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车停在楚家门口。
楚长柏刚下车，就见不少人围在家门口，里头还传出吴秀芳的哭声。
他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
只见吴秀芳坐在院子里大哭，唐婉艳站在一边安慰似的：“表姑，事儿都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他眉目紧拧：“怎么回事？”
吴秀芳闻声抬头，见是他，哭的更加厉害了：“长柏，丝娇走了！”
闻言，楚长柏愣了：“什么？”
谁知吴秀芳‘噌’的起身，一边推搡他一边骂：“都是你啊！你怎么能帮着别人害丝娇她爸呢！让你一根筋，现在丝娇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楚长柏整个人都怔着，更是满腔疑惑。
他什么时候帮着别人害苗丝娇父亲了？
听着外头人的窃窃私语，唐婉艳目光闪过抹诡谲，故作为难似的：“长柏哥，表姑，其实我下午看见嫂子了，她跟曹明华上了去县城的车，一块私奔了！”
这话一出，吴秀芳僵住了：“丝娇跟曹明华私奔？”
楚长柏脸色更加难看，墨眸间疑虑翻涌，身后的议论跟像针扎着神经。
“苗丝娇一看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瞧她那模样，跟画里的妖精似的。”
“我就说知青不可靠，苗丝娇早前就和曹明华勾勾搭搭，说不准那俩人早商量好了，等楚长柏一走，俩人就趁机私奔！”
楚长柏唇线紧绷，捏着拳的手咔咔作响，只觉攀升的怒火快要把心肺烧化。
就在嘈杂声越渐汹涌时，一道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都胡说什么！苗丝娇没有跟曹明华私奔。”
怒火戛然而止，楚长柏转头看去，是公社的政治队长徐庆。
徐庆是公社里专门抓思想和作风问题的老骨干，也是村民眼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包青天’，他绝不会撒谎！
众人诧异之后，下意识将怀疑的视线投向目露慌色的唐婉艳。
却见徐庆径直走向楚家大门，在楚长柏不安的视线下，将一封信和一份签着‘苗丝娇’名字的离婚报告递上——
“苗丝娇办了返城手续，连夜带着她爸回了沪南，你放心，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11章======
吴秀芳不可置信望着他：“老徐，你说什么？丝娇回沪南了？”
徐庆正想回答，手里的信就被楚长柏飞快抽走。
楚长柏展开信，纸上字迹娟秀非常。
“楚长柏：思量再三，我发现我们确实不合适，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也请替我向妈说声对不起。后会无期，勿念，苗丝娇。”
寥寥几句，好几个字都有墨点，仿佛写信的人落笔时欲言又止的心。
他紧缩的眸子微颤着，顿觉脑子一片空白，只剩苗丝娇明媚的笑容。
吴秀芳才止住的泪水又爬上了脸：“她咋就走了，她都不回来看看我就走了……”
正当所有人为楚家的事而唏嘘时，徐庆叫住准备偷溜的唐婉艳：“你站住。”
唐婉艳步伐一滞，脸色都白了：“徐，徐队长，怎么了？”
徐庆穿着仿绿军装，虽然年过五十，但身姿硬朗挺拔，加上正气凛然的面相，倒真有几分老军人的压迫感。
“你怂恿曹明华勾引苗丝娇的事儿还没说清，就着急着回家？”2
徐庆的话就像颗雷，在楚家的院子里炸开。
“啥？我耳朵没毛病吧？婉艳怂恿曹明华勾引苗丝娇！？”
“苗丝娇可是她表嫂，她咋能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
“表嫂咋了，村南口老李家那儿媳妇，还不是为了几张粮票把公公婆婆都赶出去了。”
比起他人的议论，让唐婉艳最为害怕的是楚长柏的眼神，冰冷如寒窟。
她强压着恐慌反驳：“徐队长，您不能仗着自己权利大就乱给我扣帽子！我，我怎么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说着，软下语气望向楚长柏：“长柏哥，我可是一直劝苗丝娇远着曹明华，她不听就算了，还把我推下河想淹死我，这事儿你最清楚了！”
楚长柏的眉头越拧越紧，眼底却没有一丝信任。
徐庆见这后辈晚生没半点想悔改的模样，拉下了脸，朝外头两个年轻男人道：“栓子，二牛，你们去公社把曹明华带过来。”
两人愣了愣，应了声便匆匆往公社带过去。
“三天前苗丝娇走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跟我说了，我让人去找曹明华，没想到正好碰上他偷公社的钱，被逮个正着后就把他关在那儿。”
听着徐庆的话，唐婉艳双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难怪曹明华这几天连个影儿都不见了，没想到他胆子居然大到去公社偷钱。
没一会儿，栓子和二牛把五花大绑的曹明华带了过来。
曹明华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伤，俨然是被教训了一顿。
在徐庆威严的凝视下，他结结巴巴开口：“唐婉艳看不上苗丝娇，说苗丝娇占了她营长夫人的位置，半年前她找我，给了我两张粮票和三块钱，让我去勾搭苗丝娇，一开始……苗丝娇还不乐意，是我死皮赖脸缠着……”
徐庆一眯眼：“那你跟苗丝娇真的有不正当关系？”
曹明华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碰都没碰她……就，就抱过一回，还被她推开……”
话还没说完，唐婉艳疯了似的冲上去，手胡乱地往他脸上招呼。
“曹明华，苗丝娇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害我！”
======第12章======
曹明华疼的龇牙咧嘴，偏偏又被绑住了手，只能后退着躲。
唐婉艳发了狠，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偷钱的混混还想诬陷我，你就该被立刻拉出去枪毙！”
闻言，曹明华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唐婉艳，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跳进水里又赖给苗丝娇，以楚营长的名义去举报苗丝娇她爸，这些缺德事你干的可比我多的多！”
吴秀芳再也看不下去，抓住唐婉艳，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见一向和善老实的吴秀芳居然也动了手，众人也不由惊了。
“我也想问问，咱们楚家有哪点对不起你，让你心这么狠！婉艳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心肠怎么就黑成这样了？”
吴秀芳指着唐婉艳，痛心疾首地骂道。
唐婉艳也忘了脸上的痛，只觉周遭的目光像烈火，烧掉了身上的衣服，一种衣不蔽体的羞耻感让她后脊发凉。
她无措地抓住一直没说话的楚长柏，哭了出来：“长柏哥，我……我是一时糊涂，而且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让你被苗丝娇骗，她嫁给你，只是想回城……”
话还没说完，楚长柏重重甩开她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门口的人立刻让了出来，生怕惹了眼前这个满眼杀气的军官。
楚长柏径直上了车：“去火车站。”
驾驶位上的通讯员方前进一脸难色：“可团长说今天必须归……”
“开车！”8
冷冽的低斥让他浑身一抖，连忙发动车子朝县火车站开去。
刀子似的寒风擦过楚长柏发红的眼角，他攥着手里的信，混乱的心只有一个目的：找到苗丝娇！
见楚长柏走了，徐庆让楚家门口的人都散了，又让人把曹明华带回去。
看着脸色惨白，满脸泪水的唐婉艳，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苗丝娇怎么说也是到这儿来插队的知青，你等着受处分吧。”
说着，他也走了。
吴秀芳正因苗丝娇走的事儿伤心，又被唐婉艳气的心口疼，直接把人撵了出去关上了门。
……
沪南。
街上飘着红旗，不少人拉着横幅高喊着：“人民万岁！”
苗丝娇刚从供销社出来，就碰上邻居王婶。
只见她一手挎着菜篮，一手提着四只被串起来的螃蟹，便打了声招呼：“王婶，您也买了螃蟹啊。”
王婶一脸喜色地晃了晃：“三公一母，有说头的，你咋不买些？”
想起近来国家发生的大事，苗丝娇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我不爱吃，爸最近病着，也吃不了。”
因为顺路，两人便一块儿往回走。
说起知青返城，王婶叹了口气：“你都回来了，我儿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