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诺抬腿扯了他一下,“走啊?”
严承光看她一眼,缓缓呼出一口烟,在这一片震耳欲聋的吵闹声中问她:“是不是肖明琛指使你那样做的?”
涂诺被他问得糊涂,“你在说什么啊?”
他弯下腰来,“我在说今天凌晨在我家的事。”
涂诺咬了咬唇,看了看四周,“还是等活动结束了再说吧……”
男人冷笑,“药是金丽蓓下的,我的床,怎么就是你上的?”
涂诺抬头看他,“你胡说什么?”
“你刚才还跟我说抱歉?”他夹着烟的手点一下她的鼻尖,“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立牌坊?”
之前的话,涂诺没有听明白,后面这句明显是在骂人了。
她皱着眉毛看着眼前的男人,“严承光,你都是这样随随便便就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吗?”
“随随便便?”男人笑了,“你都爬到我的床上来了,我损失巨大啊,宝贝!”
旁边的女孩子们在催,“严总,再不跑,你们就输定了!”
“是啊,最后一名要抱着同伴绕场跑的。”
在这片喧闹声中,涂诺明白了。
他刚才哄她过来,根本就不是想跟她一起玩游戏,而是,想借着这人声,借着这喧闹,把他昨天晚上吃的亏都补回来。
涂诺咬咬嘴唇,弯腰就要去解自己腿上的绳子。
严承光却发了狠,把她的腰一勒,拎起她就跑。
他的左腿和她的右腿绑在一起。
他把她一拎,她的左腿也离了地,吓得她连忙抓住他的胳膊。
这姿势太难堪了,涂诺想让严承光放开她,一抬头,才发现他左边胳膊的袖子上渗出了血。
他的伤口崩裂了!
涂诺急得去推他,“放手啊,你伤口裂了。”
严承光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眉头紧蹙,薄唇紧抿,眼神凶得像是要吃人。
涂诺生了气,索性把脸扭向一边,不去看他。
所以,比赛全程,涂诺只贡献了一条腿,被动地配合着严承光的节奏。
场边叫好声和加油声不断,严承光晚了别人一个半程,却做了弊。
他一手揽着涂诺,一手夹着剩下的半截烟,还跑了个第一名。
比赛一结束,抗议的声音就压不住了,“严总耍赖!”
“就是,你们犯规。”
“换组啦,我也要跟严总一起犯规!”
严承光却笑着说:“好了,都是冠军,都有奖品。我个人奖励的,咱们团的所有女生一人一管Dior520,色号找孙饶备注。不备注的统一安排死亡芭比粉。”
“哇,严总万岁!”
“我爱严总!”
“严总我要给你生猴子!”
现场又是一片沸腾,犯规的事没人再提。
大家纷纷解下绑在腿上的绳子,去找孙饶登记色号。
涂诺虽然没跑,却累到气喘吁吁,腿脚发软,只能攀着严承光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稳。
现在绳子一解开,她一下子失去支撑,直接就要往前扑。
严承光伸手一揽,她又重新倒进他的怀里。
人群距离他们不远。
涂诺面红耳赤,急忙撤离,头皮一扯,才发现头发缠在了严承光衬衫的扣眼里。
发根被扯得痛,涂诺反手握住,扭头去解,鼻尖都要贴到严承光的胸膛上。
他顺势把她的腰一揽,在她耳边吐气如火,“你如果先来找叔叔,叔叔可以给你100万的。小傻瓜!”
那边人群就要散了,涂诺急到鼻尖儿冒汗,“严承光,你胡说八道什么,快帮忙啊……”
女孩声音又低又软,带着泪音儿。
严承光淡淡一笑,修长好看的手指勾起她的发丝,“小兔子,我跟你说过没有?不要勾引叔叔……”
他夹着烟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叔叔可不是好人。”
他说完,把烟咬在唇边,才去解她的头发。
涂诺却直接拿下他的烟,扯起那缕头发,烧断了。
严承光,“……”
发丝烧断,涂诺被解放出来。
她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头发,再抬头,蓄在眼睛里的大颗泪滴就凝成了寒冷的冰壳。
她举着那根还在徐徐燃烧的烟,看着严承光,“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严承光看着女孩红赤的眼睛,一时怔住,“?”
“说你不是坏人!”
小姑娘鼻头通红,声嘶力竭。
那边喧闹的人群都不由向这边看过来。
“好,”涂诺点着头,轻轻一笑,眼睛里蓄着的大颗泪滴瞬间滑落,“严承光,我现在明白了,你就是个坏蛋,大坏蛋!”
她说完,把那根烟往严承光手里一塞,扭头就跑。
这边球场边种着很多国槐。
国槐花期晚却长,可以从七月初一直开到八月末。
现在,国槐花期已至式微,花香也十分清淡。
涂诺行走的方向有风。
风携着一点槐花香,伴着头发烧焦的轻淡气味飘过来。
严承光眉眼凝霜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抽了一口烟,刚要呼出,那缕气味往他鼻子里一钻,他腮边的肌肉突然就僵住了。
莫名其妙,又电光石火,他想起了林云县城的夏天。
国槐是林云县的县树。
县城的大街小巷满栽的都是。
国槐开花比洋槐晚,开花的时候也没有洋槐那样香浓热烈。
它们就是那样的,一开始只是小米粒一样缀在枝叶间,然后在你不注意的某个时间,就悄悄开满了枝头。
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背着米小糯从县医院出来。
小丫头都困得犯迷糊了还在担心她的头发,“怎么办啊?我不会秃的吧?”
严承光还没说话,陪在一旁的米春舟说:“放心吧,你脑袋上有10万根头发,被老严烧断的才几根啊?简直九牛一毛。”
他的比喻不恰当,小丫头更加担心,“九牛一毛?可是,我只有这一颗头啊,一颗头上才长这么几根,真的不会秃吗?”
小丫头扁扁嘴又想哭,严承光连忙安慰,“糯糯不哭,会长出来的,一定会的,你要相信叔叔。”
比起米春舟的有理有据,小丫头反倒更信严承光的感情用事。
她放了心,靠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从县医院到米家洗绒厂的那条路很长,两边栽满了国槐树。
那一晚,所有的树都开了花。
那时候严承光才知道,原来国槐也是有香味的。
它们是那种清清淡淡的香,白天的时候很容易被喧闹的空气和其他更加浓烈的花香所掩盖。
只有在午夜时分,被夜色过滤掉其他俗世气味以后,才会羞答答地呈现出来。
严承光被往事敲了头。
他紧压住突突直跳的额角,看着夕阳中小姑娘一边走路一边抬起手背擦拭眼泪的背影。
八月末的天气里,他却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冷得牙齿都发抖。
应该是错觉。
绝对是错觉。
严承光想抽口烟让自己冷静下来,手一抖,烟棵坠地。
灰白色的烟灰磕在地上,烟头上那粒小火星,碎了。
第三十六章 米小糯
“糯糯……”
“米小糯……”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个已经溢到唇边的名字,却还是在最后的关头,被严承光死死咬住了。
巨大的震惊让他脑海空空。
刚才满盈胸腔的愤怒瞬间荡然无存, 换做的都是惊诧,意外, 悔恨和自责。
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沉重无比,以至于挪回客房都困难。
他强撑着一点力气, 让自己走到女孩刚才坐过的看台, 坐下来就去摸他的手机。
手机拿出来, 用力点了几下, 却开不了机, 再一看,才发现拿倒了。
“笨蛋!”
严承光咒骂着自己, 扯开脖领间的纽扣,找出米春舟的号码就拨了出去。
那边接起来的不算慢, 严承光却觉得像是已经等待了一个世纪。
电话接通,不等米春舟的声音传出来, 他直接就吼, “米春舟,涂诺是不是就是米糯?”
那边先是顿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稀里哗啦一阵响。
严承光急不可耐, “你摔死了吗?没摔死就告诉我, 涂诺是不是就是, 糯糯……”
对于那个曾经带给他无数温暖的乳名,严承光突然感觉羞于启齿。
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畜生。
那边米春舟终于说话, “我没摔死,我就是去看了看时间,总共53天。”
“什么53天?”严承光怒不可遏,“我在跟你说涂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