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突然病了起来,昏昏沉沉精神不济,又茶饭不进,连着数日请医问药,但始终无济于事,施老夫人去菩萨面前发愿,又忙着去药王庙求福。
因苗儿要出嫁,不好将病气过给苗儿,施老夫人先把梁月挪到主屋来静养,况家知道施家二小姐生病,还特意过来探病,况夫人听得桂姨娘说张家只前日打发了个嬷嬷来问了几句,把施老夫人气出好大的火气,不由得咂舌:“往里那张亲家热络??紧,?近这是怎么了”
桂姨娘也不好说,含糊道:“他家近来也不知在忙?什么”
后几日,还是杜若带着张圆,携了?礼,进施府来看梁月。
自张优事情过后,杜若在张夫人面前颇受?重用,把大儿媳张兰都比了?去,她生??容貌好,嘴儿又会说话,外头许多事儿都交给杜若去打点。
况苑还在施家守着建园子,马上到了莳霉天,这几日正忙着挖沟渠,见着施家?人领着两人往主屋去,目不斜视,只在杜若擦身而过时说话顿了顿。
拂过鼻端??,仍是那股子含香??香气。
施老夫人再生气,也不能对着张圆使脸色,和张圆说过几句话,见他心急火燎的,让他往耳房去看梁月。
她这阵儿倒是瘦了许多,眼神无光,面色苍白,张圆心头心疼的不知怎么似的,鼻尖一酸:“妹妹如?又生病了”
她早已听见杜若和张圆??声音,也知这几日来看她的人络绎,只除了张、赵两家,不咸不淡的派了两个嬷嬷来送?东西,心头失望之至,见了张圆,更是心如刀绞:“也不是生病,就是近来有?累了,一时提不起精神罢了。”
“如?就你和杜嫂子来,夫人呢”
张圆脸色也有?尴尬之色:“近来母亲忙,??明日得空了再来看妹妹”
她慢慢哦了一声,张圆见她面色,又连忙拿话岔过,和她说了一?平时趣事,坐了好半晌,听见外头杜若在唤他,知道到了要走的时候,起身和梁月道:“过两日我再来看妹妹。”
梁月点点头,起身:“我送送圆哥哥。”
她将张圆送到门前,倚门送客,目送他和杜若离去,见他还??首朝她笑笑,招了招手,也微微笑了笑,朝他挥手送别。
将人送走之后,梁月俯在老夫人膝头:“祖母,这门亲事不如就算了吧,张家这样轻待我,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施老夫人落下两滴泪:“都这个时候了,再退婚,岂不是”
她只管将话提出口,后头??事情,自然有萧初泽去周旋。
萧初泽和施老夫人谈过一席话,老夫人面色有?难看,终于点了点头,把梁月喊去:“让你大哥哥,把张家送来的聘礼退??去,把你??庚帖换回来,这婚事就作罢了,后头祖母再帮你挑个好??。”
甜腻点点头,见萧初泽端起茶盏,唇边是一点微笑??涟漪,掀眼看她,目光柔和,清澈如水。
她挪开目光,对施老夫人道:“好。”
连张家自己也没料想,萧初泽带人登门来,提前连声招呼也不打,张口就要退亲,杀了个措手不及。
张夫人觉得心头恼怒,指着萧初泽道:“你们你们这是”
“夫人需要退亲的理由么?还是夫人直接把庚帖拿出来?”
张张口想说什么,啊了一声,又闭上了嘴,?后沉着脸道:“此时还要??我家官人,族老商量后再定夺。”
第二日就有风言风语,言之南方涨雨水,施家??标船上??货都被水淹了,伤了大半??身家,家里??绸缎铺和绒线铺都已经转手他人,怕是连妹妹??嫁妆都亏掉了,私?又有人揣测,张家见施家营生败落,嫌贫爱富,连着未来儿媳妇生病都不管不问,故而施家愤起退婚之意。
张夫人气结,却因心头别的心思,又是这个节骨眼上,和丈夫商量,要把这退婚之事应?来。
闻者有悲有惊,也有暗自欣喜者,张圆听见父母所言,失魂落魄,宛如被打碎一般,转身就往外走:“我不要退婚,不能退婚,甜妹妹不可能会退婚”
“那施家出尔反尔,你还赶上去做什么?”张夫人喝他,“快把他拉??来,锁进屋里,不许出门去。”
张圆愤而将一众上来的仆丁都推倒,满脸涨??通红,热泪潸然而?,对张夫人吼道:“若不是母亲冲去施家诘问,不是母亲势利攀附,不是母亲冷淡无礼,甜妹妹如?会主动退亲,我要去求施老夫人,求甜妹妹,将庚帖和婚书都收回去!”
只是可怜懵懂??年轻人,阴差阳错,一番热血俱被无辜抛洒。
张圆在屋内被关了两日,不吃不喝,盛怒叫喊,仍是阻碍不了这门亲事??拆散,两家各自收回了庚帖,婚书已毁,四?邻里皆是欷歔感叹。
萧初泽翻开手中庚帖,看了看,捏着引在烛上燃烧,莞尔一笑:“庚帖上妹妹??年岁生辰俱是虚假,这庚帖就烧了吧。”
梁月抿着唇,见小小的火苗逐渐燃起放大,将那大红的笺纸瞬间吞没。
“哥哥近来的营生,真??亏了大半吗?”她问,“连祖母和桂姨娘近日都愁眉不展,一直和孙先生问东问西,担忧家里。”
“妹妹也挂心这个?”他笑道,“一半??家当,也不如妹妹来的贵重,亏点就亏点,算不得什么。”
她扭过脸,淡声道:“哥哥以后可要把我长久养家里,又那样看重我,我日日吃穿用度不?,只怕哥哥养不起。”
萧初泽微笑:“妹妹只管放心,只凭妹妹这句话,哥哥也要多辛劳一?,替妹妹挣个体面。”
张夫人拘着张圆不让出门,他在家如行尸走肉一般,学也不上,书也不读,饭也不吃,总趁着机会逃出去施家找梁月,却被门房推拒不得入,他不肯走,?后还是桂姨娘出门来劝他:“甜姐儿这阵儿都陪着老夫人在佛堂,谁都不见。”
张圆又找到萧初泽,萧初泽听见他来,冷哼一声,拒而不见。
夜里才失魂落魄耷拉着头往家走,哪知家中见他不在,到处去寻,这会儿见他独自回来,张夫人见他形容憔悴,哪有往日的半分精神,又是心疼又不敢责备,也忍不住抹泪:“你但凡有点志气,就该好好出息给施家看看,大家都说我张家势利,还不知他们施家打??什么主意呢。”
张圆绕过他娘,径直往自己屋里去。
隔了半晌,杜若过来送汤,见张圆瘫在榻上出神,拉拉他??袖:“知道你心里苦,但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你看你这样子,甜姐儿知道了,也不愿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