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凉凉?!」
我猛地从噩梦里惊醒。
浑身冷汗,我大口喘气。
窗外明明阳光很好,可我却惊恐未定,嘴唇哆嗦。
同学担忧:「你还好吗,都叫你好多次了。」
我以为那是梦。
但下一刻,我眼睛陡然睁大。
我的双腿伤痕累累,那是大腿擦过马路留下的痕迹。
纸人分析:「可能我的出现,让两个时空产生了交错,你现在是薛定谔里的猫,可以去地狱,也可以留在天堂,凉凉,你不能走错一步。」
我想点头,可浑身被抽干了气力。
我捂脸哭着,为她,为我。
为我们。
「大凉,对不起,对不起啊……」
我泣不成声,用手背擦,却擦却越多。
「我想救你,怎么就不能救你呢?」
对不起,另一个时空的我。
另一个 17 岁的梁凉。
你没有机会高考,没有机会去北京,你没有未来。
只能一个人承受所有,直到死去。
纸人轻拍我的背,那么轻,一点重量也没有。
我却觉得像击中了我的心脏。
「你做得很好了,凉凉。」
「但之后,你必须做得更好,我相信你。」
第二天,我红着眼回到学校。
刚到教室,学习委员气喘吁吁找到我。
「凉凉,你妈又来学校闹了,要又让你退学!」
30
妈妈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还有她娘家的几个舅舅,领了个男人来学校。
有人撑腰,她不仅以监护人的身份要给我退学。
还说给我选了门好亲事。
「我的女婿今天来,就是接凉凉回去结婚,你们这些做老师的可不能坏人姻缘!」
她指的好女婿,是村里四十多岁的赌棍酒混子。
打残过前妻,蹲过牢子。
同学们议论纷纷,我应该气得浑身发抖,应该无助彷徨。
可经历过那段非人的记忆。
我发现自己不存在任何情绪。
姜渊抓住我手臂,眼里全是急切的关心。
「别回去,我爸是律师,他会帮你,他们没权利带走你!」
他挡在我面前,跟几个男老师一起,阻止舅舅们动粗。
我说声谢谢,然后越过他。
迎上赌棍淫邪的眼睛。
「知道水箱溺死案吗?」
这案子,当地人不会没人知道。
我冷静地诉说着事实。
「死者,是我的继父,也就是她的老公。」
这下,不仅同学,赌徒的表情也变了。
「这点,我妈肯定没提过吧?」
我语调很稳,无所畏惧,妈妈气得跺脚,赶忙解释不是这样。
我面带微笑,继续说。
「五日前,隔壁市又发生了一起女性抛尸案,那是个走私人体的机构,一个月前,我继父与妈妈,曾将我卖给过他们。」
「但很幸运,我伤了两人,逃了出来。」
「但我可不保证,他们不会过来再找我寻仇。」
「你猜,我继父的死,会不会是他们做的呢?」
我将办公桌上的裁纸刀,恶狠狠扎进桌面。
「想娶我,你想好代价了吗?」
31
我这玉石俱焚的态度,直接将赌徒吓跑了。
他怕牵连,连定金都顾不上要。
我视线落在妈妈身上。
「谁也别想阻碍我读书,包括你。」
我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未来的我,用生命换来的。
我不允许。
任何人夺走我们的未来。
32
我不怕流言蜚语,也不怕同学躲闪的眼神。
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高考。
我必须要去北京,去最好的学校。
去完成大凉死都没完成的梦想。
妈妈来闹事,学校给保安都打过招呼,不给进,校长给我安排了一间单人宿舍。
离高考,不足十天了。
我这天要回家取衣服。
其实,我是想去看看未来的我。
我怕她一个人待在那孤单。
姜渊自告奋勇提出送我回家,他无所谓地说:「反正顺路而已。」
哪顺路,我看过他家地址。
一个城北,一个城南。
他只能坦白:「好吧,我是担心你被你妈又卖回村里。」
他的模样逗笑我,我也坦诚。
「好吧,我其实回去,不是想拿衣服,是想看看我的纸人。」
「……」
他呼吸顿了顿,刻意耸耸肩,试图彰显男子气质。
「那你这癖好真够诡异。」
「嗯,我想起去年,去游乐园的鬼屋,你挺怕的,你怕可以先走。」
可他背着书包,固执地跟了上来。
「你不怕我吗?」
说不感动,是假的。
尤其同学都当我异类,话都不敢跟我多说。
他沉默着,选择了跟我并肩而行。
「有点吧,但我更怕,你被你妈带走。」
「……」
「我怕你认了,特别怕。」
我缓缓吸气,试图让自己表情镇定。
「我跟你同桌那么久,还不知道你吗?你总因为你妈对你弟的偏心难过伤心,你总要当第一,觉得这样你妈就能对你好一点,我知道,你会那样,不是你的错。」
「大学学费可以解决的,你成绩好,会有奖学金,还有助学贷款,暑假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做家教。」
说到这,他从裤袋里,掏出一页纸。
「我在小区,物色了好几个学生,价格也谈好了。」
我诧异地接过。
那张纸,折痕严重。
也不知道他反复看了多少次。
无法言喻的感动,让我冷硬的心变得有了温度。
可我不能答应他什么。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的承诺能不能兑现。
「谢谢你,我永远不会认命。」
33
「大凉,大凉?」
姜渊离开后,我独自上楼。
奇怪,今天纸人安静地站在一边,半天也没出声。
正奇怪,忽然,我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若有若无,但又很熟悉。
那是——
妈妈用的廉价香水味!
我意识到不对劲,猛地一回头。
可来不及了。
下一秒。
妈妈赤红着眼,从衣柜里跳出。
她举着铁锹,没有犹豫地,向我脑袋狠狠砸下。
34
意识,飘忽在肉体之上。
妈妈低低絮叨。
「凉凉,那些人找上了我,说收了钱必须要见到人,你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命苦,怪你不该起坏心害你叔叔。」
原来,我的妈妈。
才是真正送我去地狱的人。
这里,就是我梦里来过的地方。
这里,关了起码二三十个女孩。
她们被关在大型狗笼里,一个个面容枯瘦憔悴,行动迟缓,有的生过太多次,肚皮的肉松得像癞皮狗。
地下室的空气肮脏腥臭,女孩们吃喝拉撒都在这。
只有被雇主挑中,她们才会被接到楼上,享受十个月稍好的日子。
所以,女孩们反而期待怀孕。
她们不知道,在失去利用价值后,才是真正的死期。
我身上常带的折叠刀被没收走。
到了晚上,我悄悄从内衣承托的地方,抽出一节钢丝。
这种能撬开锁的,细丝。
这一个多月除了学习,其余时间都给了极限逃生。
我跟着锁匠学习开锁。
用的理由,是怕继父妈妈再度困住我。
市场大爷邻怜悯我,将手艺倾囊相授。
第一晚,我就悄悄打开了笼锁。
我松了口气,又关上。
还没到时间,笼子外还有几层的门锁,我只有一次机会。
第三天,我被雇主选中。
押我去做抽血检查的男人叫三哥,是这儿的负责人,体型壮硕,提我像提小鸡仔。
我不喊不闹,积累力量。
但突然,楼道里警报响了。
我心脏一紧。
三哥脸色骤变,安保说,好几辆警车来到工厂门口,说什么做例行检查。
「该死,警察怎么会查到这!」
地下工厂建在地底,上面的伪装是养猪场,就算要检查,也不该是警察!
三哥立刻将我推给小弟。
「立刻转移货,快!」
35
货,就是我们这些女孩。
地下仓库里有秘密运输走的通道。
小弟把女孩们放出来,往通道里赶,趁着混乱,我用钢丝解开了铁链。
说不害怕是假的。
我的心脏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但此刻我像准备了无数回,冥冥中好像有力量在帮我,我深吸一口气,猛地用钢丝插进电插孔,将地面一盆污水浇上去。
电路卡了,周围陷入黑暗。
插板边,是小弟放这充电的小电驴。
还不等安保反应,下一秒,电动车随之爆炸。
耀眼的火光喷涌四溅,炸得轰轰烈烈。
我撕心裂肺地喊出。
「快跑啊!」
36
四散的女孩们这时,才像惊醒的傀儡。
她们开始不敢,你看我,我看你,但随着火势越大,她们鼓起勇气往门外跑去。
我指挥她们跑,让她们顺着梯子往上爬。
就在我的脚踏上梯干的那瞬间。
身后,一股猛烈地力量将我拖倒在地。
安保骂骂咧咧将我按在地上抽打:「你这贱人,老子弄死你!」
他力气太大,我牙齿被打碎,满嘴的血。
火势越来越大,皮肤暴露在滚烫中烧焦。
可……真好啊。
我露出一点笑意。
不后悔的。
哪怕救不了自己,但我也应该能救到很多女孩。
只是可惜,北京的烟花,我是见不到了。
咽喉被勒紧,意识模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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