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穿银色软甲,面容俊朗,衬得阴沉的天都变亮了。
视线扫过温栗,他寒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又要骗谁的可怜?”
温栗下意识站好,却藏不住衣摆的血污。
又满心讨好递上名册:“夫君,我知道你没有叛国,你把这个交给大将军,他一定不会误会你。”
希冀下,祁净尘目光停留在名册上。
正当温栗以为他会接受,男人冷笑一声,扬鞭搅碎撕碎了名册。
漫天纸屑,祁净尘讥讽:“卑鄙之人给的东西,我就是死也不会要。”
温栗僵住,除了一遍遍证明自己的爱意,她不能跟祁净尘解释,自己为什么非要留在他身边。
三年前,她爱上祁净尘,可太子哥哥却觉得他一介商户,配不上她。
他们定下赌约,她赌即使自己身份低贱,也能让祁净尘在三年内爱上自己……
只沉默这一瞬,祁净尘已经纵马离去。
纸屑飘落泥水里,宛如温栗被撕碎的心。
她只能将身上的圣女令牌拿出,通知暗卫:“立刻把圣女令拿去给大将军,务必要让夫君躲过这一劫。”
做完这些,温栗才拖着伤返回。
三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楚宅。
可她刚走到后门,就听下人议论——
“听说大将军前不久黑着脸来了府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家主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温栗心下一沉,在南疆,圣女令等同于圣旨,大将军怎么还会为难夫君?
疾步赶到前厅,刚要跨进屋,就听见大姑子楚秀兰的声音:“云墨,大将军亲口赦免了你的罪责,你不用死了!”
闻言,温栗松了口气,缓缓走入。
跟祁净尘四目相对,她忍不住一笑:“夫君,恭喜——”
“下贱东西,一个被幽州刺史送来羞辱我楚家的粗鄙武姬,也配称呼我弟弟为夫君?”
楚秀兰拿着帕子掩鼻,眼神嫌恶:“云墨,瞧瞧她这一身鬼样子,身上这股气味真是臭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厮混了,不如把她关起来,免得坏了我们楚家的好事!”
好事?
还没问清楚,温栗就在祁净尘默许的视线下,被拖了下去。
……
夜里,府上张灯结彩。
温栗看着屋檐下刚挂上的红灯笼,凝着上面新婚才用的红‘囍’字,心头一阵不安。
三年前,祁净尘迎娶她的时候,明明两人是官府盖印的正经夫妻,可她却只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楚宅。
不安之下,她悄悄潜出房,奔向祁净尘的书房。
但她抵达书房走廊,正要现身,却听到房内传来一句:“主子,喜服送来了。”
谁的喜服?
温栗怔在原地,莫名不安。
很快,楚秀兰的声音由远及近:“喜服送来我也放心了,总算是不耽搁我弟弟下月娶新妇。”
闻言,温栗心口如遭重击。
她循着声源走出,又惊又急:“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都还在,夫君怎么能另娶她人?”
楚秀兰看到温栗,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贱人,你什么时候偷跑出来的!”
温栗却不管,目光直直盯着楚秀兰。
却见楚秀兰嘲讽出声,忽然靠近,一把撩开她的衣袖!
雪白手腕上,守宫砂鲜红刺目。
楚秀兰咄咄逼人:“你和云墨成婚三年,守宫砂到现在都还留着,既然你无法为我楚家延绵子嗣,就该自请下堂!”
自请下堂?
成婚三年,是祁净尘不肯和她同房而睡,这怎么能怪她?
温栗只能强忍住难堪,不愿退步:“楚氏家族没有休妻的先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楚秀兰瞟了眼温栗,不屑极了,“不能休妻,但云墨可以有亡妻。”
亡妻!
温栗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
这时,书房里的祁净尘闻声走出,看见温栗。
四目相对,俊朗眉宇闪过厌恶:“你又来书房做什么?”
温栗眸色一暗,下意识问:“夫君……是不是也想要一位亡妻?”
祁净尘只觉得这话令他更加心烦,随口讽刺:“你说这话又是威胁给谁听,想死?你敢吗?”
呵。
温栗这样唯利是图、贪慕虚荣的女人,怎么会想死?
温栗心头一寒,却又听他说:“若你真敢死,我还可敬你几分。”
走廊外,忽然下起了大雨。
温栗心口处,疼得痉挛。
僵持间,有小厮来报:“主子,刺史大人来了。”
闻言,祁净尘收紧了宽袖,看向温栗轻嗤一声。
幽州刺史,就是三年前送她入楚家的人,是她拿来在他这耀武扬威的靠山。
一个强塞进楚家的玩物而已,温栗如果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这幽州刺史又怎会对她屡屡上心?
温栗攥紧了掌心,不敢去看祁净尘厌恶的眼神。
果不其然,他又轻蔑一哼:“三年,你这装可怜告状的把戏竟然还没玩够?”
说完,祁净尘甩袖离去。
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温栗喉间像是堵了块棉花。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确实从来没有告状。
见状,楚秀兰碍于官威也有所收敛,只警告:“你要是还想留在楚家,这次最好别去见刺史!”
说完,楚秀兰追着祁净尘走了。
温栗不想祁净尘更加误会,只好落寞回房。
……
翌日午时,偶然收到祁净尘外出去码头运货的消息。
温栗一急,顾不得身上的伤,就冲出了门。
他刚洗刷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曾诬陷他的亡命之徒难免嫉恨怀疑,现在出门简直就是活靶子!
纵马赶到码头,温栗果然在树荫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下马刚要上前,却见祁净尘身边还跟着一个红衣女子,两人含笑依偎,好不亲密!
轰然一下,温栗大脑一片空白。
而就在她停顿的这一秒,只听“嗖”的一声——
不远处,一支利箭直直朝祁净尘飞去!
“小心!”
温栗本能冲上前,“噗嗤”一声,利箭没入胸膛!
剖心剧痛,她支撑不住倒地。
用最后的力气回头,却见祁净尘护着红衣女子离去——
“云墨哥哥,那人毕竟是为我们挡了箭,不带她去医馆看看吗?”
朦胧视线下,温栗意识消失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是:“不必管她的死活。”
自己拿命为祁净尘挡箭,却换来他一句‘不必管她的死活’。
温栗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坚持了三年的心,头一次动摇。
她真的能让祁净尘爱上自己吗?
……
再次醒来,入目的是青色帐幔和窗外皎月,温栗已经回到了楚府,身上的伤也早被处理干净。
枕上,静置一封家书——
“三年将满,圣女殿万花已开,吾妹可缓缓归矣。”
家书上的笔墨苍劲有力,温栗却看红了眼,是太子哥哥的字……
可她还不能归。
温栗抬手轻按右胸上的伤口,就算要归,她也该为这场赌局画出一个真正的结局。
更何况,这次楚家之事牵扯到南疆叛徒,作为圣女,她不能不管。
……
夜深。
温栗找上名册上的卖国贼,将其暗中压到大将军府外。
男人咬牙暗恨:“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得一直帮祁净尘?”
“我不止一次拿真金白银让你为我做事,你竟然都不为所动,你绝不是区区一个武姬这么简单!”
温栗只冷淡命令:“你没资格知道太多,只要你向大将军亲自承认你的罪行,我会保你妻儿性命。”
说完,她便飞身离去。
回到楚府,温栗刚一落地,就呕出一口鲜血。
那支箭伤及心脉,重伤未愈,她得干净回屋疗伤。
不了,她路过花园拐角处,却迎面撞上一个红衣女子。
对方语气诧异:“是你?”
温栗还没反应来,就见楚秀兰从对面直直冲过来——
“温栗!你不守规矩乱跑什么,如今冲撞了南疆圣女,你有几条命赔?”
圣女?
温栗这才认出眼前的红衣女子,就是祁净尘今天下午护在怀里的人!
但南疆分明只有自己一个圣女。
她压下疑惑,抬头冲楚秀兰解释:“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她不是圣女——”
“闭嘴,一个低贱的武姬,谁是你姐姐!”
楚秀兰剜了她一眼,随后走到红衣女子身边,高傲抬起下颚:“我可告诉你,多亏了眼前这位圣女大人把圣女令带给将军,这才保住了我弟弟的性命。”
“圣女皇亲国戚,是将来能帮助我楚家飞黄腾达的贵人,你这种脏污的人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下月,圣女就要和云墨成婚,你一个下等武姬,我劝你还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楚秀兰警告完,转头又一脸谄媚:“圣女,您没受惊吧?”
假圣女许可儿被戳破身份,原本很是心虚,但见到楚秀兰丝毫没起疑,便又端起圣女高贵的姿态。
温栗并不在意楚秀兰怎么骂,这三年来,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
她只冷冷望向许可儿:“冒充圣女,乃诛九族的大罪,你就不怕死?”
“温栗!你胡言乱语什么!”
话落,就见祁净尘从拱门处疾步走来。
男人的厌烦直直刺来,温栗只觉得右胸又隐隐作痛。
“祁净尘,你就算不喜欢我,可这三年来我从没有害过你,你难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骗子,也不信我?”
许可儿闻言,脸色一变,立马摆出愠怒的神色。
“云墨,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计较你府里下人的冲撞,可若是此人继续污蔑我,恐怕我的下属也不会放过楚家……”
祁净尘脸色一沉。
而一旁的楚秀兰唯恐楚家蒙难,当即命令下人:“来人,快给我挑了温栗这武姬的经脉,给圣女赔罪!”
令下,院内下人纷纷朝温栗涌来。
温栗却不管,只抬头执拗凝着祁净尘。
却听他说:“无知蠢妇,确实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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