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鸯缓缓坐回椅子上,一口一口吃着早已冷掉的饭菜。
哪怕胃部的剧痛传来,她也感受不到一般。
两年的时间太长,长到足够让另一个女人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生活,也长到足够让祁照把曾经只给她的偏爱,全部给了别人。
而三个月前他之所以会留下自己,大概不过是因为心中的一股执念。
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相爱,所有人也都在提醒祁照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就让他以为一切还跟两年前一样,他真的还爱着她。
他用理智选择了自己,情感却早已偏向江吟。
当晚,她躺在床上,凝视着背对她的祁照轻轻开口。
“阿照,最后陪我去南山看一次雪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阿照了,祁照更是再没叫过她阿鸯。
祁照的背影一僵,转过身来,“什么叫最后一次?”
南鸯挤出一抹笑:“我说今年最后一次,你有空吗?”
祁照沉默了许久,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南鸯仿佛生怕他拒绝,又道:“周日是我的生日,就在我生日那天去看,好吗?”
她如此恳求的语气,让祁照想起来,两年前,如果那年她没有离开,他们本来约好了去南山看雪。
也许他也想弥补遗憾,祁照点点头,答应了她。
这几天,南鸯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镜子里如同枯木一样的自己,南鸯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好在祁照很忙,忙着工作的事,忙着保护江吟,忙到根本没时间关注她。
两人约好去南山看雪后,南鸯打了个电话回复了南家长辈,说集团最近工作太多了,婚期的事延后到明年再说吧。
然后,又把订婚后设计好在制作中婚纱叫停,婚纱店的设计师问她怎么了,南鸯笑了笑,说婚礼取消了,她不结婚了。
最后,她给远在伦敦的父母打了电话。
她跟父母的关系其实说不上太好,当年被逼着和祁照分手,又逼着她出国,南鸯很少主动找父母,但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只说自己跟祁照很好,抑郁症也快好了,别担心。
安排好所有事,南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希望能坚持到生日那天,那是她最后的心愿。
南鸯每天盼着盼着,终于到了她生日那天。
自从入冬后,京北下了好几场雪,现在正是南山雪景最好的时候。
两人一路登上南山,山顶上,南鸯穿着白色长棉衣,仿佛跟雪山融为一体。
寒风凛冽,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她太虚弱,南鸯的脸白得异常。
祁照沉默的看着她,许久才问:“你最近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南鸯忍着身体的疼痛,装作没事的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风吹的太冷了。”
说罢,她拉着祁照走进雪山深处。
白皑皑的一片山岩,银装素裹,雪峰连绵不绝,如巨龙腾飞,好震撼的景色。
南鸯的心久违的安定下来,她静静地靠在祁照肩上,从地上抓起一团雪,放在手上玩儿。
“祁照。”她看着手里的雪球,轻声开口:“如果两年前我没有离开,我们会怎样?”
祁照眼神暗了下来,却回答道:“和现在一样,会结婚。”
南鸯目光暗淡下来,“是吗?”
祁照仿佛察觉到她的不高兴,也意识到这段时间对她的冷淡,喉结微动,下意识想要补偿,“二十五岁了,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南鸯笑了笑,“我的愿望就是你来陪我看雪,等下日落雪景是最美的,我们一起看。”
祁照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可没过一会儿,祁照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上面的名字,他怔了怔,犹豫了两三秒,终于还是走到离南鸯远些的地方接听了电话。
手机那头,江吟娇弱的哭声传了过来。
“阿照,我好害怕,那个流浪汉又跟踪我,他,他还跟到了我家门口,现在在砸门,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
三分钟后。
祁照挂了电话,平静的朝南鸯走过来:“我去山下买两瓶水,你等我回来。”
南鸯将咳得满是血的手藏在身后,憔悴的点头:“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一点相处时间了。
祁照点点头,南鸯却再次叫住他,“阿照……”
祁照回过身,却看见南鸯一脸苍白的看着他,“你还爱我吗?”
不知为何,祁照心陡然一紧,几乎是过了好几秒,他才道:“爱。”
南鸯扯出一抹笑,摆手让他快去,祁照似乎也根本没发现她的异常,脚步急切的转身离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南鸯从白天等到夕阳西下,再等到天黑。
祁照都没有再回来。
茫茫一片雪白中,南鸯早就没了站稳的力气,她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里,雪地里早就氤氲了一大片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南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出手机,拨通了祁照的电话。
他就要错过落日雪景了,他答应要陪自己一起看的……
第一通,他没接。
她锲而不舍的打了很多个过去,直到在打到第十个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南鸯刚要说话,就听到江吟柔弱的声音传来,“南小姐,你有事吗?祁总他在洗澡……”
脑子轰的一声,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撕裂般的痛感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他说要下山,却不是去买水,而是去找了江吟?
下一秒,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祁照略带关切与责备的声音,“江吟!怎么又不穿鞋,是又想感冒是不是?”
他的声音彻底印证了这个猜想,她笑出声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所有支撑自己清醒的力量仿佛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天崩地裂。
她松手,任由手机就这样滚下去,任由大口大口的血顺着唇角狂吐出来。
好冷啊,太冷了。
医生说得没错,她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
南鸯浑身是血的躺在雪地,整个人痛到蜷缩成一团,原来人痛到极致,是会笑的。
祁照,你骗了我。
你不会回来了。
还有,其实,你早就不爱我了。
“你为什么,要一次撒两个谎啊……”
空气寂静,没有人给她答案。
最后一句话落下,漫天纷飞的雪地,南鸯就这样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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