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温凉?温,温和;凉,淡然。与人与事,不过分牵扯,亦不拒之千里,一切都恰到好处,均在分寸之间。
温凉,这个名字是爷爷取的,倒有一种中庸之道的大智慧在其中。待温凉长大些,在刀尖上舔血,也便懂得了他的另一层含义。冷暖自知,亦暖亦寒。不贪恋骄阳之暖,不畏惧极夜之寒。因为至暖至寒,都是危险的。
此刻,他不敢贪恋与这个姑娘拥抱的那一点暖,极力控制自己,匆匆离开。
时朝夕还未仔细感受那个滚烫的拥抱,他已经转身离开,悄然消失在夜色里了,好似从未在今夜出现一般。时朝夕有几分恍然,明明手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自从爸爸去世后,她便将自己卷缩在一个黑暗角落,沉浸其中,无尽的黑,又恐惧,冰冷,却又有几分安全感。忽而,有一个微小的声音,轻轻抠门。虽然微小,却惹起了一阵涟漪。时朝夕整夜都沉浸在这种涟漪之中。
温凉到家时,已经是午夜里。他蹑手蹑脚推门而入,见房间暗着,松了口气。幸亏何先生睡下了,否则没完没了。
突然,灯亮了。何先生环抱双臂,没有灵魂地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凉。
“哎呦,你这样会吓死人的。”显然温凉吓了一跳,也有点做贼心虚。
何遇不言不语,只是盯着温凉,好似要等待温凉主动交代问题。温凉避重就轻,换了拖鞋,便往房间走去。
“时间不早了,困了,睡吧。”嗯,态度很敷衍,语气很随意。
何遇拽住温凉的后衣领子,像狗一样,凑上前,闻来闻去。
“时朝夕的味儿?”
“我困了……”
“你们抱了?还是亲了?”此刻的何遇非常不理智。
“能不能不无理取闹?”温凉无法应对这种局面,不理会他,去厨房倒水。
“我无理取闹?我对你不要太好哦,你说要给一个朋友送礼物,我陪着你跑了大半个城。你说你每次去部队,一走就是一年半载,我知道你出任务又危险又辛苦,我每天担心得睡不着,你都不会主动给我报个平安。这回,倒是待得久了些,我还美滋滋,以为你舍不得我呢。哎呀,原来是因为外面的女人啊……”何遇喋喋不休,跟在温凉身边,嘴巴如机关枪般,没停过。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媳妇似的?能不能大气一点?”温凉无法理解何先生的思维方式。
“我哪里不大气?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大气的人了。”何遇气得叉着腰抗议。
温凉看着何遇跳脚的样儿,滑稽之极,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显然何遇对温凉的表现很不满。
“你气什么?”温凉喝着水,淡淡问道。
“我……”何遇一时语塞,是啊,气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就是很生气,他竟然不把我当成最最最最最最最贴己的人!就是生气。
“我血气方刚,正当年,喜欢女人,有问题吗?”温凉漂亮反击,态度淡然,却力度很强。
“没问题。”何遇只好傻傻地点头。
“好了,我可以去睡觉了吗?”温凉一摊手,问题解决了。
“等等,你俩在一起了?”何遇不甘心。
“没有。”
“表白了?”
“算吧,也不算?”
“她同意了?”
“没有。”
“她竟然还不同意?”何遇很不满。
“我想,我好像吓到她了。”温凉心里没底。
“有可能,毕竟这方面,你还不成熟。慢慢探索吧。”
“嗯。”
这一夜,因为温凉的突然出现,有一个人,也有些难眠。
那辆薄荷色的老爷车,在山路上,跌跌撞撞前行。安静的夜,被那束白得刺目的光照亮。
车内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副驾驶上的小小时已经睡着了,今天,他有些累了。无常随着音乐哼唱,有一份忙碌之后的惬意。
黎先生闭目养神,悠悠道出一句:“那个小子长这么大了?”
“嗯?”无常一时没反应过来,意识到黎先生这句话,不是感叹,倒是一声责备。
“是属下失职。”无常认真回答。
“早点解决了吧。我也跟着惦记了这么多年了。”黎先生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说话间,车已经驶进了时间之上的院内,院内的灯也便随着亮了起来。
无常为黎先生打开车门,黎先生优雅下车,满脸倦容,经过无常时,轻轻拍拍无常的肩膀。
“别舍不得了。”
“我哪有不舍得,那小子太狡猾了。”
“你让他安然长大,就很不错了。别恋战了。”黎先生说完,便进了楼了。
无常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小时,抱起他,小小时环抱着无常的脖子,咋着嘴,好像在梦中吃什么美味。这个小小时长了几十年,还是这个样子。在他身上,看不到时间的流逝。如果人人如此,是不是时间也便不存在了,有些也便不用付出代价了。
无常把小小时送回他的房间,他的房间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难以下脚,一不小心碰到一个小熊,移到无常面前……
“禁止无常入内,禁止无常入内……”
这小小时最讨厌无常那张刻薄的嘴,总是对他的发明挑三拣四,打击小小时的的自信心。于是,这个房间便有了一个禁令,无常不可入内,并且屋内所有智能化物品,都可以执行。眼下,这条禁令却起到了反的作用。
无常一脚踢开智能熊,毫不客气地将小小时丢到沙发上,脚下一勾,将一件毯子踢到小小时身上,“砰”一声关门离开。
温热的水流顺着无常白皙的皮肤流动,冲走无常一身的疲惫。无常盯着湿漉漉的头发,裹着酒红色丝绒浴袍,踏出浴室。
无常打开红酒,准备睡前来一杯,忽然,看到桌子上时常的照片,时常带着灿烂的笑,看着镜头,拍下这张照片。
“看什么看?笑什么笑?还不都是被你害的。哼,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工作失误呢?我就不应该心软,我就犹豫了那么一下下,失去了最佳机会,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了……时常,那就父债子偿吧。哈哈……”
无常自言自语半天,好似时常就在身边听他唠叨一般,完毕,举着红酒杯和时常干杯,一饮而尽。
看来有的事情必须解决了……毕竟是他欠的……
时朝夕还未休息过来,便被无常以师父的名义喊到时间之上训话。时朝夕打了个车,兜兜转转,找到导航上的那个位置。可是,那个位置还不能直达时间之上,她又踩着高跟鞋,徒步半小时才到达。
她是非常不能理解,明明时间之上和末未只有一墙之隔,为什么可以从时间之上推门就能到末未,反之便不行?
当时朝夕踏进那个复古的楼,通天的楼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揉着发痛的脚踝。
“路这么远,还穿高跟鞋,活该。”
从远处,传来无常慵懒而又嘲讽的声音,真是欠揍。
时朝夕循声抬头,只见无常站在楼梯的最高处,品茗晒太阳。
“无常小叔叔,把我叫来有何指示啊?”时朝夕懒得理会他的讥讽,她只想赶紧处理完,赶紧回家舒舒服服地躺着。
“你上来。”
“你下来。”
“上来,很重要的事情。”无常满脸严肃。
“多重要?”朝夕突然明白了,“和我爸有关?”
无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等我,马上来。”时朝夕干脆把高跟鞋丢在一旁,赤脚爬上那赤红色的老式旋转木梯。有时候,还会发出吱哑吱哑的声音,时朝夕都担心整个楼梯会不会塌掉。
时朝夕安慰自己,权当是减肥了,毕竟昨晚也吃了披萨。
终于,时朝夕爬到了最高位置,仰头,刺目的阳光照耀,时朝夕用手遮着阳光,那天的天好蓝啊,有一种透彻心扉的清透。
楼梯顶端的位置不大,约莫几平方,却被无常有序地摆放了茶台、望远镜,躺椅等。一看,便是常常坐在这儿,晒完日光,晒月光,看完蓝天,看星星…… 这人生,好不惬意啊。
“好慢啊。”无常埋怨。
“这么高……我已经很快了。我哪像你,每天都爬来爬去的,自然轻松很多。”时朝夕非常不满。
“谁说我爬来爬去。”无常眉眼一挑,摁了下旁边的遥控器,便从楼梯底部缓缓升上来一个木质电梯。“小小时这个发明样子丑了些,用得倒是方便。”
“有电梯?你故意耍我呢?”
“你也没问啊。”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笨。果然和你爸一样,愚蠢至极。”
时朝夕想尽快结束这场斗嘴,幼稚得很。好好的人,何必和一个妖孽滞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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