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她是好心劝导。
哪知，沈腾仪闻言当下就拍案而起，眉眼间尽是怒气：“朕不过是遇到了喜爱的女子，你也要阻拦吗！你是皇后，应该贤良淑德！”
相识数十年，他从未这样厉言厉色地跟她说话。
林伊有些被吓到，却面上仍不露惧色：“曾有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如今皇上也要做一个昏君吗？”
话音刚落，沈腾仪手臂抬起，就给了她清脆的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林伊捂着火辣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闪。
但还没有完。
只听她面前冷酷无情的君王冷冷开口：“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瞧着皇后是有些疯魔了，不如就在你这椒房宫好好反省你身为皇后该做什么！”
“没有我的命令，你一步也不许踏出这椒房宫！”
说完，沈腾仪绝情离去。
身后，林伊的眼泪应声而落。
什么时候，他在她面前也开始称“朕”。
而又是什么时候，他们之前变得这样疏离？
皇后被囚禁于椒房宫不得出，这在后宫嫔妃眼中跟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
终于有机会将林伊拉下后位，不安分的人便跑去巴结淑嫔。
而林伊呆在宫中，却是心死如灰。
沈腾仪不爱她，她已然无所谓，却不想竟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心病缠绕，很快林伊便一病不起，这件事本该禀报沈腾仪的，但是林伊已然失望，不肯让下人去禀报。
后来，她的父亲大理寺卿被打入天牢，而后，后宫流言四起，说着皇上即将废后，立淑嫔为新后。
这些消息传到林伊的耳中，竟让她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她的身子更加虚弱。
二十八岁生辰那一天，林伊坐在院中，看着一只喜鹊停落枝头，就这样闭上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
半月后，左相因通敌叛国被判死刑，他的女儿淑嫔紧跟着入狱。
大理寺卿完好无损地从天牢中走出，赫然是没有受过牢狱之苦的模样。
这一切，不过都是沈腾仪和大理寺卿布下的陷阱，只为将左相和身后势力一网打尽。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林伊会因心魔缠绕而撒手西去。
国丧之上，他看着那座棺材，心中懊悔不已。
他站在棺前，低声呢喃：“此生，到底是我欠你一句话……”
若有来世，我愿再不做皇帝，只给你一人一生一世的爱。
——
将军和乞丐，皇帝与皇后，这便是沈腾仪和林伊的第二世和第三世吗？
沈腾仪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天光微亮，疲累地擦去额上的汗珠。
从前，林伊只告诉他，她梦中的九世，她很爱他，他们成为了夫妻，却不曾告诉他，她每次都会在二十八岁生日那天死去。
为什么她每次都死在二十八岁的那一天，就连此生此世，她因为救起小朋友而溺水死亡，也是在二十八岁……
他想不通，烦乱地揉了揉后脑。
林母一大早便赶到了林家，在看见女儿的死亡确认书和骨灰盒之后，这个母亲的世界一瞬间崩塌，崩溃大哭。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是任何人都不能用只言片语安慰的。
林母责怪林父，却也明白已是无济于事。
逝者已逝，生者依旧要继续生活。
沈腾仪离开林家，回到了自己家。
这一夜，他梦见了三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