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谢过将军了。”
涂乔衫起身行了礼,同纪奕海一块儿出去了。
今日的确不巧,还没说几句便被他撞见,不过岳将军确实是个聪明人。
她这么想着,出了府门却见自己的轿子不见了。
“你来这儿作甚?”纪奕海讽刺道,“莫不是发请柬?”
涂乔衫咬咬唇:“那你呢?你与岳将军素无往来。”
隐约间,二人有丝针锋相对之意。
纪奕海看着她,忽然问:“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涂乔衫吗?”
一句淡然如水的问,似是问进了涂乔衫的心里。
她抬起头,眼眶渐渐变红,眼中过往的喜怒哀乐犹如海浪翻滚着。
“你可以当她已经死了。”
涂乔衫一字字说完,转身走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巨山砸在纪奕海心上,极速沉入冰冷的深渊中。
他看着涂乔衫的背影,恍若觉得她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但他却不知道他们的距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纪奕海咬咬牙,抬腿跟了上去。
“站住!”
他呵住涂乔衫,站到她面前,目光如冰:“先是和那算命的不清不楚,而后又让皇上赐婚,现在又来找岳将军求兵器,你意欲何为?”
涂乔衫忍着心口的气和悲,她不愿在这儿和纪奕海有口舌之争。
她看着路旁的枯树,红着眼一言不发。
纪奕海心中却渐渐大胆地猜测起来,神情忽地一狞:“莫不是你要入前太子的后尘?”
闻言,涂乔衫心一震。
什么叫前太子的后尘?
她既是皇上唯一的血脉,又是皇太女的命,何必去谋反。
倒是他,对她一次次的劝告视而不见。
“我入前太子前尘,必定也得要一奸臣暗中算计我才行。”涂乔衫看着他,语气平缓地如同在说一件小事。
纪奕海一愣,竟有一丝心虚。
在他的计划中,的确需要利用涂乔衫密谋造反。
但他从未想过要了她的命,他每一步棋走的都是将她的生命放在首位。
她为何就不能像从前那般懂他?
第二十七章 改变
二人终是不欢而散。
涂乔衫失魂落魄地回了府,屏退了下人伏在床榻上小声地抽泣着。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来,让丫鬟端了盆热水进来洗了把脸。
重新换了身衣服后,涂乔衫才疲惫地坐在梳妆镜前。
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更有些憔悴,满是血丝的双眼透着股受伤的挫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长福跑了来。
“夫人,找着人了,他说未时三刻会候着您。”长福道。
闻言,涂乔衫点点头,压下声音低声道:“若是将军府派人来送东西,你好生收着,等我回来再说。”
“是。”长福行了礼退了出去。
涂乔衫走到廊上,看着突然阴下来的天,心头越发烦闷。
萧颜进门一事皇上没有定日子,既然是妾,也不必太隆重。
她眼眸一暗,让人将刘管事叫了来。
“西园子打扫好了?”涂乔衫问道。
刘管事弓着身回答:“回夫人的话,都收拾妥当了。”
“明晚戌时一刻排个轿子去将她接了来,走角门。”涂乔衫语气淡漠,没透露半分伤心之意。
闻言,刘管事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等出了院子,立刻吩咐人将准备好的龙凤烛和囍字撤了,指了个粗使丫头在西园子准备伺候萧颜。
未时三刻,沁林茶楼。
雅间内,顾羽喝着碧螺春,一副悠闲的模样让涂乔衫生了几丝羡慕。
“夫人愁眉紧锁,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他双目一弯,胜似星河
涂乔衫倒觉他是明知故问,没好气地道:“我的难事你又有何不知?”
顾羽听了,轻笑一声:“夫人要是给我个好价钱,我可替夫人算个情卦。”
“有什么好算的。”涂乔衫苦涩地扯着唇角,“他与我而言,不是断命之人吗?”
她抛开这些问题,将注意力放在顾羽身上:“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何人?”
不仅知道她和纪奕海的事,甚至还说到她在皇上面前立下的毒誓。
顾羽放下茶杯,一手伏在桌沿边上,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你现在做得并不能改变什么。”
涂乔衫眼睫一垂,满脸沉重。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过是救了养父,阻止萧颜进宫谋害皇上。
纪奕海谋逆的心却没有改变。
“夫人心慈手软,终会在酿成大错,到那时,你可还会悔?”
顾羽句句话都如针扎在涂乔衫的心上。
她确实心慈手软,单凭她无法下手杀纪奕海一事而言,她根本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若有一日皇上驾崩,她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和黎民百姓……
涂乔衫无奈地叹了口气,复而抬起头:“你为何帮我?”
顾羽吧喳了一下,倒了杯茶:“看来夫人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语气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失落。
涂乔衫眼底更是一片迷惑,任凭她翻遍所有的记忆,都不见里头有这么个叫顾羽的人。
“万事不需要太多筹谋,你既有皇上的宠爱,何必去费劲心思。”顾羽伸出手,握成拳,“手中有权,哪怕你没有理。”
涂乔衫闻言,手渐渐收紧。
权。
就是要因为这一个字,多少人深陷淖泥之中。
但现在除了权,她的确没有任何东西能很快的将局面扭转过来……
第二十八章 长剑
与顾羽告别后,涂乔衫拿着他塞给自己的一小瓷瓶往府中走去。
这一白玉瓷瓶让她想起梁左相那日给她的药。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要给纪奕海的,而是给皇上的。
涂乔衫蹙着眉,有些忐忑不安。
此药能让人在短期内出现重病的情况,不过月余便会好全。
若皇上觉着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会提前封她为皇太女,趁着大权还未被纪奕海掌握,她需的掌握主动。
薄暮时分。
涂乔衫仍旧看着那瓶药发呆。
她痛恨萧颜背地里下药暗害皇上,如今她竟成了这样的人。
虽说只是让皇上身体病弱一月而已……
涂乔衫手肘撑在桌上,苦恼地扶着额头。
这时,长福悄声走了进来。
“夫人。”他低声叫了声,将手里一柄长剑双手捧上,“将军府托人送来这个。”
涂乔衫一愣:“可以留下什么话?”
长福摇摇头:“没有。”
闻言,涂乔衫接过剑,让长福先下去。
剑并不用,暗红色的剑柄和剑鞘,一颗红宝石镶嵌在剑柄顶端,杏黄色的流苏穗子微微摆动。
一声“哗”地轻响,涂乔衫将剑拔出了几寸。
剑的两刃泛着阴森的寒光,大有削铁如泥的锋锐。
这是一把开过刃的剑。
只是还未等她仔细看剑中有何信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渐靠近。
涂乔衫收起将剑收起,置于桌上,再将白瓷瓶收入袖中。
进屋的纪奕海扫了眼桌上的剑,眼角泛着冷意。
“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涂乔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道。
纪奕海一边褪下外衫一边嗤笑道:“夫人忘了吗?今日是你夫君我大喜之日。
极为讽刺的语气让涂乔衫一僵。
她咽下心间的酸涩,望向窗外的枯枝:“嗯,是个好日子。”
纵然她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是她本就该做的,终是忍不住那份难受。
涂乔衫缓缓转过头,看着背对着她的纪奕海,脑海中闪过一个从未有过的疯狂念头。
用手边的这把剑,杀了纪奕海,她再自杀,撇下一切不管,共赴黄泉……
她眼神一闪,慌忙摇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纪奕海似是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挣扎,却始终未开口。
可他内心却也满是苦愁。
初为官时,他满腔热血,誓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清官。
但却遭高官诬陷,差点被斩。
而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却还是要被算计。
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他也难以回头。
纪奕海微微测过身,见涂乔衫紧蹙着眉,目光落在桌上的长剑上。
“这是将军府送来的?”他冷不丁地问了句。
“嗯。”涂乔衫点点头,“是把好剑。”
闻言,纪奕海一边穿上新的衣衫一边道:“剑再好,若不用也是暴殄天物。”
涂乔衫再次望向他。
他一席暗红色锦缎长袍,高束着发,眉目清冷。
她心不觉微涩。
那日她穿着囚衣,面前的纪奕海也是如此俊逸不凡。
涂乔衫挪开眼,僵硬地开口:“轿子已经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来了。”
纪奕海神色一凛,并未多言。