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强推小说苏晓月徐景封(苏晓月徐景封)全文无弹窗阅读

时间:2023-05-07 21:19:59   热度:37.1℃   作者:网络

看着来电人,苏晓月尹心头一阵厌恶,但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对于苏雅,如果不是看在阮城的份上,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个人。
电话那头传来苏雅的一声冷笑:“三年前那件事,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半个小时后我们时光咖啡馆见。”
闻言,苏晓月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掉了。
想起苏雅口中三年前那件事情,苏晓月尹胸口血液在翻涌,什么叫真相?
三年前对她做过那种事的人已经被彬承送进监狱了,还能有什么真相?
苏晓月尹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她径直打的去了咖啡馆,在咖啡馆的包间看到了苏雅。
气氛沉寂的可怕,苏晓月尹想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心里却又涌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害怕不敢开口。
苏雅笑着喝了一口咖啡:“苏晓月尹,三年前你被人强暴,是我找人做的。”
苏晓月尹浑身一震,脸色灰白地看向苏雅。
“当初跟彬承谈生意的人是我找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他灌醉,然后把你绑来,让他们好好招呼招呼你。”
闻言,苏晓月尹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看着苏雅嘴角阴测的笑,她的嘴一开一合,告知自己世上最残酷的真相。
她只觉得心里还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剖开,鲜血淋漓。
她真想给眼前的人一巴掌,可现在,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啊,你不知道吧,那天你被人玷污的时候,阿晨他就在隔壁,你怎么叫的,怎么求饶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苏雅的声音还在响着,苏晓月尹却觉得自己脑海中,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断了!
苏晓月尹一直以为,彬承只是知道她被人玷污,却没想到,她最不堪,最黑暗的时刻,自己被人凌辱求救无门的时候!
彬承,这个她最爱的人就在隔壁!
他没有救她……他只是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甚至每一次和她亲热,他都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所以他出轨自己最好的朋友报复她!
一股腥甜卡在喉头,苏晓月尹想吐,想哭,甚至疯了一样想让眼前这个女人消失。
可她做不到,所有的崩溃绝望都哽咽在喉,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自己窒息。
她捂住耳朵,狼狈地逃窜而出,却在刚打开门就僵在原地。
彬承就站在门口。
真相在后,深渊在前,她进退两难。
那一刻,苏晓月尹恍然大悟!
她以为她可以自欺欺人,可从始至终,她就是个笑话,她才是那个被蒙蔽的傻子!
喉间似有千言万语,最终,苏晓月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影佝偻着,像是有千斤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般,从彬承身旁擦肩而过……
……
夏时初的心理诊所门口。
苏晓月尹站在那儿看着敞开的大门,脚下步子却如何都迈不出去。
她想求夏时初救救自己,可苏晓月尹也明白,没有人能救自己。
心理诊所不行,夏时初也不行。
那她又何必让他为此难过……
苏晓月尹站在原地良久,最后仰头看着二楼窗户里夏时初忙碌的背影,喃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夏医生,我想解脱了……
离开诊所门口,苏晓月尹去看了盛开在阳光下的花,走过绿草如茵的大地,吹过河边清爽的风,终于在第一颗星辰出现在夜空的时候回了家。
屋里意外的亮着一盏灯,是温暖的暖黄色,客厅里依旧空无一人。
苏晓月尹上了楼,她站在卧室门口,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陷入了熟睡的彬承。
胸中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让她难以呼吸。
许久,苏晓月尹轻轻一笑,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她走上前,挪动身子小心的依偎进彬承怀里。
“彬承,我爱你……”苏晓月尹轻声说着,像羽毛落在雪地。
她爱他,也恨他。
可她却没有了力气再做计较。
彬承,死在你怀里,就是我最后的报复。
每当你睡在床上时,要记得想起我。
她无声的摸出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小水果刀。
手腕被狠狠划开,苏晓月尹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在喷涌,洁白的床单在暗夜里开出大片红花,浸染着她生命最后的色彩。
缓缓闭上眼,这一刻,她终于将过往所有的噩梦都抛诸脑后。
苏晓月尹想,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苦了,也终于可以睡个漫长而又无人搅扰的好觉了。
天边,一颗璀璨的星星从夜空滑过,掉进无人知晓的大海……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微凉的晨风窜进半开着的窗,寒意侵袭。
彬承下意识替身旁的苏晓月尹掖好被子,伸手抱住了她。
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空气中盈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身旁的人身子有些发凉。
他陡然睁开眼,眼前一片血色,让他如坠深渊。

第十二章 她自己放弃了自己

彬承看见苏晓月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苏苏!”他忙起身,将身边的人抱在怀里。
他看见床单到处都是血迹,延展成刺目的红。
苏晓月尹的左手手腕上的伤口还有血迹没有凝干,一把带着鲜血的水果刀掉落在床边。
彬承觉得有那么一刻,他是要疯了,恐惧,慌张,无措,悔恨,痛苦所有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差点支撑不住。
他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才能救下苏苏。
他用手捂住苏晓月尹手腕上的伤口,不让鲜血继续往下流,然后拨打急救电话。
头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无尽的恐惧几乎快要让他窒息。
彬承抱着苏晓月尹,企图让她能感受到一点点暖意,可是无论他怎么暖,她的身体还是冷的。
“苏苏,你别吓我,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是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不理我啊!”
苏晓月尹只是闭着眼,眼角还留着已经凝干的泪痕。
在救护车赶来的十分钟内,彬承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捱,在漫长无望的等待中,他在脑海里已经回望了一遍他与苏晓月尹的所有过往。
小时候,苏晓月尹刚会走路就跟在他身后口齿不清的叫着“晨哥哥”。
他们一起看过了数不清的日出和黄昏,他们曾经一起淋雨,也曾一起撑过同一把伞。
大学刚毕业,他创业那会儿,两人就住在了一起,她会每天做好饭等他回来。
他们像所有的小情侣一样一起逛街,看电影,他也曾那么幸福过。
可是三年前那件事,一直折磨着他,他做梦都会听见那天苏晓月尹无助痛苦的叫喊声。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怪过她,更没有怨过她,这么多年,他不过就是痛恨当时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急救室的灯亮起,一扇门将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彬承等在急救室外,心却一点点沉入谷底,他无法想象,明明苏晓月尹是个那么坚强,那么开朗的人,她是怎么会走到以这样残忍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步。
身后空旷的走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彬承转头看见了夏时初。
夏时初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刚听了消息从诊室匆匆赶来的。
他看见彬承,上前了两步:“你好,是傅先生吗?阮小姐是不是在里面?”
彬承微愣了一下,对于夏时初,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你是什么人?”
夏时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阮小姐的心理医生,我姓夏。”
心理医生?
彬承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从来也不知道苏晓月尹去看过心理医生。
夏时初看了他一眼,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又看向急救室的方向,语气多是痛惜:“她还是走了这样一条路啊!”
彬承强忍住心头的颤抖,用一种还算平缓的语调问:“苏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小姐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一开始还能控制,可是这三年来,她的病情越发严重,终于……她自己也放弃了自己。”夏时初收回眼神。
心像是被人扔到油锅里滚过一轮,彬承觉得他快要疼到无法呼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晓月尹居然早在三年前就患上了抑郁症,而这三年中,在她跟死神斗争的日子里。
他唯一做的,居然就是亲手将她推向地狱。
他的苏苏,是被他的冷漠,背叛和疏离亲手杀死的……
“啪——”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第十三章 实在是尽力了

望着急诊室里走出来的医生,彬承忽然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
他想,如果苏晓月尹死了,那他这辈子就完了,他已经能看见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有多痛苦,在想起她的每一个瞬间,都会悔恨他做下的种种。
如果她好好的,那他就用一辈子来弥补她,用一辈子来赎罪。
可是,他害怕,怕到最后苏晓月尹都不肯原谅他做下的错事。
“邹医生,怎么样?”到底是夏时初先上前问出了口。
彬承看见那位邹医生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瞬间,他感觉他的世界都崩塌了。
他脑子里能接收到的信息就是,苏晓月尹死了,那他怎么办?要不就随她一起去了吧。
“小夏,实在是尽力了,她失血过多,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让她活着。”邹医生道。
一句话,却让彬承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过程,也就是说,她还没有死。
彬承上前,声音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医生,她怎么样?不管多少钱,只要救她,我都能给!”
可是邹医生只能叹一口气:“年轻人,不是钱的问题,这么晨的伤口,得亏是血凝结了,不然谁都救不活,植物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到植物人三个字的时候,彬承的脑袋刹那空白。
当一辈子的植物人的话,那不是比死还痛苦吗?
他的苏苏一定不想当一辈子的植物人,不生不死的活一辈子吧?
“难道没办法醒过来吗?”彬承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邹医生摇了摇头:“除非有奇迹。”
可是奇迹这两个字,实在太过虚无缥缈了。
……
单人病房里到处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子打开着,微风阵阵。
阳光洒进来,落在苏晓月尹苍白的脸颊上,床边,彬承轻握着她的右手,趴在床边安静睡着。
“哗——”一阵风吹进来,带起窗纱扑打在窗框,发出轻微的声响。
彬承猛然惊醒,看见苏晓月尹还是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他眼中闪过失落,他以为,只要他睡着,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只要他一觉睡醒,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只要他睡醒,苏晓月尹就会醒过来,笑着叫他的名字。
可是,没有。
他头一次觉得人生如此无望,仿佛活着才是对他的最大惩罚。
从前,哪怕苏晓月尹跟他冷战,甚至跟他生气,对他视若无睹,他也能感觉到身边是有人陪伴的。
但是现在,苏晓月尹没有死,也不能活,就这样躺在这里,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没有人能跟他说话,没有人等他回家,更不会有人像她一样懂他。
他这才明白,当年的事情他最应该惩罚的不是苏晓月尹,而是他自己。
他无数次的问自己,他真的爱她吗?既然爱她的话,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错误来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既然爱她的话,为什么又会嫌弃她脏?明明他清楚,她是无辜的啊!
原来,相爱的人才更懂,怎么去伤害对方才最致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彬承才收回了思绪。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苏晓月尹,替她理好耳边的碎发,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等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打开门,苏晓月尹的父母就站在跟前。
彬承没有说话,从里面走出来,又将病房门轻轻拉上。

第十四章 看不到头的希望

医院走廊。
周围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病房里阮母悲凄的哭泣声,让人心里跟着陡然发凉。
阮父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几岁,比上次见他时更沧桑了。
他拍了拍彬承的肩头才道:“阿晨,上次我们也是说的气话,不曾想这孩子过得这么苦,会这样想不开。我跟她母亲商量了一下,想把苏苏接回家里去照顾。”
彬承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他没有带烟,只好作罢:“阮叔叔,我会照顾好她。”
“阿晨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再说苏苏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到底是我们养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呢?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阮父的声音更是沉重。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最知道怎么去伤害爱自己的人,伤害过后,往往又会愧疚,想弥补,为自己求得一点心安。
彬承还是拒绝了,阮家父母也没有强行要求带走苏晓月尹。
只是两个老人走的时候都红了眼,背影佝偻着,压抑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晓月尹的身体状况算是稳定了不少,但是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医生说,她本身也没有什么求生欲,只能听天由命。
在缓缓流逝的时光里,彬承总在夜里做着同样一个噩梦,梦到他睡着的时候,苏晓月尹拿着一把刀扎进了她自己的心口。
鲜血流了一地,她闭了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令人绝望的是,彬承每次醒过来,都清醒地意识到,那不是梦,是真的。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睡觉,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苏晓月尹鲜血淋漓的模样。

晨夜,他从床上醒来,熟练地帮身旁的苏晓月尹翻身,一晚上大概要这样三五次。
每一天,他要帮她洗漱,替她按摩,推着她去外面散步,晚上帮她洗澡,吹头发。
总之所有的事情他都要做,他没有自己的生活,也失去了自己的社交。
在夜里他也会有刹那的崩溃,每一次看着像个木偶人一样的苏晓月尹,他也会想着苏苏一定不愿意这么活着。
他想过要不就带着苏晓月尹一块儿死好了,这样的想法伴随着每一个他独自跟她说话没有回应的瞬间,在每一个无眠的晨夜帮她翻身的刹那。
可是,他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她再死一回。
他又怀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在某个清晨,苏晓月尹就忽然睁开眼,看着他笑。
但希望在哪一天才会降临呢?他看到自己在一个无尽看不到头的深渊里挣扎。
这是苏晓月尹给他的惩罚,用最残酷最磨人的方式。
终于,在轮换过好几个四季以后,彬承在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带着苏晓月尹离开了这座城市。
……
A市的春天总会带着好像永远也下不完的春雨,长街边一幢田园风的小房子外种了很多代表生机的绿植,院子濡湿的地面长出几朵不知名的小花。
彬承推门出来的时候,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浅蓝衬衫的少年,他身边带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躲在他的屋檐下在避雨。
“先生,不好意思,刚刚雨下得突然,我只能在这里躲一下雨,没有打扰到您吧?”叶怀宇很礼貌地冲他笑着。
看见叶怀宇的瞬间,彬承愣了一下,这少年的眉眼,跟苏晓月尹太过相像了。
许是太久没有跟殪崋人好好说过话了,彬承没有回应他,转身进屋端了两杯热茶出来。
屋外的长长回廊上,有一张圆几玻璃茶桌,叶怀宇坐在桌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一旁的彬承。
三年的时间,沉淀了彬承身上所有的锐气,他明明看着很年轻,但那双如晨井一般的眸子却饱含了沧桑。
叶怀宇见他不说话,只能自己找话题缓解这种莫名的尴尬:“那个……先生,谢谢你。”
彬承喝了一口茶,眼睛淡淡扫过他,良久才开口:“你跟我爱人很像。”

第十五章 我们本来要结婚了

“啪——”屋檐上的雨滴落下来,正好打在彬承脚边。
他微微挪了挪脚,转过头,静静看着院子里没有停歇的春雨,眼中一片死寂。
叶怀宇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您太太一定是个很美的女人。”
又是漫长的沉默,就在叶怀宇以为这个男人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彬承又终于开口了。
“她不是我太太,我们没有结婚。”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叶怀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知道。”
彬承轻轻摇头,语气轻巧得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故事:“我们本来要结婚了,可婚礼那天,我没有去。”
虽然语气很寻常,可叶怀宇还是在他细微的表情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悔恨。
叶怀宇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男人那张沉寂的脸,他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彬承看了看手表忽然起身,回到屋子里,叶怀宇听见房间里有轻微的响动声。
不一会儿,叶怀宇听见有什么滑在地面的声音,他转头看见彬承推着轮椅出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微微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可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叶怀宇还是微微震惊了一瞬。
这个女人确实就像彬承说的那样,跟他长得有些相似。
但他觉得,这个女人更像他的母亲!
“这……这位是您的爱人?”叶怀宇有些震惊。
彬承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蹲下身子,语气十分温柔:“苏苏,午觉睡好了,我们要出来透透气了,今天下雨,我们就在家里,不出去好不好?”
他若无旁人的对着苏晓月尹说话,可根本没有回应他。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苏晓月尹身旁坐下,轻轻替苏晓月尹按着手。
叶怀宇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个植物人。
雨势没有丝毫停歇,反而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彬承这才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怀宇:“这雨怕是又要下到天黑了,这个镇上没有旅馆落脚,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吃饭可以自己做。”
叶怀宇对这个轮椅上的女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可他掩藏着心里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
……
这是所空间很大的两层三居室,房子里的装修很温馨,不豪华,却处处都有家的感觉。
也许是叶怀宇长得确实跟苏晓月尹太过相像了,彬承看到这个少年总会想起那时候的苏晓月尹。
“傅先生,您跟苏晓月尹小姐认识很久了吗?”叶怀宇边在厨房做着饭,边不经意地问起。
彬承愣了一下,他都忘了上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起苏晓月尹的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他侧头看了叶怀宇一眼。
叶怀宇微微一笑:“我看见客厅挂着的相框上有您和苏晓月尹小姐的名字。”
彬承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静静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苏晓月尹,眼中一暗:“嗯,很久了。”
很久没有人能跟他说起苏晓月尹了,这一年多,他也很少跟人说话。
他的生活空荡荡的,也没有人能听他说起他们的爱情。
叶怀宇的到来似乎让他有了诉说的欲望,对着这张跟苏晓月尹相似的脸,他觉得苏晓月尹快要醒过来了。
“阮小姐的父母为什么不来照顾她呢?”叶怀宇语气多了一份探究。
彬承摇了摇头:“苏苏不是他们亲生的,我不放心。”

第十六章 你别折磨我了

春雨绵绵,直到天色渐晚,雨势才稍稍停歇了一会儿。
叶怀宇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彬承正陪着轮椅上的苏晓月尹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个很搞笑的综艺节目,音乐诙谐,嘉宾也很有梗,全场爆笑不断。
可是彬承只是愣愣看着,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只是手还紧紧握着苏晓月尹的手。
叶怀宇知道,彬承和苏晓月尹之间一定有个很沉重的故事,他听彬承说了很多他们的美好过往。
可是后来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轮椅上的女人是怎么变成植物人的,彬承只字不提。
叶怀宇也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电视节目,可却觉得这样的气氛很沉重。
他很好奇,彬承这么长时间里,一直过着这样压抑沉闷的生活,是怎么面对的。
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高傲如神祗般的男人,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关于彬承这个人,应该全国没有几个做生意的不知道他,鼎鼎大名却从来不见真面目的傅先生。
早在六年前,彬承这三个字就已经在商界有了一席之地,到如今更是如雷贯耳。
关于这位傅先生,说起他,不仅仅是他卓越的经商能力,而是他名声在外,国内说起彬承,都尊称一句傅先生而不是傅总。
这三年间,傅先生致力于慈善事业,帮助孤寡,建立抑郁症心理救助中心,在生意上,处处仁义,从不过多计较得失,人人交口称赞。
可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很少,听说,如果不是必要的场合,他从不出席。
“苏苏,是不是累了?我带你去睡觉好不好?”彬承轻轻摸了摸苏晓月尹的头,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叶怀宇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是客人,见彬承抱着苏晓月尹上楼,他就坐在那里继续看电视。
房子里安静了许久,叶怀宇只能听见电视的声音。
可电视一直放着,他却一点也看不下去。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叶怀宇一惊,以为楼上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就往楼上跑。
房门没有关,他站在门口就看见,苏晓月尹倒在地上,身下连同裤子一块湿了。
彬承抱着她,头埋在她脖子里,肩头微微耸动着,男人低泣的声音让他愣在了原地。
有时候人的情绪迸发,通常就是在一瞬间。
某一刻摔了一跤,吃饭的时候筷子掉了,或者只是一片树叶打在了头顶。
彬承就是这样,他坚持了这样久,也许不过就是在他去喝杯水的时间,苏晓月尹排尿管掉了,尿液洒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独独这一次,他终于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傅先生……”叶怀宇不敢进门,只是有些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听见声音,彬承猛然回过神来,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地上的液体擦干净,像是怕别人看到。
他边擦着边对苏晓月尹喃喃道:“苏苏,你别生气,我就是有点口渴了,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竟然有一滴眼泪掉了出来,落在他手背。
他感觉,他像是一匹骆驼,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他就死了。
他终于崩溃了,他停下手,抱着苏晓月尹几近绝望道:“苏苏,你别折磨我了,我陪你去死好不好?”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终于体会到苏晓月尹当时的心境了。
没有希望,没有意义的生命,还不如就这样死了。
他问她:“我陪你去死好不好?”
可是,没有人能回应他。

第十七章 在这个季节结束

没有亲身经历过,就永远也体会不到绝望是怎么样的。
叶怀宇只是一个旁观者,可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感受到了彬承的绝望和无助。
原来,传闻中风头无两的傅先生,只不过是一个永远也寻不到希望的可怜人罢了。
到底,彬承最后还是重新抱起了苏晓月尹,给她清洗身子,打扫卫生,让苏晓月尹好好睡个觉。
夜里,外面有噼里啪啦下起一场大雨,雨声绵绵,吵得叶怀宇有些睡不着。
他想去客厅倒杯水喝,客厅没有开灯,可他看见黑夜中一小点火星忽明忽灭。
打开灯,他看见彬承就坐在客厅,指尖夹着一根快要燃到尽头的烟。
“傅先生,您还没有休息吗?”叶怀宇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到彬承跟前。
彬承沉沉吐出一口烟,白雾氤氲着,遮住他的眼眸。
他按灭了手里的香烟,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说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叶怀宇想也没想,眼神坚定地看向彬承:“活着好,傅先生,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是太累了,三年来,上千个日日夜夜他都过来了,怎么会到了今天,他会想要放弃呢?
彬承看了一眼手表,又站起身:“我要帮她翻个身了。”
叶怀宇愣愣点头,看着彬承一步步上楼的背影,心里也跟着一沉。
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太过沉重,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怜。
……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天终于放晴,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空气也清新得不像话。
叶怀宇做好早餐的时候,彬承也正好带着苏晓月尹下楼。
看见满桌子丰盛早餐的时候,彬承的眸子微闪了一下。
“吃完饭,我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你自便就行。”
叶怀宇有些不解,为什么他们素未谋面,可这位傅先生好像对他一点也不防备。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应下。
医院里。
彬承得到的结果跟从前一样,都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以往得到这份检查结果的时候,他还会有些难过,可是到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也许奢望奇迹的出现本就是在异想天开,他已经做好了,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醒来的准备了。
从医院出来,彬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苏晓月尹去了海边。
A市临海,这也是他当初选择留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
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彬承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苏晓月尹身上。
海风带着一丝咸腥味,浪花翻涌着拍打在海岸上,岸边不远处种着绵延一整条海岸线的广玉兰。
彬承的目光落在看不到头的海平面线上,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苏苏,春天是个好季节,你喜欢吗?”
他知道没有人会回应他,他只是一路推着苏晓月尹的轮椅沿着海岸线走。
“我们就在这个季节,结束吧。”他的语气很轻,“我会陪着你。”
一阵风轻轻拂过,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啪丽嘉嗒——”枝头的一片广玉兰花瓣惊落,打在苏晓月尹肩头。
一朵怒放的花残缺着凋零在风中。
彬承看着那片花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花落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十八章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
只是意外的是,他到家的时候叶怀宇还没有走。
桌子上还放着几道正在冒热气的菜,叶怀宇坐在一边,在等他回来。
见他进门,他依旧笑道:“傅先生,您回来了,吃晚饭吧。”
彬承愣了愣,看着叶怀宇却问:“你会剪头发吗?”
叶怀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彬承真的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他下意识结过彬承手里的剪刀,点了点头。
彬承这才把苏晓月尹推到跟前,找来毛巾围住苏晓月尹的脖子。
“你帮我给她剪短一点头发,我剪得不好看。”
叶怀宇看着眼前的苏晓月尹,心里有些难受。
叶怀宇一直知道他有个姐姐,刚生下来不久就被人抱走了。
父母找了这么多年,前两年终于找到一点踪迹,后面又下落不明了。
如果真的是命运使然的话,这个跟他母亲长得相似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他姐姐?
他很忐忑,有点高兴,却又害怕。
高兴的是他可能真的有了亲姐姐,害怕的是,他姐姐难道真的成了一个植物人。
今天他已经把苏晓月尹的毛发送去做检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这是头一次叶怀宇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着苏晓月尹。
并非是他多疑,而是世界上能跟他母亲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实在太难得。
“傅先生,剪好了。”他收好剪刀,看苏晓月尹的模样也精神了不少。
彬承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是很满意的。
他冲叶怀宇微微颔首,然后又抱着苏晓月尹上楼。
叶怀宇皱眉,忍不住叫了他一句:“傅先生,今天不吃晚饭吗?”
彬承还是没有理会,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虽然他和彬承不熟,但他隐隐觉得今天的彬承有些不对劲。
寂静的房间里。
彬承给苏晓月尹换了一身洁白的婚纱,亲手给她画过妆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点气色。
他把苏晓月尹放在床上,铺好婚纱,然后给自己换了一身礼服西装。
“苏苏,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们把婚结了吧!”他说着,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院子里的花浇过了,晚上的月亮也很好,连风都清爽得恰到好处。
没有人理会他,他就抱着苏晓月尹到阳台上的双人沙发上坐下。
他将苏晓月尹揽在怀里,眼睛出神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明皎洁可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天我们再去看一次大海吧,我们就长眠在那里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是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叶怀宇刚起来,他就看见彬承带着苏晓月尹出门。
“傅先生,这么早您要去哪里?”他看见彬承一脸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
可彬承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
说完,他把苏晓月尹带进了车里,一路往海边驶去。
叶怀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打过来的。
“叶先生,经过鉴定,您和那位阮小姐确实存在血缘关系,报告会晚点出来,但是结果是无误的。”医生用十分机械的口吻告诉他。
可这一句,瞬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丽嘉。
原来,苏晓月尹真的是姐姐!
来不及多想,他在门口拦了一辆车就跟着彬承出门了。

第十九章 一切都结束了

A市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海边也没有什么人。
从彬承住的小镇到海边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海水是天空的蔚蓝色,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海边的广玉兰才正是开花的时候。
彬承像往常一样,推着轮椅上的苏晓月尹沿着一路的广玉兰,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散步。
只是,以前他总会一个人跟苏晓月尹说些什么聊聊天,但是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走了多远,海岸线蜿蜒在前头,出现一片断崖。
彬承看着断崖的方向,眼神愣愣的。
他抱起轮椅上的苏晓月尹,一步步走上前。
到断崖边上的时候,他往下看了看,这里的海水很晨,也很干净,是他看了很久的地方。
海风吹得苏晓月尹的头发有些凌乱,彬承替她理好,站在崖边温柔道:“我不会再让你没有尊严的活着了,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我不折磨你了,你也别折磨我了好不好?”彬承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叶怀宇找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吓坏了。
“傅先生,不要!”他慌忙要跑上前。
可是彬承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没有停歇。
在他没有看到的瞬间,他怀里的苏晓月尹,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彬承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片大海,他的脚步缓慢且沉重。
真的不想再等一个没有希望的奇迹了,他在被绝望一次一次的打倒,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愿意一辈子照顾苏晓月尹,而是每次看到这样的苏晓月尹,他都觉得无比痛苦。
植物人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无法想象,像苏晓月尹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这种连自己排泄都不能控制的日子。
没有尊严,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究竟还算是活着吗?
身后,叶怀宇焦急的呐喊。
彬承是感谢叶怀宇的,只是晚了,他想是不是死了她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苏晓月尹了?
他不得而知,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脚踏空,他只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苏晓月尹在风中翻飞的头发挠得他的脖子痒痒的,他忽然像是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大致当年苏苏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将怀里的苏晓月尹抱得更紧,嘴角终于绽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终于,结束了,终于,解脱了。
“噗通——”彬承的身影沉入湛蓝的大海,溅起一朵浪花便没了踪迹。
叶怀宇一急,忙拨打急救电话。
他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心中闪过一丝若有所失的怅然。
……
大抵就连彬承本人都没有想到,他还能睁开眼,他还能活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手边挂着吊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忽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苏晓月尹的影子。
他疯了一样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扶着床沿就要往外跑。
正巧叶怀宇推门进来,忙扶住了他。
彬承一把揪住叶怀宇的衣领,双目赤红:“苏苏呢?她在哪?”
叶怀宇眼神一暗,指了指走廊最里头的那间病房:“她在那里。”
彬承这才松开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脸色却是白的吓人。
门被猛然打开,彬承站在门口就看见苏晓月尹带着氧气面罩躺在床上,床边的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医生,她怎么样?”彬承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病人肺部积水,想必痛苦万分。可她身体衰竭,我们不好施救。”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彬承耳朵里,他觉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为什么他会活着,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命运还要折磨他的苏苏?
他将手里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最后他撑着床沿走上前,把手伸向苏晓月尹的呼吸面罩。
他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恍惚听见苏晓月尹在低泣着,不自觉的,他眼里噙满了泪,手也不住在颤抖。
如果活着这么痛苦的话,他怎么忍心让她更痛苦?
最后,他还是将氧气面罩取了下来,医生在耳边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了。
他只能听见耳边心电仪发出一声刺耳的滴声,跳动的曲线变成一条直愣愣的绿线。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可是他知道,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看见苏晓月尹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泪来。

第二十章 恍若隔世

可是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总是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当心电仪发出那一声尖鸣之后,床上的苏晓月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开始本能地恢复呼吸,心脏开始微弱地跳动。
医生都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快!送急救室!”
一片嘈杂以后,病房变得安静变得空荡。
彬承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种恐惧感和前所未有的欣喜一起袭上心头。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奇迹真的出现了,他真的等来了。
三年里,上千个日日夜夜的煎熬,终于没有白费。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跟她一起沉入海底了。
人面对极度的大喜大悲,往往是瞬间难以接受的。
彬承一下失了力,瘫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他很想笑,可是声音到嘴边变成了哭声。
太苦了,这三年的每时每刻都太苦了!
很多个瞬间,他都快要被那样无望的曙光逼到崩溃。
眼泪从他眼眶掉落,是一颗喜极而泣的眼泪。
急诊室外的灯好像亮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彬承等在门口,眼神灼灼看着门口,终于等到医生出来。
“傅先生,恭喜,阮小姐很快就要醒了!”医生脸上的笑容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他心里那块沉沉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真的要醒了!
可他再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他只是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愣愣看着急救室的方向。
只是,他的手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手术结束后,苏晓月尹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虽然彬承不方便去看她,可是却知道她在渐渐好转,已经心满意足。
“傅先生,吃点东西吧。”叶怀宇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找到他。
他看向叶怀宇,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如果不是叶怀宇把他们从海里救出来,也许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叶怀宇把手里的便当递给彬承,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傅先生,我有事想跟您说。”
彬承看了他一眼,似乎能将他的心思看透:“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住在那里。”
他想,苏苏也一定会很喜欢这个跟她长得这样相似的少年的。
更重要的是,也许多一个人,在苏晓月尹醒来以后,他们的关系会没有那么僵硬。
叶怀宇张嘴,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彬承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
四月终是走到了尽头,五月的第一天,A市下了一场大雨。
雨后天晴,市里大片的广玉兰都已经全开花了,风中淡淡的香味十分好闻。
也是在五月的第一天,苏晓月尹醒了。
再睁眼,恍若隔世。
从地狱里走过一遭以后,她显得更加平静,或者说,已经没有了丝毫活气。
“阮小姐,您今天可以离开重症监护室了,傅先生已经在外面等了好几天了。”说话的护士小姐很年轻,语气轻快得像枝头的小黄鹂。
苏晓月尹有些木讷地扭过头,看见窗外的阳光有些晃眼,她想着护士小姐嘴里的傅先生。
半晌,她才记起来,哦,是那个男人啊。
她没有说话,愣愣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原来,她连死亡都是这么奢侈的事情。
因为当了太久的植物人,她身体的大部分肌肉已经萎缩,除了上半身能动以外,腿脚跟本不能随意控制。
回到普通病房的第一时间,苏晓月尹躺在床上第一个见到的却不是彬承,而是叶怀宇。
看着这个陌生却又长了一副跟自己有些相像的脸的少年,她沉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打量着这个少年,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叶怀宇从身后拿出一捧向日葵到苏晓月尹跟前,脸上笑得温柔又阳光。
他把向日葵塞到苏晓月尹手上,轻轻唤她:“姐姐,很高兴见到你。”

第二十一章 妙不可言

也许真的是睡得太久了,苏晓月尹的脑子还是有点反应迟钝。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露出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她张口,声音很是沙哑:“先生,你认错人了。”
可看着面前叶怀宇一脸真诚,她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没有认错,你叫苏晓月尹,我叫叶怀宇,你是阮家领养的女儿,也是我们叶家丢失的女儿。”
叶怀宇从身上找出那一份已经被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甚至攥得有些发皱的鉴定报告递给她。
苏晓月尹看着这一份鉴定报告,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她又有了一殪崋个弟弟。
她想,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揪心的玩笑,而如今又给了她一个漫长的白日梦。
当然,她接受这个鉴定,但她不是自来熟,况且那一颗已经迟暮的心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惊讶了。
她平静地收好那份鉴定报告,又把它还给叶怀宇。
手里的向日葵开得很灿烂,是她喜欢的样子。
“你好,怀宇。”她冲他微笑,黑暗的角落,裂出一条缝来,透进一丝光亮。
叶怀宇自然是开心,一整个上午都在绕着她转,一会儿给她讲笑话,一会儿给她弄吃的。
病房里不时有风吹进来,苏晓月尹看着进门的方向,除了医生和叶怀宇,再也没有人来过。
对于她沉睡的这三年,她只知道,这三䧇璍年都是彬承在照顾她的。
而对于彬承抱着她跳海的事情,所有人都闭口不言。
“姐,别看了,傅先生不会来的。”叶怀宇看着苏晓月尹的眼神,柔声道。
她收回眼神,只淡淡摇头:“我只是看外面的天气很好,我好想出去看看。”
叶怀宇问了医生,得到医生的允许才带着苏晓月尹去医院附近走走。
他像彬承一样,推着轮椅,带她走在微风徐徐的小道上,阳光撒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苏晓月尹闭上眼,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广玉兰花香,忽然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在无数个她沉睡的瞬间,她都曾经在记忆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怀宇,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啊?”她忽然问起,岔开了自己的记忆。
当然,叶怀宇的爸妈,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听叶怀宇说起,他怎么找到她的时候,她也不由感叹,世上所谓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叶怀宇沉吟了片刻,才一脸认真道:“姐,其实爸妈很爱你的,你被人带走的那些年,他们从没放弃过找你。”
这样的话,她应该也是感到安慰的。
原来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人一直是在牵挂着她的。
她静静感受着阳光,嘴角上扬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其实,我已经跟爸妈说找到你了,他们都很想见你……姐,你想见他们吗?”叶怀宇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苏晓月尹没有说话,眸子微垂着,阳光在下眼角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她像一潭晨湖,心里好像已经翻不出什么波澜了。
半晌,她轻轻摇摇头:“以后再见吧。”
叶怀宇是个很贴心,并且是个很会尊重她意见的人。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她总会想到为她而死的阮城,她的心里沉甸甸的。
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上天给她的另一份礼物呢?
“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前面买瓶水来。”叶怀宇停下脚步,把轮椅停在了一棵广玉兰树下。
苏晓月尹点点头,静静等在原地。
头顶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簌簌而下,落在苏晓月尹的头顶,带着一股暖意。
她愣愣抬起头,一片树叶被风吹了下来,缓缓往下落。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它,可是她的手不够长,有些够不着。
于是她下意识的起身,却忘了她的腿是不能动的,轮椅一滑,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摔过去。
她没有惊呼,只是认命地往地上摔去。
可是下一秒,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她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抬眼果真看见彬承的脸。

第二十二章 恨都不能纯粹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
在苏晓月尹醒过来到现在,她想过无数种跟彬承再见的画面,她料想到这样的情景,却又没料到是这样猝不及防。
她看着彬承,没有说话,脸色更是沉寂得像一潭静湖。
彬承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把轮椅扶起来,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动作熟练而又轻柔。
然后,他推着轮椅往叶怀宇的方向走去,可是苏晓月尹抓住了旁边的转轮,让轮椅又停了下来。
彬承愣在了原地,苏晓月尹靠坐在轮椅上,头却微微垂了下来。
耳旁好像一瞬间只剩下风声,就连阳光洒下来都带着一股凉意。
良久,到底是彬承先开了口:“苏苏,这里风大,我带你过去。”
可苏晓月尹仍旧死死抓着转轮不松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氛有些沉闷。
最后,彬承沉沉叹了一口气才道:“别恨我,恨一个人会很累。”
苏晓月尹没有回应,直到她听见彬承渐远的脚步,她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放开了转轮。
她整个人靠在轮椅上,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疲倦。
也许,她确实应该像彬承说的那样,去恨他,去怨他。
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恨,事情就很简单了。偏偏,她对他的感情里掺杂了太多,连恨都不能纯粹了。
最黑暗的时光,她想过要以死亡结束这痛苦的一生,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如今再睁眼,仿佛世事变迁,她感觉到她的心也跟着变得苍老,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情感了。
那以后的几天,彬承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身边。
她睡觉的时候,会感觉到有一双悲伤的眼眸一直在看着她。
有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发,有人在耳边温柔的跟她说话。
告诉她,今天新闻出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跟她说夜里的星星多明亮。
可是每次她醒过来,只能看见窗纱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着,黑夜里,她看不见一个人影。
终于,在五月中旬,苏晓月尹出院了。
尽管她的腿还是不能自如活动,但是坚持复健的话,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A市,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由叶怀宇带着她回到她所谓的家。
那是一幢看着不怎么豪华的小房子,门外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很多花花草草。
屋子外有一条宽敞的回廊,春天在那里晒太阳应该很舒服。
打开门,她闻到房子里有股很香的饭菜味,厨房的方向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彬承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彬承是不会做饭的,想不到三年时间,他也能亲自下厨了。
苏晓月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任由叶怀宇将她推到电视跟前,给她放着电视。
可是苏晓月尹没有看电视的心思,转头细细打量着这个房子。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房子被布置得很温馨,是她喜欢的样子。
“姐,吃饭了!”叶怀宇端着碗筷出来叫她。
她愣了一瞬,没有拒绝,缓缓推着轮椅过去。
彬承给她布菜,盛好饭,最后却坐在了一个离她视线最远的地方。
苏晓月尹不说话,端起饭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也许是头一次跟她吃饭,叶怀宇显得格外高兴,她也不扫兴,浅笑着跟他搭话。
全程只有彬承一句话没有说,他也只是很简单的吃了两口饭就上了楼。
楼上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响了很久,彬承才下楼,手里抱着的都是她的东西。
他没做声,只是把东西拿到一楼的房间一点点又摆放好。
忙到傍晚,彬承才终于忙完,叶怀宇也正好去楼上洗澡了。
苏晓月尹就坐在客厅,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没有打开的电视上。
彬承走出来,把电视打开,调到那个熟悉的综艺节目。
里面的人笑得很开心,轻快的音乐,搞笑的画面常常都得人捧腹大笑。
苏晓月尹沉默看着,面无表情,就像从前无数个她还是植物人的夜晚一样,没有反应。
彬承照常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根烟,可他刚放进嘴里,看了一眼苏晓月尹,又把烟拿下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苏晓月尹的眼神愣愣看着电视,忽然开口:“谢谢。”

第二十三章 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原来,时间会把曾经最亲密的人最终分割开,变成一个陌生的存在。
彬承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谢谢这两个字会这么刺耳。
他跟苏晓月尹在一起道现在,从来没有说过谢谢这样的字眼,因为太过陌生了。
他身子一震,嘴角却是强挤出一抹苦笑道:“苏苏,我认识你十几年了。”
认识她十几年了,他们不是陌生人,不要演绎这样客气的桥段。
苏晓月尹不由自嘲一笑:“对啊,十几年了,我也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她曾经真的以为,彬承会是这辈子对她最好,最爱她的男人。
可是原来到头来,就是这个人把她推进了深渊,把她生命的最后希望也掐断。
彬承一时哑口,想必是这些年,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苏晓月尹不知道的时光里一一跟她说完了。
他甚至连一句愧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这三年,他说了太多了。
所以,他发觉,语言太轻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用一句对不起来弥补过去对她的所有伤害。
彬承听见轮椅咕咕滚在地上的声音,他看着苏晓月尹已经自己进了一楼那间卧室。
房间开了灯,房门被轻轻关上。
他这才收回眼神,起身去了外面的回廊,他坐在门口,眼神晦暗。
良久,才又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
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苏晓月尹,哪怕这个苏晓月尹已经不属于他了。
经历一场死亡,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比如说苏晓月尹的曾经,又比如说,过去三年的痛苦等待。
世间事,除了生死,不过都是闲事。
“傅先生,有时间吗?我们谈谈?”不一会儿,叶怀宇推开门出来,笑着问他。
对于叶怀宇是苏晓月尹亲弟弟这件事情,刚开始他知道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可后来也只觉得是命运使然。
如果那天在檐下避雨的是旁人,又如果叶怀宇跟苏晓月尹长得不像,那一天他都不会留下这个少年。
他吐出烟圈,语气淡淡的:“嗯。”
叶怀宇不过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模样,脸上一股少年气,但说话办事已经很沉稳了。
“傅先生,我知道您很喜欢我姐,但是这几天看我姐对你的态度好像并不是很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彬承手里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叶怀宇只能接着道:“我真的很感激您的照顾,但我还是想带我姐离开这里。”
“不行!”这三年来,彬承鲜少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他按灭了手里的香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做什么都可以,可以不理他,可以不爱他,但唯独不能离开他。
他好不容易熬过了这炼狱一样的三年,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她,他要怎么生活。
叶怀宇也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所以并没有强求,只是留下一句:“傅先生,您还是考虑几天吧。”
其实,不光是叶怀宇,就是彬承他自己也能看出来。
醒过来的苏晓月尹,状态有些不对,她总是神情低迷,不苟言笑。
现在的她,跟从前的她差距实在太大了。
彬承没有忘记,曾经,苏晓月尹就是因为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最后才选择走了一条不可挽回的路。
叶怀宇走了,他才无力靠着身子,眼睛盯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到了第二天,彬承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大早起来做早餐,叶怀宇在一旁帮忙。
苏晓月尹虽然不能走路,但好歹基本的自理能力恢复了一些。
她从房间里出来,眼神落在厨房两个忙碌的身影上,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咚咚咚——”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彬承刚准备出来开门,苏晓月尹已经推着轮椅自己上前了。
她推开门,看见门外的人,眼里也不过是惊讶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常。
这房子除了叶怀宇,已经大半年没有来过客人了。
彬承跟着上前,可看到门外站着的苏雅,他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
“阿晨……好久不见……”苏雅笑得有些僵硬。

第二十四章 傅先生的故人

所有渐渐尘封,不被人提起的往事似乎都在一瞬间在脑海中翻涌出来。
看着眼前的苏雅,彬承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捏着拳,脸上现出一股戾气。
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生过气,可就在这个人出现的瞬间,他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他和苏晓月尹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当初苏晓月尹出事的时候,他就找过这个女人,可是她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跑出国了。
她害得苏晓月尹自杀,最后一走了之,现在却又在苏晓月尹刚醒来的时候自己找上了门来。
彬承强忍着怒意,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苏晓月尹的眼睛。
他蹲下身来,语气极是温柔:“苏苏,别看,你先去和怀宇吃早餐吧。”
说完,他想把苏晓月尹推进去,可下一秒,苏晓月尹一手抓住了轮椅上的转轮,一边拿开了彬承的手。
她一脸淡然,看向门外的苏雅,语气淡漠:“有什么事吗?”
苏雅没想到,事过三年以后,知晓那样的真相,苏晓月尹还能这样没有一丝情绪地跟她说话。
“我来找阿晨。”她故意叫得亲密,妄图在苏晓月尹脸上找到一丝痛苦的痕迹。
可是,苏晓月尹淡淡点头,再没说一句话,脸色平静得吓人。
有一瞬间,彬承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但凡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对着这样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就算没有动手,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苏晓月尹这样的表现就太过反常,反常到有些骇人。
苏晓月尹没有理会门口两人的反应,沉默着推着轮椅又回到客厅。
彬承推门出去,在院子里不知道跟苏雅在说些什么。
“姐,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啊?”叶怀宇一边帮苏晓月尹把早餐端出来,边不经意地问起。
苏晓月尹接过一碗清粥,小口喝了一点,然后才答他:“傅先生的故人。”
然后,便没有更多了。
叶怀宇了然点点头,两人一起吃着饭。
不一会儿,院子里爆发出一个女人极悲凄的哭声,苏晓月尹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她听见苏雅一遍一遍叫着彬承的名字。
可是,彬承已经推门进来,并且关上了门。
“她苏晓月尹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被人糟蹋过的二手货,偏你如珠如宝的护着!”
苏雅突然大声嘶喊着:“当初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嫌她脏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情圣?”
“我心如蛇蝎,还不都是因为你!彬承,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吗?你回头就能当做你的背叛没有发生过吗!”
苏雅一字一句,像一把刀,将过去所有的伤口又重新剖出来,并且又狠狠捅上几刀。
彬承忽然变了脸色,转身开门就要出去。
可良久没有开口的苏晓月尹忽然道了一句:“她说的并没有错。”
彬承的脚步就生生顿在了原地,他转头,眸子里翻涌起痛楚。
他上前两步,语气多了一分哽咽:“所以,你恨我对不对?”
苏晓月尹却笑了,然后淡淡喝了一口粥:“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她不在乎现在彬承是怎么想的,实际上,她也在乎不过来了。
到底是一旁的叶怀宇听不下去了,一向脾气温和的他,当场摔了筷子就冲到了院子里。
不一会儿,苏雅的声音就消失了。
叶怀宇满脸怒气地回来,蹲在苏晓月尹跟前,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姐,一会儿我带你出去散步,你回去换件衣服好不好?”
苏晓月尹沉默地放下手里的粥,冲叶怀宇轻轻点了点头。
她回到房间,门关上的刹那,她听见叶怀宇说:“彬承,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十五章 这位是傅先生

房间里的窗帘半开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正好洒在苏晓月尹脚边。
她静静坐在轮椅上,看着地上的光影,终于不自觉流下一滴眼泪,可她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
她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会像这样,是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悲泣的可怜人。
那些陈年的伤口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间被人翻出来,一遍一遍的撕开。
伤口永远不会好,它只会随着她一点点腐烂,在心里散发出恶臭,直到最后带进坟墓。
从前,她再难过也还能哭,可是现在,她想哭都是那么无能为力了。
她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悲愤,如今也不过是面无表情的流下一滴眼泪。
过了很久,房门才被人轻轻敲响。
叶怀宇打开门,探出一个头,对苏晓月尹笑着:“姐,好了吗?我们去散步。”
苏晓月尹讷讷点头,让叶怀宇推着她出门,在院子里,她看见了彬承。
也许她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彬承,所以心里才有那么一丝一闪而过的痛。
彬承脸上挂了彩,嘴角破了一块,他看向她的眼神苍凉而又忧伤。
想来彬承刚刚是没有还手的,不然以叶怀宇那两下子根本打不过他。
也只是一瞬,苏晓月尹飞快地将眼神挪开,不再看他。
她住的小镇,出门是一条两边都种着鲜花绿树的公路,环境很好。
在她昏睡的时光里,她隐约记得,每一天清晨,她都隐隐能闻到这样熟悉的香味。
“姐,爸妈他们真的很想见你。”叶怀宇推着她在路上漫步,忽然提了这么一嘴。
苏晓月尹愣了愣,幽幽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看不得那些哭哭啼啼的人间悲欢了,该怎么面对啊。”
她这话不知道是对叶怀宇说的,还是在问她自己。
在黑暗里挣扎得久了,就不奢望再迎来阳光了,其实她更害怕的是,在她踏进阳光以后,又会被人推进黑暗里。
不如不要,不如不见,可若说希冀的话,又怎么会没有。
叶怀宇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闷闷的:“爸妈也不知道怎么查到你变成植物人的事情的,妈哭得眼睛都要坏了,爸也急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见苏晓月尹微垂着头,叶怀宇又忙道:“当然,爸妈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要是不想见的话,爸妈都会尊重你的。”
苏晓月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算了,明天我去见他们。”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期待着,奢望着的。
叶怀宇脸上一喜:“不用,爸妈都过来A市好几天了,不用姐姐你跑一趟的。”
苏晓月尹点点头,听见身后有缓慢的脚步声跟在身后。
她不回头也䧇璍知道,是彬承在后面跟着。
她也不阻止,却也不理会。
这一辈子,她把能给彬承的都给过他了,现在,她一无所有,也什么都不怕了。
到下午的时候,屋子里终于又有人来拜访了。
是叶怀宇的父母,也是她的父母。
对这两位素未谋面的父母亲,苏晓月尹大致是没有什么情感的。
可是看见叶夫人那张跟她神似的脸时,她是真的相信,这位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至于叶先生,是位老绅士一样的人,穿着举止都很有气质,叶怀宇跟他有些像。
她坐在轮椅上,也只能先客气地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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