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季晨起身,从茶几下拿出一瓶药。
倒出一颗后,扼住许听夏的下颚,将药塞进她的嘴里。
看着她有了吞咽的动作后,他将药瓶一丢,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死寂中,许听夏躺在沙发上,如同一个被丢弃在一旁的破布娃娃。
她死死咬着下唇,连一丝痛苦的呜咽都不肯泄露,只有无神的眼里遍布悲寂。
三年里,每一次的折磨都如同今日。
哪怕她解释了千百遍,自己从来没有伤害过赵明薇,而她才是贺季晨口中的“公主”,是赵明薇冒充了自己。
可他从来都不信。
纤细的手抚上锁骨处,空空荡荡如同她的心。
小时候,她和父母走失,被孤儿院的院长从坏人手中救下,院长给她取名叫“薇薇”。
和贺季晨便在那时相识了,两人两小无猜。
后来贺季晨被生父领走,自己将一直留在身上的碎心项链中的一半给了他做信物,而后,她也被父母找回了家。
再见到贺季晨时,他已是阮氏总裁,可他却没认出她。
相认的碎心项链也被赵明薇偷了去,在贺季晨眼里,她便成了鸠占鹊巢的“女仆”……
忽然,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许听夏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一颗药丸被吐了出来,滑进了水槽。
呕到几乎脱力,她才艰难的扶住洗手台,用水冲洗着脸。
她抬起头,眼神突然凝滞,镜子里的女子苍白削瘦,狼狈的好似一缕幽魂。
许听夏泛白的唇颤了颤,嘴里的苦涩蔓延进了心底。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往后还有多少难堪等待着她……
第二天。
贺季晨下了楼,见许听夏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宽大的沙发,她堪堪只占了小小一个角,看起来无比可怜。
他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一下打开头顶巨大的吊灯,刺眼的光芒让许听夏一下惊醒。
她仓皇的坐起,便见贺季晨将一件礼服仍在她身上,不耐的说:“换上,跟我走。”
许听夏嘴唇动了动,想问要去做什么。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默默的拿起衣服去换上了。
贺季晨眉头皱得更紧,却说;“你最好不要再想着逃,不然你知道后果。”
许听夏垂眸道:“我知道。”
她被贺季晨带着出了门。
君悦酒店华盛顿厅,一场酒会正在举办。
不同行业的大小老板们说笑着,许听夏跟着贺季晨周旋在不同人中,替他挡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什么都没吃的胃早就隐隐泛疼,苍白的脸上也没了血色,下一个敬酒的人便又到了。
她带着一分哀求的看着贺季晨,但男人不为所动。
许听夏心中泛起酸苦,她接过酒,仰头一口喝下。
那人立刻赞道:“总裁夫人海量。”
一杯又一杯,许听夏不知喝了多少,但胃部的钻疼却强行让她维持着一丝清醒。
“够了!”
忽然,一个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
萧羽将许听夏手中的杯子夺过:“唯一,你不能再喝了。”
听到这亲昵的称呼,贺季晨眸光一沉,他认出了萧羽。
萧氏的继承人,也是——许听夏的同学。
贺季晨眼神冷凝,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对着许听夏轻声说:“你不能再喝了,怎么不说?”
那声音如冷霜般,冻得许听夏心底一颤,急忙将杯子拿了回来:“我没事……”
但已经迟了,贺季晨笑容一收,抓住许听夏的手腕,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许听夏无力挣扎,踉跄着跟了上去。
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萧羽想跟上,却在酒店门口被阮家的保镖阻拦。
医院,VIP病房。
病床上,赵明薇闭着眼一动不动,许听夏被甩在病床旁。
“跪下。”贺季晨语气森冷。
许听夏强撑着身子,即便被迫跪着也不肯弯下脊柱。
这三年,她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少次来“赎罪”。
——赎那些她从来没有做过的“罪行”。
沉甸甸的胃好似纠成了一团,肚子痉挛的疼,许听夏支撑不住的捂住胃,神情痛苦。
贺季晨冷冷地站在一旁,讽刺道:“装什么?有意义吗?”
如同刀尖的话扎进许听夏的耳膜,穿进她的心里。
一股咸腥涌上喉头,她死死咬住泛白的下唇,却还是从唇边溢出一丝鲜红。
贺季晨心中一诧,正要查看。
这时,赵明薇的头忽然动了。
“薇薇!”
贺季晨眼神一震,立刻顾不上许听夏,急切的去查看赵明薇的状态。
许听夏再也支撑不住,陡然倒地,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洁白的地板顷刻被染红的一大片……
抢救室外。
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许听夏随后也被推了出来。
贺季晨看着那苍白的脸,眼里浮现一抹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急切:“她怎么样了?”
“急性胃穿孔,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医生回道。
闻言,贺季晨眼底的寒冰又凝,他冷漠开口:“没死就行。”
“不过……”医生面色为难,“夫人她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贺季晨眼眸一怔。
迟疑的怒火烧上双眸,烧掉了最后一丝诧异。
病房。
许听夏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干裂泛白的唇一张一合地呢喃着。
贺季晨冷眼看着,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斯然哥哥……”
几声低语让他蹙起了眉。
贺季晨犹豫了几秒,最后鬼使神差地俯下身。
“妈……不要扔下我……”
贺季晨一顿,凝了神。
许听夏怎么会这么说,因为江夫人的疏忽而流落到孤儿院的分明是赵明薇。
正思考时,她话一转,挣扎着:“我的,那是我的,东西……”
思绪一瞬被打断!
贺季晨神色一沉,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哪怕是在梦里,这个女人还是想抢赵明薇的东西吗?!
刷——!
贺季晨伸出手扣住许听夏的双肩,粗暴地将她拉了起来。
巨大的动作让陷入噩梦痛苦中的许听夏猛然睁开眼,却正好双上一双极尽嘲讽的眸子。
“许听夏,你的心还能有多脏?”
一阵迷茫过后,许听夏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颓然抬起头,嘴角艰难地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这么脏,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她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痛楚。
“娶你不过是为了折磨你。”贺季晨面色一凛,心中无端烦闷。
“你以为怀孕了就可以让我心软吗?”他一把推开她,看着她重重跌在病床上:“这个孩子我不要。”
闻言,许听夏眸光一滞。
所有的痛苦在一刹那好像全部都停滞了。
她无意识的抚上小腹,泛红的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她……怀孕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许听夏望着那决绝的背影,脑海一片空白,接着巨大的悲痛才渐渐扼住了她的心脏。
这是他们的孩子,是她的骨肉,他竟然不要……
细雨如针,随着夜深愈发冰冷。
许听夏捂着小腹,踉跄着跑出了医院。
可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她却迷茫了……
她能去哪儿?
赵家自从把她交给贺季晨就对她不闻不问;而孤儿院的院长妈妈,早在几年前便去世了;她的朋友们,收留过她的都会被贺季晨一一打压……
这天地之大,她几乎无处可去。
许听夏像个迷途的孩子,无力地蹲下身,倚靠着身后的路灯柱。
致命的窒息感让她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细雨淋得她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