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衙役回来的时候,简桑榆正被众人围着询问。
本来看热闹的众人听她说的振振有词,又见她是大夫,便围着她问了不少。
比如疫病怎么预防,得了疫病怎么办等等。
简桑榆也不小气,讲了不少防疫知识。
比如保持家中干净,多通风多喝水多锻炼,出门回家最好用高浓度的酒消毒,或者熏些艾叶,撒些大蒜水等等。
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暗暗记下。
说到最后,简桑榆拿出一袋子板蓝根。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药粉,叫板蓝根,对于疫病和普通感冒都有一定的预防与治疗作用……”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被她这些现代化的词汇一知半解,但不妨碍众人知道这药是好的。
因此,简桑榆话未说完,不少人就道:“小娘子你这什么根的,怎么卖的?我买些回去给我儿子喝,预防一下。”
“不贵,三个铜板一小袋,饭后喝一袋,便可。”她娴熟的收了钱,又说了一堆板蓝根的好处。
听她说没病当预防也能喝,便纷纷掏钱购买。
以防板蓝根外面的塑料袋被人好奇,简桑榆特意去买了不少油纸,顺便跨个篮子,假装是现取来的,以免从仓库中取药引人怀疑。
现场将油纸裁成一小张一小张的,现场包装,叮嘱诸人每顿只要泡这一小包便可。
仅络腮胡子走的这一小会,简桑榆便已经赚了千数枚铜板了。
就连在南门口守着的衙役都有不少买了板蓝根的,还买了不少。
就这,还有不少人闻声赶来要购买的。
络腮胡子黑着脸扫开人群,见这小妇人赚钱赚的见牙不见眼,声音也冷硬了些:“别卖了,大人要见你。”
简桑榆抬眸迎上他的瞳孔,欢喜的双颊通红,显得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这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娇俏可爱。
络腮胡子冷硬的表情有些皲裂。
“好,我收拾一下,这就去。”她笑着招呼诸人,“乡亲们别急,明日我还会卖的,便在东大街处摆摊,你们去寻我便是。”
说完,三两下将剩下的油纸包装进篮子,小花布往篮子上一盖,将篮子遮的严严实实的:“走吧,官差大哥。”
络腮胡子瞥她那竹篮子几眼,没再说话,往前带路。
远离人群后,简桑榆才取出一份早就包好的板蓝根递过去:“大哥你拿着喝,能预防流感……”
“我不用。”络腮胡子拒绝。
“拿着吧,不收你铜板。”简桑榆强硬的塞他怀里,深信拿人手短的道理。
都说衙门有人好办事,虽然这个县丞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县衙里的人也都像是混日子的,但这不妨碍他们的权势好用。
只要自己能跟衙役们交好,以后在城里做生意也能顺畅些。
很快,便到了县衙。
县丞还是佝偻着身子,窝在官倚上,显得他身形更加佝偻了。
想到之前县丞虽碍于权势不敢替自己教训陈达子,但终归暗中护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不至于因为当众告发惹来陈达子的记恨,她对县丞的态度便好了一些。
规规矩矩的行礼完,县丞便吩咐衙役:“取来椅子给这些位小娘子坐。”
“多谢大人。”
简桑榆也不客气,她可不想一直站着回话。
县丞微眯的眼眸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详细问道:“本官听说,你对这次难民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谈不上更好,只是一些拙见。”
说罢,简桑榆便将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顺便提出了一些解决与预防方法。
比如怎么安置难民,怎么布善施粥,怎么治病救人等。
既要压制他们不能动乱,又要想办法消化难民,让他们不至于形成一定规模,对县城造成威胁。
一番话说完,简桑榆嘴里又干又渴,四处看了看,也没见有水。
此刻县丞才让人上了热茶:“小娘子读过书?”
简桑榆心下一惊,猛地对上县丞那探究的目光,一时有些慌张。
她是读过,可原主并没有读过,这件事只要随便一调查便可知,那她今日说话做事的风格便会引人深究。
简桑榆思索着用词,尽量维持原主人设:“并未读过,只是学医时跟着师父认了几个药材名字罢了。”
其实,她知道,连她学医这事都是漏洞,原主压根就没这本事。
但县丞没有多想,动作悠悠的砸了口茶,赞叹道:“未读书便能出此妙计,想来小娘子是大智若愚,未来必有造化。”
简桑榆红了脸,没好意思再应声。
“只是……”县丞话音一转,简桑榆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却见县丞悠悠叹了口气:“罢了,你先下去吧。”
简桑榆看着他,只觉得他这口气叹的人心里难受。
像是壮志难酬般的恍然,也像是无可奈何的哀怨。
简桑榆隐约能猜到或许跟陈达子的那个妹妹有关,就像衙役所说,县丞官小位卑,上司手下讨饭吃,上司不善,他就是想爱民如子也做不到,万事都处处受限,空有一腔报国情罢了。
临出门前,简桑榆猛然转身,看向身后那隐在暗处的佝偻身影道:“大人若真夙愿难鸣,不如趁此机会大展拳脚,或能换取一方功绩乘风而上。”
简桑榆说完径直便走,没再多言。
县丞激动的站起身,一双狭长的豆眼仿佛被点了高光,亮起了万般光彩。
他单薄佝偻的身影晃了晃,双手死死的攥在桌案边沿,力气大到指节泛白。
盯着外面那道早已消失的身影,许久县丞才缓缓开口。
“好,好,好!”
“来人,笔墨伺候。”
县丞直觉胸口一腔热血难鸣,若不散出来,他能憋得吐血。
小童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仔细看去,似是双眸都染上了湿气,只得规规矩矩摆好笔墨。
县丞执笔挥毫泼墨,不吃不喝不睡,熬了一晚上,豪情壮志的写出一道策论,次日全县实施。
这些简桑榆都不知,她出了县衙的门便撞上了一人。
男人身形笔挺,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让人难以忽视。
见到简桑榆出来,他往前走了两步,薄唇轻启:“我听说你来了,就跟过来了。”
那可等了不少时间。
简桑榆轻笑:“放心吧,我没事,大人就是把我叫来问些事。”
裴陆骁点头明了。
“对了,你还有钱吗?”简桑榆翻出她卖板蓝根的一袋子铜板,“我身上只带了这些,你带了多少?咱们先去买粮食。”
这天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大灾之年的征兆,势必要多囤些粮食才能心安。
没想到裴陆骁早就将事情盘算好了:“我已经买了,听闻势头不对,就买了些。”
“够吃多久的?”
裴陆骁算了算:“平日我再去山上打猎,省着些应该能吃到明年开春。”
只要能抗到明年开春,便能将新种子种下去,等着新一年的粮食了。
简桑榆点点头,向裴陆骁投去了一抹赞叹的目光:“不错嘛程大哥,紧跟时事反应灵敏啊。”
裴陆骁凤眸看她,瞳孔中的疑惑更深。
她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径也不像是普通的乡野村妇能做到的。
比如今天,他从别人口中听到转述自简桑榆的那些话之后,心中就一片惊恐。
裴陆骁现在可以确信,自己眼前的人不是之前那好吃懒做的简桑榆了。
但她……究竟是谁?
“钰儿……”裴陆骁薄唇轻启,喃喃唤道。
“嗯?”简桑榆投以他一抹璀璨的笑颜,“怎么了?”
这笑容晃了裴陆骁的眼,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随即又迅速的跳动起来,隐隐还带着火热的温度。
裴陆骁瞳孔闪烁两下,耳际突然泛上了红:“无事。”
简桑榆也没多想,一把抓住裴陆骁的手,拽着他往前走:“没事就赶紧走,帮我收了摊子赶紧回家,半天没见小宝,我快想死了。”
感受这手腕上传来的细嫩的触感,裴陆骁手指微颤,突然薄唇轻勾,笑了。
罢了,不管这人是谁,他都会好好护着,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的。
她就是我裴陆骁的妻子,一辈子的妻子!
简桑榆回到摊位上的时候,孙大娘正嗑着瓜子啧啧称奇。
这模样,一看就是瞧见了八卦,吃瓜吃的正香呢。
“咋的了大娘?”
简桑榆好奇的询问。
孙大娘吐出一口瓜子皮:“你猜我刚看见啥了?”
她又啧啧两声,神神秘秘的:“那陈达子的小弟刚刚绑了个大夫走,大夫一边哭喊着治不了,一边被拖走了,说是非得让把陈达子治好了才行,治不好不让大夫走。”
简桑榆眸光一闪,来了兴趣:“就算强硬掳了去,陈达子这病该治不好还是治不好。”
“可不是说呢?”孙大娘幸灾乐祸的笑,“听说陈达子身上的皮都被挠烂了,浑身跟个血人似的,那陈府的人为了让他不挠还将他绑起来了,这才几天啊,那人愣是折腾的快没人样了。”
“啧啧,这就是报应啊,叫他成天作恶,老天都看不过眼了,要降下这样的怪病折磨他。”
孙大娘越说越兴奋,眉目中满是喜意,说的眉飞色舞的,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了陈达子的惨样一般。
简桑榆笑笑,她可是下了狠手,陈达子不痒个十天半月的好不了,任谁来治都不成。
“就是可怜了那大夫,被人硬生生拖走了,也不知道治不好会不会没命。”孙大娘叹道。
“没事,如果我没猜错,明天大夫就会出来了。”简桑榆毫不担心。
她都跟县丞将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只要县丞不是个傻的,就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做。
到时候势必会将城中的大夫都派出去救治灾民。
就算陈达子按着,也够呛能按住想干一番大事的县丞。
在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裴陆骁微抿着薄唇,埋头干活。已经动作麻利的将摊位上的东西弄好了。
孙大娘看的暗暗羡慕:“你丈夫是个疼人的,生怕你累着,干的多勤快啊。”
简桑榆向裴陆骁投去一抹甜甜的笑意,叮嘱孙大娘若有闲钱就多买些粮食备上,便跟着裴陆骁回去了。
路过村里的庄稼地,她特地去看了看,地里的土质太干了,眼看庄稼一副减产的样子。
但天不下雨,只能由人一扁担一扁担的抬水浇地,又累又不怎么管用。
简桑榆有些担心。
裴陆骁安慰她:“会下雨的。”
简桑榆叹口气,并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